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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米迦勒興沖沖推開政務廳的大門，風一樣地跑進來，沿路匆匆丢下一句句的“免禮”，站到路西菲爾桌前，不等路西菲爾開口，他小心地把懷中的東西放到他桌上，赫然是一小盆植物，那純銀似的枝幹上垂着點點紫色嫩芽，靈氣四溢，不似凡品。

“這是父神賜予焦僥矮人族的垂絲淨魂花？”梅塔特隆湊了過來，“不對，我記得是一棵巨樹，怎麽只有這麽小一盆？”

米迦勒得意一笑：“我從紅海回來，路過焦僥的時候正遇到矮人族族長張榜尋勇士驅趕觊觎垂絲淨魂樹的兇獸，我一個人趕跑了所有兇獸，矮人族族長就送了我這個，梅塔，你再仔細看看。”

“這不是垂絲淨魂木，而是用精巧的工藝仿制的縮小樣式，這花苞倒确實是垂絲淨魂花，應當再過幾日就能盛開。”路西菲爾道。

梅塔特隆再看了看：“矮人族果然不愧是三界最擅長工藝的種族，我曾見過垂絲淨魂樹，與這仿制的就連最細致的枝節處都一模一樣。”

“且不說上面有真的垂絲淨魂花，就說這堪以假亂真的枝葉，米迦勒，想來你肯定表現得英勇不凡。”路西菲爾調侃道。

米迦勒有些不好意思：“殿下，其實我一開始并不想收下，但是矮人族族長說您最近喜歡收集這些奇花異草，我就想，您肯定會喜歡這個，我想把它送給您。”

“謝謝你，米迦勒。”路西菲爾笑道，“但是垂絲淨魂花的藥用價值大于觀賞價值，我想把它轉贈給拉斐爾，可以嗎？”

“當然可以。垂絲淨魂花除了淨化被魔氣污染的生靈還有別的功效嗎？”

“若是再輔以其他的藥材，對惡魔也會起作用。”

“啊？給惡魔驅魔嗎？”

“……是殺傷性作用。”

米迦勒了悟地點頭，問道：“殿下，您和梅塔在商量什麽事嗎？”

“在記錄一些賬目。”梅塔特隆看向他的目光十分溫柔，“說起來，還是與你有關的。”

“甚至可以說是你為天堂帶來的進項。”路西菲爾補充道。

米迦勒摸不着頭腦：“啊？”

“你還沒有去拜見父神吧？”

“我剛剛向父神申請進入水晶天，但是父神說讓我向您複命就可以了。”米迦勒道。

路西菲爾點點頭：“那你去火星天找薩麥爾吧，他有話要對你說。”

米迦勒離開以後，梅塔特隆道：“殿下為何一定要支開他？”

“你還記得那日瑪門所說的那個巴爾新認識的惡魔嗎？”

“記得，瑪門離開之後我還派人去地獄查探過，那名惡魔叫列拉金，同為地獄七十二魔王之一，這幾年突然行蹤成謎，自從離開瑪門的地盤以後迄今為止還沒有人見到過他。”梅塔特隆皺眉，“按理說，沒有人能把自己的蹤跡清理得這麽幹淨，除非他躲進荒無人煙的地方毫不與人接觸。”

路西菲爾指節輕叩桌子：“瑪門上次來繳納賠款的時候來向我道謝，從列拉金碰過的東西裏面都找到了一種日積月累靠近能讓惡魔急躁癫狂，短時間內消耗生命力爆發潛能的藥液。”他缥碧色的眼眸中寒光一閃，“我讓拉斐爾分析過那種藥液，其中主要的成分，就是垂絲淨魂花。”

梅塔特隆領會過來，喃喃道：“這也太巧了，那邊垂絲淨魂樹被地獄兇獸頻繁騷擾，這邊他就得到了垂絲淨魂花，還做成了藥液用在巴爾身上。”

“更巧的是，米迦勒恰好遇到矮人族求助，于是留下來幫忙。而我那日受邀去精靈族賞花，從精靈族的星霧森林回天堂最近的登天梯和從地獄去天堂的也是同一條。”路西菲爾似笑非笑，“他因此耽擱，不能回來，我卻會在回天堂的路上正好遇上來挑釁的巴爾，潛力爆發又狂躁的他會在我面前打傷守衛天使乃至烏列爾，我自然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對巴爾出手。”

梅塔特隆憂心起來：“他一個小小的惡魔，當真能做到如此算無遺策？地獄兇獸自有靈智，竟然也會乖巧供他驅使？他的目的是什麽？他下一步又要做什麽？”聽着路西菲爾的話，梅塔特隆心中越發不安。

“真有意思。”路西菲爾笑起來，堪比星辰的眼眸中興致盎然，“……可別讓我失望。”

“殿下，您說什麽？”梅塔特隆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沒聽清他的話。

“我是說，梅塔，不必擔心，父神會始終為我們指明方向。”路西菲爾雙手交合，神色虔誠溫柔。

“您說得對。”梅塔特隆道，“我們應該相信父神不會任由他胡來。”

