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第57章
四皇子帶着人在找七順行蹤。
皇城就那麽點大小, 在察覺到前方不對勁後。他慌亂和身邊人謀算着:“我們殺回去能成麽?還是說沖出皇城?與我們外頭的人接上頭?”
他身邊人語氣沉重:“殿下,我們不可能逃。皇城現在必然戒嚴,城門也不可能讓我們随意出去。再逃, 死路一條。”
天下沒亂。戰場只在皇城內。
一旦出了皇城,他們只能成為亂黨,被蘇小侯爺派人圍追堵截。
“當務之急是找到玉玺。有玉玺在手, 沒有人會對您下手。”謀士如此說着,同樣有一絲亂。他不明白一個太監在宮裏,為什麽那麽能逃, “快說, 七順還能去哪裏?”
謀士質問的是一名小太監。
小太監本負責看着七順在哪裏。這太監在宮裏來往會去的地方就那麽些, 很容易找。可七順在宮裏當了那麽多年的太監,在帝王病逝的短短幾日內,必是最警惕的。察覺到不對勁,七順自不會去以往常常在的地方。
小太監顫顫巍巍:“我,我不知道。公公肯定該在這幾個地方。要是不在,那皇城哪裏都可能。”
一個太監想要藏身,那可有太多地方可以藏。他實在找不到人。
這種回答氣得四皇子憤怒拔劍:“你再說一句不知道試試?我砍了你的腦袋!”
小太監當場跪下求饒。他正要苦苦哀求, 卻察覺到地面在輕微震動。
“來人了!”一侍衛拉着四皇子便走, “殿下, 我們避開些。”
他們能看見人,另一邊的侍衛也能看見他們。皇城徹底翻查并不複雜,那侍衛大喝一聲:“站住!逆賊站住!”
堂堂四皇子本就為了找不到玉玺而滿腔憤怒, 聽見“逆賊”兩字, 哪裏能忍。他身而尊貴, 推開拉他的侍衛:“給本皇子殺過去!本皇子倒要看看,誰才是逆賊!”
四皇子下命令, 侍衛們無法不從。
雙方很快械鬥一起,生死場上半點不留情面。
刀劍無眼,四皇子不可能有天天習武的這群侍衛武将能打,很快身上帶傷。他軟甲和衣袍受損,為了躲避幾次攻擊,不慎摔倒在地。再爬起來,血塵混雜,狼狽不堪。
他沒有一點貴氣,幾乎要敗落。一個侍衛不再管他樂不樂意,拽起就跑。他們強行殺下一個侍衛,奪走馬匹沖向皇宮出口方向。
搜查的隊伍沒有帶弓箭,紛紛騎馬疾馳追趕。有人用力投擲自己的武器,又不敢朝着四皇子下手。沒有人敢随意誅殺皇族,哪怕現在的皇後和太子妃,也無一人說過要四皇子死。
那侍衛騎馬技術高超,帶着四皇子一路避開了幾次投擲過來的武器,眼見就要到皇宮入口。
此刻皇宮入口有不少人駐守。不許閑雜人等進,不許任何人出。
只是為了能讓京營的人入內,側門并沒有關上。
在察覺到有人騎馬朝着大門而來,駐守侍衛紛紛擺出架勢,試圖攔截想要強行突破的這一勇士。
偏偏這一刻,城門外也冒出了一支隊伍。這支隊伍一樣疾馳而來,大多披着一層褐色粗布,看起來像是掩飾身份特來救四皇子的人。他們的馬和兵器都極為精良。門口侍衛神情緊張,又分出一批人去攔這支隊伍。
四皇子腹背受敵,結果皇宮門口的侍衛們淪落到一樣腹背受敵。
就在雙方都靠近的剎那,四皇子在馬背颠簸裏認出了外頭是誰。他本半匍匐趴在馬背上,現下恐懼努力握住自己的劍。而宮外人群裏,用粗布将頭顱大半都包裹起來的人中,一人舉起了随身攜帶的弩箭。
弩箭不需要太多力氣,在對沖拉近的距離下,殺傷力只會愈加驚人。
“咻——”一聲,弩箭越過宮門。四皇子的馬匹左前腿被射中。這馬本就是單人坐騎,嘶鳴一聲将四皇子和侍衛同時摔飛出去。
到達門口的隊伍喊:“太子歸來,速速讓開!”
