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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拉斐爾醫術精湛，在他的治療下奧特蘭很快就能下地行走，而在他能下床前幾天，烏列爾已經帶領小部分天使先行出發。

路西菲爾認為，尚未确定奧特蘭所言是否屬實，需要查證；就算假定為真，如果貿然派大軍前往，極有可能打草驚蛇，對方會冒險先下手為強，精靈王宮中的衛兵數量并不多，阿莫斯還有地獄惡魔相助，星霧森林又極為寬廣，若他拼命一搏，在天使大部隊破陣進入之前屠盡王宮不成問題。

他本打算親自帶領少部分天使親自前往，但這次耶和華堅決不同意，并将可以打開星霧森林局部出入口的神谕直接給了烏列爾。

烏列爾自從被巴爾打敗，就被神扔到為他特設的秘境之中反複鍛煉對戰，如今已是摩拳擦掌就等展示成果，領到神谕之後火速出發，甚至随行天使都差點沒追上他。

路西菲爾自覺被耶和華擺了一道，心情郁悶。

當初他在水晶天時過于頑皮，為了防止他偷偷熬夜作息不規律，創世神要求他每晚都固定時間和他說晚安然後睡覺，搬到恒星天以後也不曾抛下這習慣，耶和華也是因此發現他好幾日不曾好好休息。這次他着實不高興，幹脆直接單方面屏蔽了來自水晶天的所有傳訊。

按照計劃，以天使的速度，頂多三日就可以進入星霧森林，烏列爾到達星霧森林以後會以天使間的傳音方式向天堂彙報一次，待了解精靈王宮目前的情況以後會再彙報。

然而，至今五六日過去，烏列爾仍然沒有傳回消息。

“不應當啊。”加百列皺起眉，“烏列爾自從被父神磨練之後進步神速，又有父神的神谕傍身，此刻至少該彙報一次了。”

梅塔特隆道：“我從前也見過阿莫斯，他的天賦實力并不如尼亞爾，遑論烏列爾，難道他一直有意藏拙，或者是他從地獄帶來的幫手真有那麽厲害？”

“厲害未必，可能只是擅長利用弱點呢。”路西菲爾淺嘗一口茶水，笑容溫文爾雅，“我有應對之策，只需要再準備一番，米迦勒，我需要你配合我，放心，我不會讓你受罪。”

“不論受罪與否，米迦勒願為殿下效勞。”米迦勒雖不明所以，但是答應得非常爽快。

路西菲爾笑容溫柔至極。

當夜，耶和華再次将神識投到路西菲爾的寝宮時，就見床邊簾帳已經放下，床上有路西菲爾的氣息。

米迦勒跪在路西菲爾床邊，磕磕巴巴地說：“殿下，您不應當與父神鬧脾氣，父神對您關懷備至，全天堂的天使都是有目共睹的。”

耶和華看了一眼米迦勒，沒想到他竟然長出了不漏風的心眼，難得說話如此動聽。

感受到神明的注視，米迦勒更加緊張，他平息一下又開口：“殿下，我知道您心裏不舒服，但是您應當明白父神的苦心，您想親自前往星霧森林，父神已經答應了您，就不會反悔，只不過晚幾日随大軍一同而已，不會有什麽妨礙……”

“出去！”路西菲爾厲聲道，細聽之下有幾分顫抖。

“殿下……”米迦勒踯躅猶豫。

“出去！”路西菲爾像是更為惱怒。

米迦勒還是猶豫，耶和華傳音：“米迦勒，出去吧。”

米迦勒向水晶天的方向行了個禮，退了出去。

待他出去之後，簾帳內傳來低低啜泣的聲音，耶和華在床邊現身，喚道：“路西。”

簾帳內沒有回應，只有更壓低的聲音。

“路西，這有什麽可傷心的？”耶和華難得蹙眉，“我記得你不是這樣脆弱的性情，身為熾天使長，怎麽能為這樣的小事輕易落淚？太過于軟弱了。”

路西菲爾仍然不理會他。

耶和華等了一會兒，只覺得路西菲爾的聲音非常難過，他沒有煩躁，只覺得擔憂。

“路西，別哭了。”他說完，路西菲爾還是不回應，于是他反省是否語氣過于嚴厲。

“路西，下次我不會越過你向其他天使下令了。”耶和華嘆道。

簾帳內不再有聲音，耶和華搖了搖頭，瞥過一眼窗邊的朔月細葉昙，轉身離去。

路西菲爾收起向他展露發生在寝宮的一切的鏡子，站在他身旁的他的得力助手別西蔔心情複雜，臉上不由得也表情複雜，他身為第一批被創造的天使，也曾被創世神宣召至座前聆聽教誨，迄今為止，還是第一次見到神明讓步！

他聽到這個，不會被滅口吧？別西蔔有些忐忑，感覺父神和路西菲爾殿下的關系太過于親密了是他的錯覺嗎？

“保密。”路西菲爾豎起食指抵在唇邊，光耀晨星心情頗好，顧盼之間熠熠生輝，自成風景的熾天使長襯得這片黑暗無邊雜草叢生的森林竟也像旅游名勝。

“是。”別西蔔低頭道，他也不知道對誰說啊！說出去誰會信！造物主因為造物的心情不好就做出讓步！

他回想今晚，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麽道，當他大半夜被翻窗進來的上司從床上揪起來說要帶他去探險的時候本來是想反手帶上司去木星天見拉斐爾殿下的，但是莫名其妙就被一路帶到了這裏。

