33 天定仙緣凡塵劫

天定仙緣凡塵劫

四月的桃花紛紛落了，已經長出了碧綠的葉子來，春風十裏，餘香飄然。

墨辭在桃花樹下舞劍，揮灑自如，進步相比從前卻是神速，好似不用再苦練，他便能游刃有餘的運用這些功法。

墨辭心道：只有強大了才可以保護自己想保護之人，從前一直是師兄保護他，現在，他也可以保護師兄了。

正當墨辭練的投入時，耳畔傳來了熟悉的腳步聲，未等那人靠近，墨辭便停了下來，眼角還帶着不易發覺的笑意，轉過身去看白微。

“師兄，你回來啦”墨辭的聲音裏帶着洋洋灑灑的喜悅，眉目淺淺。

“阿辭又在練劍，這麽用心啊”

白微眉目淡然，招呼墨辭到他的身邊：“累不累，來坐一會”

“好”墨辭沒有絲毫猶豫便答應了。

兩人坐在院子裏的石椅上，陽光打在桃樹的枝葉間，落下斑駁的剪影。

墨辭偷偷去看白微，只是覺得師兄好似有一些不開心，有些好奇的問他：“師兄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不是說要去參禮西王母的生辰宴嗎？”

白微眉目柔柔的，只是隐約間透着擔心：“我在宴辰上聽聞驚鴻在下界的歷劫之事，想來有些擔憂，于是便借口身體不适之由回來了”

墨辭聽到這個名字時，心裏依舊有些複雜，只是又繼續問了下去：“驚鴻兄在凡間的歷劫不順利嗎？”

“聽聞他在凡間的劫數凄苦，現在已經到了關鍵時刻，若是歷劫不成功，便會有性命之憂”

白微眉心緊皺：“阿辭，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

“師兄…我明白的，畢竟，這關乎到驚鴻兄的性命”墨辭努力讓自己不在意，心道：師兄只是心地太善良了，只是去救個人而已，只是恰好，是驚鴻兄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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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願意陪我一起下界去幫幫驚鴻嗎？”白微試着問墨辭。

“只要是師兄想做的，阿辭自然願意幫”墨辭隐藏自己的介懷，對白微莞爾一笑。

白微見他答應，舒展了眉：“我還擔心你會不答應呢”

墨辭卻是不解：“師兄為何會這樣說？”

“我看阿辭好像并不怎麽喜歡驚鴻，每次見他，都好似有意保持距離”

“師兄，沒有的事，我只是…不太習慣與旁人太過親近”墨辭随意找了個借口，無奈的笑笑，心道其實自己只是不想看見師兄與他太過親密罷了。

“不過驚鴻他人真的很好，只要與他相處久了，我相信你也會喜歡上他的”白微揉了揉墨辭的發絮，眉眼溫柔。

墨辭被白微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弄的有些不适應，心絮竟是慢了半拍，于是趕緊調轉了話題：“師兄也不必太過擔憂了，相信驚鴻兄會順利度過這次劫難的，況且不是還有師兄在嗎？”

白微點頭，似是同意他的話：“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我們不宜久留，不如即刻就出發吧”

“好”墨辭這次卻是沒有猶豫。

二人立刻動身來了下界，白微囑咐墨辭道：“我們只可以小心行事，随機應變，不可讓旁人發現了我們的身份，切不可擾亂了驚鴻的命盤”

“好，我知曉了”墨辭答的幹淨。

來到凡塵間，當真是他們沒見過的景色，跟仙界的大不相同，這裏的集市繁華，人群湧動，熱熱鬧鬧的，有煙火味。

正此時，道路間緩緩駛來一輛押送囚犯的馬車，而那犯人，不是別人，正是驚鴻。

道路兩旁的百姓見了他，都如看見了瘟神似的，咒罵道：“抓的好，這狗東西終于要得到報應了”

聽到這罵聲，不時有人拍手稱快，紛紛都拿臭雞蛋砸他。而驚鴻，身上帶着鐵鏈，被關在囚車上，受盡衆人的辱罵，十分的落魄凄慘。

白微見到驚鴻這副模樣，有些心痛難忍。

一旁的墨辭也于心不忍，問道：“師兄，驚鴻兄現下為何是這副光景？”

白微緊皺着眉頭，嘆息一聲：“這是驚鴻命定的劫，他這一生需要歷盡各種苦楚劫難，被世人所痛恨，按命定結局死的難得其所，方可渡劫”

