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心魔

第61章 心魔

紫霄殿中, 頭戴蓮花玉冠的掌門聞清風,一步步從丹墀上走下來。

他冷峻的神情逐步逼近,吐露出不留情面的話語:“魔族逆女, 人人得而誅之。”

“不……”床榻之間少女雙眸緊閉, 她面色蒼白額間沁出汗珠,搖着頭道, “我不是……”

“聞師妹?”

少女對這一道低聲呼喊渾然未覺, 眼皮沉重得猶有千鈞, “不, 不要……”

在聞清風朝她使出殺招那一刻, 聞楹渾身猛地一顫, 終於從噩夢中驚醒。

視線中一片漆黑, 聞楹定了好一會兒神, 方才瞧見床畔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聞楹尚未被這道身影吓着, 對方已握住她的手:“聞師妹,你可還好?”

戚斂嗓音微冷, 藏着一絲關切。

也正是她的出現, 将聞楹從夢境拉回現實。

距離聞清風被自己失手殺死,已經過去了十多日。

因為有戚斂替她這個殺人兇手隐瞞, 聞楹照舊逍遙法外, 且能夠大搖大擺地随她前往不忘山參加劍會。

眼下,兩人已在離不忘山最近的城鎮中歇腳, 明日便可抵達殷家。

就在聞楹回神的時刻, 戚斂已揮手點亮床頭油燈。

一點暖黃的光,照出少女被冷汗浸濕的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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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楹偏過頭來, 少女臉龐發白,唯獨一雙褐色圓潤雙瞳, 透出一點貓兒般的沉寂來:“師姐,外頭是什麽動靜?”

戚斂一五一十答道:“是那些散修在客棧大堂賭錢,聞師妹可想去看看?”

聞楹這才想起,參加劍會的除了各大宗門弟子,亦有無數散修。

他們無人拘束,又三五成群,自然是潇灑至極,走到哪兒熱鬧到哪兒。

聞楹明白,以戚斂的性子當然不會喜歡湊這種熱鬧,師姐會問她是否想去看看,不過是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讓她好受些。

倘若是從前,估計不用戚斂問,聞楹也會興沖沖地去湊這個熱鬧。

可現在,聞楹卻提不起興致。

但為了不辜負師姐的好心,聞楹嗓音有些虛弱地開口:“好。”

說着,她從床上坐起來。

然而在低下頭看見指間的黑霧時,聞楹身形猛地一僵,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這是……”

她體內的魔骨,和身體內的魔氣,不是早已被師姐用法術遮掩了嗎,為何又會重新顯露出來?

不止是聞楹,就連戚斂的眼瞳亦顫了顫。

戚斂眸中一沉,當即擡手在客房四周布下一道結界。

“聞師妹。”戚斂朝她伸出手。

聞楹會意,将手放入她的掌中。

戚斂握着少女的手,仔細端詳過後道:“是心魔。”

戚斂那雙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尋常修士的心魔,尚且可以用法術遮掩,但聞楹本就是魔,她體內也早已沒有靈力,心魔釋放出的魔氣,便難以受到控制。

戚斂試着擡手施法,純白的靈力不過将魔氣遮掩片刻,絲絲縷縷的黑霧,又再度從少女指縫間蔓延。

果然……魔物的心魔,莫說是她身為分神期修士,便是神仙來了也難應對。

聞楹看着她的神色,心情沉到了谷底。

“師姐。”她喉間咽了咽,“這心魔,是不是沒有辦法……”

“并非完全沒有辦法。”戚斂驀然出聲,似乎急於切斷少女的失望。

她唇瓣抿了抿:“只不過——辦法可能和往常有些不同。”

聞楹眸光微亮,翹首看向眼前之人。■

不知為何,戚斂的眉眼間似乎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靜,她緩緩俯下身,停在離少女不過幾寸的距離:“聞師妹,與我雙修。”

波瀾不驚的嗓音,卻猶如一道驚雷炸下來,在聞楹腦海中轟一聲響。

等等……聞楹懷疑師姐是不是被人掉包了,向來清冷自持的她,怎麽可能會說出這種話……

不等聞楹想好要如何回應,戚斂又接着開口:“我會将你的心魔,轉移到我身上來,再設法克制。”

原來如此。

可是……聞楹陡然間意識到,自己欠師姐的已經夠多了,不能再這樣下去。

她搖了搖頭:“師姐,難道就沒有旁的辦法了嗎?”

