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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滿堂寂靜，只有瑪門的聲音格外清晰。

“……若是諸位不信，可以派人前去地獄打聽。唉，本來瑪門打算永遠為好友藏住這個秘密的，只是如今……還請諸位顧全他顏面，切勿外傳。”

在場有的天使似懂非懂神情迷茫，有的天使滿臉通紅，梅塔特隆不屬于以上兩列，他還是保持着溫柔和煦的微笑：“既是如此，那應當确實存疑，此事便待查證之後再談。瑪門閣下适才所提，巴爾願意提供一切賠償，承擔一切責任，可是屬實？”

來了！

瑪門精神一震，他剛剛扯的那些都無關緊要，巴爾犯邊挑釁屬實，至于是否受人唆使，天堂并不關心，而那張紙條無論是否他所寫也已經受到神罰，這才是這場鴻門宴的最主要議題——如何賠償。

“瑪門。”高坐上首沉默着看了半天的路西菲爾終于開口，“你知道登天梯和天堂石柱用的是什麽材料嗎？”

“有所耳聞，應當是經受鍛造錘煉之後的水白玉變種，既有玉石的光彩，又有最堅硬的質量。”

路西菲爾支起頭，笑了笑：“外層的确是變種水白玉，每一層階梯之上，都刻了不同的三界之中的美德典範，而裏面，是從水晶天聖山搬運出來的最上等石材。”他看着瑪門變幻莫測的臉色，頓了頓，“至于石柱之中，用的是父神親手雕刻的龍骨。”

“殿下，瑪門暈過去了！”加百列驚呼一聲。

“拉斐爾，弄醒他。”

拉斐爾聽命上前，在癱軟的瑪門身上按壓了幾處，瑪門立刻清醒過來，他僵笑道：“路西菲爾殿下，您在開玩笑是不是？”

水白玉變種他努力找能湊出來，刻美德典範也就是耗費工時工資的事。

可是，水晶天的石材，他怎麽拿得出來？

還有龍骨！他上哪兒去找龍骨？現如今三界之中根本沒有龍族！

“瑪門，你當真還要同巴爾一起承擔嗎？”路西菲爾反問。

“路西菲爾殿下，既然如此貴重，那我更不能讓他獨自承擔了。”瑪門笑得比哭還難看，“他賠不出來，不也會變成我的事。”

路西菲爾點了點頭：“梅塔，同他算算賬吧。”

“遵命。”梅塔特隆看向瑪門，笑容溫柔可親。

幾月之後，瑪門再次來到牢房門口，巴爾已經從焦炭模樣恢複。

“你怎麽又來了？”巴爾驚奇道，“路西菲爾對你這麽寬容？你歸順天堂了？”

“看來你在天堂監獄裏住得挺舒服，也不想走了。”瑪門捏緊牢房的欄杆，咬牙切齒，“如果可以，我一輩子都不想踏進天堂一步，你當我這是為了誰？”

巴爾有些迷茫：“路西菲爾不是說要審訊我？我還沒見到過他呢，這就可以走了？不會是什麽詭計吧？”

“你想見他，他對你一點留戀都沒有呢。”瑪門陰陽怪氣地說。

巴爾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你發什麽瘋這樣惡心我？我欠你錢了？”

“欠了很多！不僅欠我，還欠天堂！”瑪門冷笑，“不然你當你憑什麽現在就能走？憑你喝兩口酒就肥了的膽子嗎？”

“你全賠上了？”巴爾抓住欄杆，“瑪門，那可是聖山石和龍骨，這都能全賠上，你這麽有錢啊？”

“一次性全賠上？路西菲爾把我拆開賣了都不夠。”瑪門微笑，“他讓梅塔特隆給我算了一個首付的數，他說先交這麽一筆，就可以現在帶你走，剩餘的不着急，以後慢、慢、還。”說到最後幾個字，他笑容越發扭曲。

巴爾和他相交多年，深知他愛財如命的秉性，當場感動得真要落下壯漢的眼淚：“瑪門，你真是我的好兄弟，我就知道認你這個兄弟沒錯！以後就算你要我赴湯蹈火，我絕無二話！”

瑪門握住他的手，溫柔地說：“巴爾，從今以後，你要是敢再不聽我的話魯莽行事，我一定把你剁碎喂狗。”

和巴爾截然不同，瑪門天生左右逢源，他來往天堂也不過幾日，竟然讓不少心性單純的天使對他印象都挺好。

在送走第三個路上遇到的勸瑪門遠離巴爾的天使以後，巴爾再次被他的社交能力震撼，感嘆道：“真不知道該說你厲害還是天使真的好單純。”

“你可以一起說。”瑪門活動了一下脖子，“不過天使單純？我看未必。”

“你以前就是背地裏也不說別人壞話，”巴爾稀奇道，“看樣子路西菲爾真從你這兒坑了不少。”

提到這個，瑪門又開始青筋暴起，他轉頭看向巴爾：“那個路西菲爾，你以後無論遇到什麽情況都不要招惹他，一定要順着他，就算有一天他要你跟米迦勒或者我對着幹，你也不能拒絕。”

“你在說什麽瘋話？”巴爾皺起眉，“你才是我的好兄弟，我為了他和你對着幹，那我成什麽了？忘恩負義的東西嗎？還有，他怎麽可能和米迦勒作對！”