墨辭不解的問道：“師兄所說的命定結局是什麽？”

只聽白微的聲音有些不忍：“乃是，被心愛之人殺死”

“怎會如此”墨辭不禁驚嘆一句，有些不可置信。

白微眉眼暗愁，緩緩道來，敘說起了當日在西王母宴上的所聞。

“驚鴻這一生有三次大劫，第一次便是科舉考試，他本該得狀元，誰知被換了試卷，狀元之名也被別人頂替，緣由便是那考官與有權勢之人的勾結，結果驚鴻便落榜了。”

“他原本自信滿滿，卻沒想到揭榜後，卻是什麽名次也沒有，同行之人都嘲笑他。後來回鄉便聽聞噩耗，家中的父親突然犯病，夜中去世了。後來，驚鴻的母親也因為日益憂愁，徒增消瘦，一年後離開了人世。至此，驚鴻父母雙亡，在家中守孝了四年”

“守孝期中，本不富裕的家中，便更是艱難度日，驚鴻只好做些屠夫的活計來支付開支。驚鴻他想完成父母的遺願，四年裏日夜不停，只要有一點零碎的時間，便勤奮讀書，後來終于存下了去趕考的錢來，四年後又赴京趕考”

“這次考試，卻是一舉高中，終是成了狀元。可沒想到，後面還有更大的劫難在等着他”

“驚鴻高中狀元後，走馬觀花，去了白塔寺祈福還願，沒想到正好遇見了來寺中求取姻緣的一位小姐，那位小姐對他一見鐘情，竟是不顧羞怯，問了他的名字，于是便成了一段姻緣”

“可誰知，這位小姐便是當年替別人舞弊的考官的女兒。那考官卻是知道自己做的虧心事，不想将女兒嫁給他，可耐不過女兒對驚鴻的一心一意，便只好把女兒嫁給他了”

“兩人大婚後琴瑟和鳴，相濡以沫，日子倒是過得十分舒然，卻不曾想，這小姐有一次不小心聽見了她爹爹和娘親的對話，知曉了當年的真相，自知愧疚于驚鴻，于心不忍，便把真相告訴了他”

“驚鴻也不是不通情禮之人，知曉了真相後并沒有怪罪于那位畫秋小姐，只是日漸和老丈人漸生嫌隙。那老丈人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麽，但自知理虧，也沒有再計較”

“本來故事到這裏也還算圓滿，可世事總是不讓人如意，這第二大劫便是被人誣陷迫害。驚鴻高中狀元後在朝廷做了官，遇到了當年那個奪走他狀元之位的人。驚鴻常常與他政見不和，兩人就此結下了梁子。”

“後來新帝登基，想要鏟除舊黨，驚鴻直接被視為了眼中釘。那位狀元正好是皇帝的人，為他獻上計策，将那些莫須有的罪名強加在他身上”

“江南發洪水之時，他去赈災，這赈災之款本不是他挪用，卻被冠名是他貪贓去了。誣陷他私吞百姓土地，連假賬都做好了，只等給他安一個罪名，樁樁件件，大大小小，人心難言。”

白微空嘆一聲，眼底卻是悲涼：“驚鴻一心一意為國為民，卻最終落得這個下場”

“沒想到，驚鴻兄的命運卻是如此艱難坎坷，令人惋惜”墨辭低下眉來，竟然有些同情起了驚鴻。

“那驚鴻兄的第三大劫應該就是被心愛之人殺死了吧……”墨辭猜測道。

白微淡聲應了一下，皺了眉頭：“這也是我要來的原因，驚鴻的命盤有所異動，他的第三大劫出了些狀況，若是沒有按照命盤所定的結局死去，他便不能歷劫成功”

“驚鴻被栽贓後，被定了死罪，一家人也都要被發配到邊疆。那畫秋小姐得知此事後肝腸寸斷，求爹爹讓他向皇上求情，可她爹爹根本不在意驚鴻的死活，只想着自保。畫秋知道無果，便起了随驚鴻一起赴死的念頭”

“驚鴻斷頭那日，這畫秋小姐便會拿着劍到他行刑的法場，與驚鴻一起雙雙赴死。可現在問題出了一點岔子，那畫秋小姐趕來之時不小心被延誤了時辰，若是驚鴻沒有等到畫秋來，被她一劍穿心而死，這歷劫便是失敗了”