他應該假裝不知道這裏是星霧森林邊上，象征性地問一下嗎？

還有，剛剛父神看向他們的那一眼，是發現了嗎？

不可能吧，父神要是發現了，難道還會陪着路西菲爾殿下演？

他不知道，他在無意中已經得知了真相。

路西菲爾也知道自己小小的技倆壓根瞞不過創世神的眼睛，簾帳內的留聲石不行，放在朔月細葉昙花盆旁邊的小小監視器也不行，只是他心情不好總要表達，他也期待創世神願意做出怎樣的保證。

“走吧，烏列爾應當等我們很久了。”路西菲爾步履從容，仿佛是去赴一場名流雲集的酒宴盛會，別西蔔跟上，雖然剛才那一幕委實荒唐，需要時間消化，倒是讓他安心不少。

事實證明，路西菲爾殿下确實值得信任，那需要神谕才能強行打開的星霧森林在他掌心升起的藍紫色火焰灼燒之下慢慢出現了裂痕，出現了容納兩人進出的空隙。

“這是您的武器？”別西蔔不由得多看了兩眼，不同于其他幾位熾天使，路西菲爾殿下并不好鬥，又過于強大，目前為止還沒有誰能讓他展示過自己的武器。

這火焰不像目前天使們所見過的所有存在于天堂的火焰，這樣妖魅的顏色完全不夠光明璀璨，與神座旁的無盡之焰、神殿前薔薇臺上的信仰之焰那樣端正火紅的顏色全然不同。

“伴生靈器。”路西菲爾收起它，“我也不知道叫它什麽，就幹脆叫它未名之焰。”

他還記得自己最初苦惱于它不像米迦勒的十字劍、烏列爾的長矛、薩麥爾的鞭子一樣有固定的形态，耶和華卻說它非常好。

“不要讓它的形态固定你。”耶和華在他背後握緊他的手腕，教導他将乖順服帖的未名之焰變換成各種武器的形态，但不知為何，未名之焰面對耶和華的時候非常恐懼一般，始終盡力避讓。

年幼的路西菲爾皺起眉：“它一點都不像我的伴生靈器。”

“為何？”

“我這麽喜歡父神，它卻一直躲着！”

耶和華道：“它只屬于你，也只會聽你的命令，你要學會使用它，讓它順從你的所有要求，就算明知前面是死路，也要為你一往無前。”

小路西菲爾撇了撇嘴：“算啦，雖然我現在很嫌棄它，但讓它為我去死可不行，我才不會沒用到需要我的伴生靈器為我送命呢。”

“那麽，路西要好好努力。”耶和華摸了摸他的頭發。

經過耶和華的提點和路西菲爾自己的天賦與刻苦，路西菲爾已經對未名之焰如臂使指，并且發掘了它的各種作用，包括但不限于目前的燃燒結界屏障。

路西菲爾殿下竟然有伴生靈器。別西蔔本來應該驚奇，但是由于今天驚奇的次數蠻多，他決定暫時先不驚奇了，萬一一會兒還有呢？

兩人的夜視能力都極強，為了不惹人注意，都沒有展開翅膀，只是悄無聲息地在星霧森林裏快速穿行。

星霧森林極大，分散着好幾處城鎮，由林間道路聯通，王宮位于星霧森林正中央的王城之中。

烏列爾殿下現在會在哪裏呢？

別西蔔思考着，假如他是烏列爾，成功進入星霧森林之後一定會想辦法進王宮，最好能喚醒精靈王尼亞爾，他才是知道精靈族隐秘最多的，格萊溫斯雖然靠譜但年紀太小，至于其他精靈連能否信任都成問題，畢竟阿莫斯和他的精銳部隊不是從天而降的。

其實最值得懷疑的應當是精靈王後萊雅，因為阿莫斯是她的親兄長，她完全有動機有機會對尼亞爾下手，然而她與尼亞爾素日的恩愛情濃、奧特蘭所說的她日夜不離的哭泣與照料和那場刺殺洗清了她的嫌疑，據說她為了護住昏迷不醒的尼亞爾同樣受傷不輕。

突然，一陣野獸咆哮聲吸引了別西蔔的注意力。那野獸聲音似熊似狼，難以分辨，但是仿佛怒極。

路西菲爾輕笑一聲：“有意思。”一串未名之焰立即飛出，精準越過每棵樹，如靈活有意識的游龍一般，路西菲爾腳步不停，足尖點地，縱身疾行，別西蔔連忙也跟上，路西菲爾速度不輸展翅，別西蔔只好專注發力才能不落後太多。

不過一會兒便到了野獸咆哮的地方，烏列爾竟果然在此，他面前已躺倒兩只狼頭熊身的巨型兇獸，只剩一只受傷不輕的兇獸半蹲蟄伏着，長矛尖端聖光閃耀，兇獸的鮮血淋濕他的手臂，就連雪白長發也沾上不少，青綠色眼瞳滿是殺意。

“不錯，沒受傷，長進了很多。”路西菲爾拍了拍手。

“路西菲爾殿下！”烏列爾一愣，随即又驚又喜，他目光不離那受傷蟄伏的兇獸，低聲迅速道，“我自從帶領隊伍進來以後就遇到了兇獸襲擊，這星霧森林中或許早已布滿此類地獄兇獸，只是不知為何這些兇獸只會攻擊我，于是我獨自引開它們，其他天使已經按照原計劃前往精靈王宮。”

路西菲爾看了看那對他低吼兩聲，猶豫一會兒又轉向烏列爾呲牙咧嘴的地獄兇獸，若有所思，道：“你為何不向天堂彙報？”

烏列爾愣住：“殿下，我彙報了……您，還回應了我。”

“您說，好，您知道了，您會帶着別西蔔一起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