瑪門嘆了口氣：“我也不想瞞你，還記得我和你說，路西菲爾讓梅塔特隆給我算了個首付的數額嗎？”

巴爾點了點頭，瑪門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正好是我手頭所有可立即動用的流動資金總數。”

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分毫不差。”

巴爾瞠目結舌：“這不可能啊！他從前一直在水晶天，搬到恒星天都還沒多久！他怎麽會知道遠在地獄的你現在有多少現錢？”他壓低聲音，“你有些資産不是以別的不相幹身份掌控的嗎？”

瑪門苦笑：“若是換個身份就能瞞過就好了。”

巴爾這下完全笑不出來了：“他到底怎麽知道的？”

瑪門目光幽深，回憶起那時候的對峙，他聽梅塔特隆報出那個數以後掩飾不住錯愕看向路西菲爾，他自信保密能力不凡，資産代理人彼此之間都完全不知道對方的存在，路西菲爾怎麽知道的？

他遍體生寒，腦中瘋狂盤算該如何應對，路西菲爾已經放下茶盞，道：“想好了嗎？”

瑪門深吸幾口氣，行禮：“路西菲爾殿下英明神武，瑪門佩服，願意奉上。”

梅塔特隆微笑：“瑪門閣下待友一片赤誠之心，符合父神的美德，天堂會把你記錄在登天梯之上的。”

重建的登天梯基本上都是他出的錢！寫個他名字天堂吃大虧了嗎！

瑪門憋屈，但瑪門不敢說，甚至還要裝出大喜過望感激涕零的模樣，就差當場對着水晶天方向磕幾個頭以表誠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魔也如是。

“對了，巴爾那天在登天梯上說，米迦勒闖進你的賭坊，并且砸了東西……”

現在路西菲爾一開口，瑪門就高度警覺，聞言他立即道：“我的賭坊開設在地獄深處，從未有天使來過，更不用說米迦勒殿下了，那只是巴爾為了挑戰米迦勒殿下随意尋的一個粗劣借口，讓您見笑了。”

路西菲爾道：“如若米迦勒當真闖禍，你也不用因為他是熾天使就不敢言說，天堂自有規定在，必會重罰他。”

瑪門一臉感動：“天堂律法嚴明，路西菲爾殿下大公無私，瑪門銘感于心，只是事實确實如此，瑪門也不能違心讓米迦勒殿下蒙受不白之冤。”

“那就好。”路西菲爾笑了笑，瑪門向他提出告別，正當他邁出議事廳時，路西菲爾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瑪門，如果我是你，我會把那個惡魔碰過的所有東西全部銷毀。”

瑪門猛地回頭，路西菲爾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得看着他，他又向他行了個大禮，這回是真的感激：“瑪門多謝路西菲爾殿下提點。”

“去吧。”

瑪門帶着巴爾回到地獄，第一件事果真是清理出那惡魔碰過的所有東西。

“沒感覺出有什麽，路西菲爾是認真的嗎？”巴爾拿起花瓶，“這個也要清理？”

瑪門正仔仔細細一樣一樣觀察，忽然拿過那花瓶，聞了聞瓶口，面色凝重起來：“巴爾，那個惡魔是不是也很了解各種花草的效用？”

“啊？好像是有一點吧。”巴爾撓了撓頭，“上次我和他在郊外比試受了傷，他拔了幾株草碾碎敷在我傷口上，竟然真的沒流血了。”

瑪門面沉似水：“把你的錘拿出來。”

巴爾不明所以，還是把大錘召了出來，瑪門指尖冒出一縷火焰，灼烤大錘的錘柄，竟然析出不少顏色奇異的液體。

“這……這……”巴爾不可置信。

“難怪你自從認識他以後性情暴戾了不少，還格外好鬥。”瑪門神色凝重，“若不出意外，他在碰到過的所有東西上面都加了這藥，确保，你一定會去天堂挑釁。”

“我與他無冤無仇，甚至對他極為親近！”巴爾憤怒至極，“別讓我找到他，不然我必将他碎屍萬段！”

瑪門垂下眼，他更好奇，路西菲爾又是怎麽得知的？

“舒服嗎？”

被瑪門惦記的路西菲爾正趴在耶和華懷裏，享受父神獨一份的按揉筋骨。

“舒服，特別舒服。”路西菲爾貼近他，缥碧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同在瑪門面前那個神秘莫測端莊從容的熾天使長全不似一個人，“父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耶和華搖了搖頭，幫他理了理長發：“逗弄瑪門有意思嗎？”

“那還要多虧父神幫忙。”路西菲爾看向他，“要不是父神，路西可就逗不成他了。”

“父神還不是被路西菲爾殿下纏得沒辦法。”法則躲在長生樹枝桠間吐槽，“我是發現了，只要路西菲爾殿下多撒撒嬌，父神真的什麽都會答應。”

要知道，創世神對三界衆生除種族間生死存亡之外的事向來都并不關心，如今竟也會為了路西菲爾的請求去關注兩個小小的惡魔。

“父神真寵愛路西菲爾殿下，不過我覺得，誰會不喜歡路西菲爾殿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