墨辭了然：“師兄，所以說，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趕在驚鴻兄行刑前，讓畫秋小姐見到他，對嗎？”

“沒錯，我們分頭行動，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畫秋。阿辭，你留在這裏，若是到行刑時間了，你便施展些小法術阻斷他們，但切不可讓旁人發現”白微叮囑道。

“好，師兄，我一定辦妥，不會讓你失望的”墨辭似有十足的信心，細細瞧着白微，想讓他放心。

“我知道”白微朝着他淺笑。

白微走後，墨辭混入了人群中，去看那法場上了斷頭臺。

周圍來“看熱鬧”的不少，有些小孩也混入其中，不過，大人們這個時候通常會讓小孩回避，或者捂住他們的眼睛。

墨辭問身旁的一位百姓道：“請問這位兄臺，這犯人什麽時候行刑啊”

那位兄臺眼睛只死死盯着法場，旁若無人道了句：“快了”

墨辭身邊的另一位“看熱鬧”的年輕小販主動為他解釋道：“看到那日晷了沒，一到午時三刻，那劊子手便會砍下他的腦袋”

墨辭去看那日晷，那小販自來熟的拍了拍墨辭的手臂，套了個近乎：“诶，小兄臺，我猜你沒見過這刑犯被砍頭吧。唉，這畫面可血腥了，若是膽子小，便不要看了吧，容易留下陰影”

墨辭心卻道：這位“犯人”可不會被砍頭，就算要砍，也得看師兄願不願意才行。

日晷上的時辰愈發的接近午時三刻，白微卻依舊沒有回來。墨辭想起師兄叮囑他的小心行事，于是便找了個不易被別人發現的角落，隐藏起來。

不多時，那提刀的粗壯大漢喝了口酒噴到了行刑的刀背上，此之謂祭天祭地，求個殺人時的心安理得。

墨辭心道不妙，絕不能讓那大刀落下，于是在那大漢手起刀落之時，使了些小法術，讓那刀“落不下去”。

那大漢見無形中有一股阻力，讓那刀怎麽也落不下去，覺得奇怪，又試了一次，也還是一樣，頓時覺得白日見了鬼，吓得對着那犯人讨饒：“這位爺，這位爺您千萬別記挂小人，您下去了之後，我給你燒紙錢行不行，就別來找我了啊大爺”

正在那大漢讨饒的時候，墨辭卻是遠遠便望見了趕來的白微，在他身後，還有一位身穿鵝黃衣服的如畫女子，正也朝着刑臺匆匆趕來。

“夫君，夫君！”那女子眼中噙着淚花，跑上了刑臺，跪倒在了驚鴻的面前。

将要被砍頭的男子，擡眼見到畫秋，卻是心急道：“你怎麽來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夫君，畫秋曾與你約定過，若是夫君死了，我絕不獨活”

“你怎麽這樣傻，我已經是将死之人了，而你還有大好的青春年華。若我死了，秋兒這樣好的姑娘，還可以找個好人家再嫁，又何苦要陪我走這黃泉路呢。”

“夫君，你就随了畫秋這一個心願吧，畫秋實在不知道，沒了夫君，該怎麽活下去”女子牽起男子的手，在他面前失聲痛苦着，已經全然沒了平日裏的姿态。

“一日夫妻百日恩，秋兒念着夫君對我的好，就算到了黃泉路上也不會忘的”

“若是要死，死在秋兒的手中最好”那男子眼裏噙着淚花，淺笑着，終是落下一滴淚來。

“好，我答應你”

“夫君，我們來生再見”

畫秋的淚水不住的流着，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刺向了驚鴻，然後又刺向了自己。一時間，天地都在悲鳴，無不令人動容。

二人雙雙赴死，場面甚是悲壯。

“驚鴻兄的劫已經渡了，卻沒想到卻是如此令人悲痛”

墨辭慨嘆一句，随即想到了什麽：“師兄，我們以後也會渡劫嗎？”

白微以為墨辭是害怕以後的渡劫之事，便揉揉他的腦袋，眉眼溫柔：“會的，不過不用擔心”

“每個人渡劫的方式都不一樣，有天劫，也有凡塵劫，驚鴻渡的便是凡塵劫。若是阿辭有渡劫那一日，我也會陪在阿辭身邊，好好守護你的”

墨辭的眼底突然就亮起了一道光，心裏湧出了一陣暖意，不自覺淺笑了起來，笑容裏流露出一絲鄭重之意。

“我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