“太子歸來,速速讓開!”
商景明拉包頭的粗布,騎着馬來到四弟不遠處。其餘衆人圍在他身邊,護着他的安全。在知道父皇身體已經快不行後,他本就打算早些歸來。只是沒想到這一回父皇駕崩的日子來得早了點。
他從接到父皇駕崩的消息後,到今天沒有合過眼。眼下青黑,胡子拉碴。頭發雜亂,沒半點太子樣。
商景明用弩箭對準了四弟。
四皇子努力用劍撐着自己,試圖爬起來。他是怕的,又垂死掙紮。他不明白:“為何天底下所有的好處,都給皇兄你占了。你自出生,想要什麽就能有什麽。想做什麽父皇便讓你去做。”
他嫉妒,眼紅。
商景明一箭射中四弟右肩。他右手的劍頓時掉落在地上。
身為太子的他露出了陰沉和殺意,半點沒想和四弟細說。他最後一箭射在了四弟頭顱,給了四弟一個痛快。當見人轟然倒地時,他才想。
出生後被當太子教養,毫無其他皇子自由樂趣的他,算是占了所有的好處嗎?
母後不被寵,母子倆人被貴妃壓在頭上,算是占了所有的好處嗎?
被痛苦毒死的他,算是占了所有的好處嗎?
他的四弟,一向來是他父皇最寵愛的皇子。他是太子,卻不是父皇最愛的皇子。愛與不愛,他難道看不清麽。
“嘔——”馬匹上一個人嘔吐起來,商景明才勉強從負面黑暗情緒中脫離。他望向嘔吐的人,“謝過崔大人一路在各大驿站幫忙。”
要不是崔仲仁,要不是蘇千轶,他恐怕不可能那麽快返京。蘇千轶為了他的安全,專門開辟了一條非官家的應天和京城互通的路,飼養了不少好馬。
他們這些人不知道跑壞多少的馬。
崔仲仁一邊幹嘔,一邊解釋:“我……我是……”
解釋不了一點。
再俊美的探花郎也無法遭受幾天不睡覺的趕路,和剛松一下心神就見死人的兇殘。
披着好一些粗布的迎春将一個瓷瓶遞給崔大人:“崔大人聞一聞,好受一些。”他消息靈通,負責在京城接應。知道太子要趕回來,沒想崔大人一個文臣一起受這個苦。
商景明朝着迎春點了點頭。
他很快調轉馬頭,朝着主殿而去。他的蘇千轶在等他,等他歸來。他們錯過了一世,不能再錯過第二世。他們是如此的相愛,踏着無數人的屍骨與擁戴,才終于走到今天。
宮門到主殿的路不長。
百官們常常走路走過的道,如今騎馬只會更短。他身上沒有染血,眼內卻看見了沿途的殺戮。随着一步步前行,守備人越來越多。
在看見宮殿口一側堆放的屍首後,商景明下馬。他風塵仆仆踩在了那些鮮血上。馬靴柔軟吸血。他踏入到宮殿中,在殿內留下一個接一個的血腳印。
官員和太監都在。他的母後不知道是不是勞累受驚,已不在殿內。宮殿裏坐在上位的,赫然是一身素白的蘇千轶。
蘇漠站在她身側,像是在輔佐她。
居于上方的蘇千轶站了起來。她見商景明如此粗犷的穿着,以及蒙了一層灰般的姿态,明白人拼命趕了回來了。
她腹中孩子沒有出生。要是商景明回不來。她只能再次走向上輩子的老路。
好在,他回來了。
蘇千轶顫着手拿起玉玺。捧起玉玺後,她反而不抖了。在無數“恭迎太子殿下回宮”聲音中,她一步步走下,走到商景明面前。
她笑着落淚,将玉玺傳遞到商景明手中:“我等你好久。”
她的太子,就該得到一切,此生光風霁月。
他接過玉玺,握住了蘇千轶捧着的雙手:“我允了你,這輩子一件件,皆會做到。”
他既要這天下,也要他的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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