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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梅塔特隆回到自己的寝宮，米迦勒等候已久，他面前的桌上擺着幾本書，光是看它們破舊的模樣，就知道應當是孤品。

“你一路勞頓，派人送來就好了，怎麽還專門過來？”梅塔特隆笑吟吟地為他倒茶。

“這可是下界絕版的珍品，不親自送過來我不放心，而且，這也不是能讓太多人知道的東西嘛。”米迦勒嘆氣，十分愧疚，“剛剛薩麥爾和我說了巴爾來挑釁的事，帶我去看望了受傷的烏列爾，這事都怪我，當初我确實砸了瑪門的賭坊，因為他們的賭注太可恨了！你不知道，裏面那些紅了眼的賭徒什麽都押，甚至包括自己兒女的性命！他們應當自己為自己的罪惡負責，稚子何辜！可是瑪門他來者不拒！……我實在看不下去，就，砸了……”

梅塔特隆一直靜靜地聽着，直到他說完才開口：“瑪門畢竟是惡魔，奉行利益至上，而非道義，你的本意也不曾有錯，只是太過沖動，你該回來與我們商議，請示過路西菲爾殿下，選用代價最小的方案。”

“我給你們添麻煩了。”米迦勒蔫蔫地說，“我會一力承擔所有的損失。”

“這倒不必了。”梅塔特隆露出愉悅的微笑，“已經有人承擔了。”

聽完米迦勒解釋，他才明白為何路西菲爾殿下篤定直接詢問瑪門關于米迦勒砸了他的賭坊的事，瑪門一定會否認了。

路西菲爾殿下深知米迦勒絕不是那種無事生非的天使，他砸瑪門的賭坊必有緣由，而這緣由也必是瑪門不敢說出來的。

兩害相權取其輕，瑪門作為一個最會計算利益得失的商人，一定會做出最正确的選擇，那就是直接否認，不僅可以免于天堂責問，還可以向路西菲爾殿下賣個情面，事實證明，這選擇的确最優，路西菲爾殿下也以那惡魔擅長用藥的信息作為回報。

“路西菲爾殿下比我想象中還要了解我們。”梅塔特隆感嘆，就連他剛剛聽聞米迦勒砸了瑪門賭坊的時候都下意識開始頭疼盤算賠償，路西菲爾殿下果真不同。

米迦勒還是提不起精神，他并不後悔砸了瑪門的賭坊，只是內疚給無辜天使和同伴帶來了麻煩。

“下次若再遇到這種事，你先報給路西菲爾殿下，興許他會有更好的主意。”梅塔特隆安慰道。

“我也知道路西菲爾殿下很聰明，但是，就是……梅塔，你覺不覺得，路西菲爾殿下有一種距離感？他性格溫和，平易近人，對待每個天使都是同樣親切禮貌，恪守美德，行事自有分寸，但我就是莫名覺得，我們同他之間有一層若有若無的隔膜……我完全不敢在他面前太放肆。”米迦勒繼續嘆氣。

這不是梅塔特隆第一次聽到這樣的感受，加百列、拉斐爾也同他這樣說過。路西菲爾對他們很好很親近，但就是有莫名的邊界感，加百列更是大膽發言：“有時候，我感覺，路西菲爾殿下不像和我們一樣的天使，而是……像父神那樣的存在。”

“興許只是因為路西菲爾殿下從前一直待在水晶天，和我們還不夠熟絡。”同樣的話，梅塔特隆又重複了一次。

“也許吧。”米迦勒坐正身子，“對了，梅塔，這回我還經過了星霧森林，卻發現外面全是巡邏的衛兵，以前也有守衛，但從來沒有如此戒嚴過，我本想下去查探，但是又怕耽擱回來複命，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麽事，要不要派人去看看？”

梅塔特隆正要開口，就見加百列不顧守衛阻攔徑直推門而入，神色凝重：“梅塔，精靈族二王子求救。”

米迦勒驚得一下子從椅子上彈起來。

“看來的确是出事了。”梅塔特隆對米迦勒苦笑。

熾天使們難得齊聚第六重木星天拉斐爾的醫藥園。

“他傷勢太重，還要過一會兒才能醒。”拉斐爾擦了擦手，躺在床上的精靈族二王子奧特蘭臉色蒼白，渾身上下都纏了紗布，“他身上有很多處抓傷，還中了毒，他是下界生靈，我不敢貿然給他全部用天堂的藥材，需去采取一些下界的。”

“還差什麽？”路西菲爾問道。

“珊瑚岩珠，至少五顆，但那東西長在浮浪海嶼的礁石裏，由海皇靈力供養，十年也不見得能長三顆，我手頭的前段時間恰好用光了。”拉斐爾皺眉，“可是現在去找海族要也會花費不少時間。”

“不必去了，我有。”路西菲爾伸出手，一個雕花木盒出現在他掌心，打開來正是幾顆顏色火紅的珊瑚岩珠。

拉斐爾拿起來聞了聞，很是驚訝：“據我所知，這幾年浮浪海嶼産出的珊瑚岩珠品質都極為一般，殿下的這幾顆可以說是精品中的精品了。”