路西菲爾笑而不語。

“路西喜歡垂絲淨魂花嗎？”

路西菲爾握着噴壺，剎那之間就從自己的寝宮到了水晶天，面前的朔月細葉昙變成了争前恐後蹭他小腿的白薔薇。

他有些無奈：“父神，您好歹提前通知一聲。”他在寝宮的時候向來穿得單薄随意，剛才還在整理那一盆盆珍貴無匹的花草，目前可以說是衣衫不整，袖口高高挽起，衣襟散開，袒露大片肌膚，熾天使長從未在人前如此失态過。

耶和華擡手取出一件外衣為他披上，又幫他整理好裏衣：“路西，你在害羞嗎？可是就算是你赤｜身｜裸｜體的樣子我也見過很多次。”

“那是小時候，不一樣。”路西菲爾臉色緋紅，少年體的他堪堪到耶和華的鎖骨，剛好可以整個埋在他懷裏，耶和華如是想，也如是做了。

路西的身體好軟，也好單薄。

“最近是不是又沒有好好休息。”自從上次送花以後，路西菲爾婉拒了耶和華的定時催他休息提醒，再三保證自己會主動調整作息，好好休息。

“也沒有吧……”路西菲爾頗為心虛。

“真的沒有？你寝宮的守衛也這樣認為？”

“可能，有那麽一兩天……只有一兩天而已！”

“一兩天？”

“……十天，不會更多了。”

耶和華微涼的指尖摸過他眼下的青黛色，瞬間便消散開，容貌名動三界的熾天使長路西菲爾殿下又恢複了容光煥發的模樣。

路西菲爾擡頭，對上創世神深藍如海的眼瞳，造物主的眼睛倒映不出造物，路西菲爾在裏面找不到他的身影，卻甘願放縱自己沉溺在那片深海中。

天使沒有心髒，很難産生情感，更難産生情感波動，他卻覺得在面對耶和華時自己的情緒時刻在變化，有別于面對他人，他不明白也不理解這種變化，于是翻遍所有典籍，也沒有得到一個解答，他意識到，也許只有神明能給他答案。

但是，神明會給他答案嗎？

“您将我從恒星天召來，就是為了問我有沒有好好休息嗎？”路西菲爾移開了目光，落在了耶和華的喉結上。

“我還問你，喜不喜歡垂絲淨魂花。”

路西菲爾警覺起來：“不管我喜不喜歡垂絲淨魂花，都不喜歡我的寝宮裏滿滿都是垂絲淨魂花。”

上次的白薔薇已經夠折騰他了，接連一個月他渾身都散發着濃郁的白薔薇香氣，天使們看他的目光都是大家懂的都懂的樣子。

“那你喜歡嗎？”神明看上去竟然有點遺憾。

他果然在打那種主意！路西菲爾只慶幸自己及時阻止。

“還行。”

“具體哪裏不夠喜歡？”

“……父神，你為什麽要這樣問？”

“我可以改。”

“路西對它很滿意，沒有哪裏不喜歡的，真的。”路西菲爾誠懇道，他更心累了。

“那就是因為米迦勒送的不是真的枝幹？”神明又問道，“我可以在你的寝宮花園裏種一棵。”

“這就不必了，太麻煩您了。”路西菲爾試圖婉拒，要知道，矮人族也就那麽一棵垂絲淨魂樹，平時寶貝非常，為了維護它可以下血本，要是他随随便便在自己寝宮都有一棵，那讓別人看到了怎麽想父神？

“不會，一點也不麻煩。”

路西菲爾戳了戳他的胸膛：“父神，我都這樣說了，您這是在欺負我。”

他故意裝出委屈，引得耶和華輕笑：“不逗你了，既然你不想要，那便罷了。”

“父神，我覺得武職的天使缺乏實戰訓練，此次雖說巴爾是被用了藥，但是他們對戰經驗不足也是事實。”路西菲爾靠在他懷裏道。

“你可以按照你的想法去安排，我會支持你。”耶和華像是已經知悉了他的想法，直接應允。

“那路西先謝謝父神了。”路西菲爾抱緊他。

路西菲爾宣布，在八重天之內設置實戰演練臺，裏面存儲所有天使的武力數據，武職天使必須在其中完成在自己階級之上的挑戰，并且達到固定挑戰時長，文職天使則随意。

自此以後，武職天使的戰鬥力直線上升，下界生靈們最先感受到，地獄的醫療産業生意明顯火爆了不少。

巴爾回去以後，他的事跡還是震懾了不少蠢蠢欲動的惡魔，從地獄到天堂的登天梯又成為了最嶄新最清淨的那條。

——當然，是在今日之前。

還是同一位天使守衛長，他看着那渾身是血踉踉跄跄順着登天梯往上跑的人影，忍不住頭疼起來，他展開翅膀飛到他身旁，被一把抓住。

“我是……精靈族二王子，奧特蘭……來，來向……路西菲爾殿下，求救……”

說完，他已經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