“……這是父神贈予的，我對這個也不是很了解。”路西菲爾頂着他們的目光感覺到了壓力，感覺要是直說這是耶和華非常随手地放在送他的耳環發飾項鏈盒子當鑲邊點綴的會比較惹衆怒，于是換了個相對重視它的說辭。

那時他雖然注意到這是珊瑚岩珠，但要不是看它顏色獨特，它現在可能也不知道會在哪個角落裏。

拉斐爾點了點頭，立刻為奧特蘭用上。

這精品中的精品珊瑚岩珠起效極快，不多時奧特蘭清醒了過來，他睜眼便看到身旁的幾位熾天使，一把抓緊離他最近的拉斐爾：“殿下，請您救救精靈族！”

拉斐爾拍了拍他，注入一絲法力安撫：“你先冷靜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奧特蘭勉強鎮定下來，開始講述這段時間星霧森林發生的事。

原來，自從路西菲爾受邀去星霧森林賞花歸來後不久，精靈王尼亞爾突然陷入昏迷，精靈族嘗試過無數種辦法都無濟于事，正當精靈族打算前往外界求助之時，卻發現星霧森林不知何時竟然已經封閉，所有精靈都不再能進出。

這一切太過于不同尋常，向來愛好和平與世無争的精靈都慌了神，就在此時，精靈王後萊雅的母族沉露谷精靈族的軍隊忽然出現在星霧森林內，沒有人知道他們從何而來，也沒人知道他們一直藏身何處。

為首的是沉露谷精靈族族長，精靈王後的兄長阿莫斯，他帶兵圍困住了精靈王宮，格萊溫斯帶領衛兵殊死頑抗，雙方形成了僵持局面。

“就在幾天前，阿莫斯派人來試圖刺殺父王，幸好我和哥哥趕到，刺客打傷我母後逃走了。”奧特蘭身體有些顫抖，無論按照天使還是精靈的壽命論，他都只能算是個半大孩子，加百列忍不住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繼續道，“哥哥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會幫我引開沉露谷的士兵，通過星霧森林的不竭泉底下隐秘的出口送我出去求救。”

像是回憶起了可怕的東西，他聲音哽咽：“可是，阿莫斯早有預料，他竟然勾結地獄惡魔，在不竭泉附近放了好幾頭地獄兇獸！那些兇獸十分強悍，格萊溫斯和幾位衛兵為掩護我，生死不明，而我幸有路西菲爾殿下的一根正羽護身，這才得以脫身。”

“我想向升月湖精靈族求助，但他們對我避而不見，焦僥矮人族和波谷山巨人族都離精靈族太遠，登天梯相對而言更近，雖然下界生靈無诏不可前往天堂，但事急從權，我只能想到來天堂求救。”

“你做得沒錯，現在應當是以你族人的生命安全為重，無論什麽規矩都可以讓步。”路西菲爾勸慰道，“我會如實禀告父神，請他降下旨意，允許天堂派人前去解圍。”

他說完之後，其他熾天使才紛紛應和。

米迦勒隐晦地沖梅塔特隆眨了眨眼，他說什麽來着！

衆所周知，父神律法嚴明，天堂的規定更是繁多，就算是離神最近的熾天使，面前除了路西菲爾以外也沒有誰敢向奧特蘭保證不會追究他違背規定，而路西菲爾殿下向來一言九鼎，既然他如此說，那麽奧特蘭就可以放心了。

雖然，看奧特蘭呆呆愣愣的樣子，好像并不明白路西菲爾殿下這句話的份量。

“事不宜遲，拉斐爾，你繼續為他療傷，梅塔、米迦勒、加百列，你們去安排随我同行的武職天使。”

“殿下，您要親自前去？”梅塔特隆驚訝道。

“梅塔，奧特蘭也是中了毒。”路西菲爾道。

“您是懷疑……”

“去了就知道了。”

“父神恐怕不會同意您以身涉險。”

“放心，相信我，父神會答應的。”

“不可以。”耶和華明确拒絕。

路西菲爾早有預料：“父神，您難道不信任路西的實力嗎？”

“此事不值得你親自前往，米迦勒去即可。”

“米迦勒是戴罪之身，他砸了瑪門的賭坊，還需要留在天堂靜思己過。”路西菲爾眼都不眨就把米迦勒賣了。

“瑪門說沒有此事，路西，這是你問出來的。”耶和華失笑。

“那我等下次瑪門來繳納賠償的時候讓他指證米迦勒。”

“那就等瑪門來了再說。”

“父神！”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路西菲爾抓緊他的手，缥碧色的眼眸滿是失落。

“路西，你對奧特蘭過于在意了。”耶和華看着他，“告訴我，他對你而言有哪裏特殊？”

路西菲爾一愣，不禁笑起來，慢慢湊近，直到與創世神氣息相纏：“父神，您該不會是在介意我送給奧特蘭正羽吧？”

耶和華看着他的眼睛：“你沒有告訴我。”

“您無所不知，又何須路西多言。”

“不一樣。關于路西的所有事，我都希望路西主動告訴我。”

“好吧，路西知錯，路西下次一定改。父神，奧特蘭不特殊，只是路西想知道這次又會有什麽新鮮見聞罷了。”路西菲爾伏進創世神懷裏，親昵地抱住他，“求您了，答應路西，好不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