“抱歉,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戚斂頓了頓,“聞師妹莫要擔心,只是雙修而已。”

這句話,似是在說服聞楹,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聞楹仍在猶豫:“可師姐為我分擔心魔,難道就不會對你的修行有損?”

“聞師妹大可放心。”戚斂一字一句道,“以我如今的修為,克制心魔并不算一件難事。”

聞楹唇瓣張了張,卻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麽。

少女方才因為噩夢還滲着涼意的肌膚,莫名已開始發燙。

雖說在魔界的時候,她也曾……可那時候,自己因為覺醒仙骨的痛意而神志不清,師姐亦只是一縷情絲。

但眼下兩人俱是清醒,雙修……豈不是最親密的人才可以做的事。

就在聞楹遲疑的時候,戚斂已問道:“聞師妹若是不習慣,可要我先熄了燈?”

她面色平靜,燈下那張冷玉般精致的臉是一貫的從容。

就好像……雙修於她而言,不過是和練劍調息一樣的尋常事。

這倒也是,雙修對修士而言,可不就是修煉途經的一種。

若是在遲疑下去,反倒顯得自己心思有些鬼鬼祟祟。

聞楹咬了咬唇,輕聲應道:“好。”

油燈燈芯,猛地荜撥炸了朵花。

戚斂眼底那雙漆黑雙瞳,亦不禁一顫。

她喉間動了動,握住少女那只正在散發着魔氣的手。

然後,緩緩與她十指相扣。

聞楹隐約覺得,既然師姐是在幫自己的忙,那她應該主動些才對。

可她的身軀卻是前所未有的僵硬,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閉上雙眼,感覺到戚斂的另一只手臂攬在自己後背。

然後,一個略微帶着涼意的吻落到額間。

戚斂的吻甚是小心翼翼,像是對待某種易碎品,蜻蜓點水般一觸即分的吻,沿着少女的額間到眉心,再是她挺翹的鼻尖……

戚斂的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一些畫面。

那是在魔族宮殿中,少女唇瓣柔軟,似剛從枝頭摘下猶帶露水的水蜜桃。

就在戚斂走神的剎那,聞楹雙手抵住了她的肩。

“不……”睜眼之際,少女眸中已是霧氣氤氲。

聞楹似被一個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木頭浮出水面,她難得有幾分喘熄的時

機:“師姐,你……能不能幫我去要些酒來?”

戚斂明白了她的意思。

“是我疏忽了。”她道,“聞師妹等我。”

.

很快,戚斂帶着一壺酒回來了。

屋子裏沒有點燈,只有淡淡的月光。

聞楹坐在床沿,從她手中接過酒瓶。

聞楹端着酒瓶,她并沒有先飲酒,而是擡眸看向戚斂,冷不丁開口:“師姐,你知道嗎?其實……”

“警告!宿主不得向文中任何角色透露自己的任務。警告!宿主不得向文中任何角色透露自己的任務。警告……”

系統冰冷的電子音,剎那間充斥在腦海中。

聞楹沒想到,它竟然會察覺到自己的意圖。

她無視這警告聲,正要繼續開口,腦海中卻一陣劇痛襲來。

猶如一把鋼刃狠狠刺進腦髓之中攪弄旋轉,要将她的大腦劈開成兩半。

痛意叫聞楹呼吸一滞,剎那間全身冷汗直冒,險些咬斷了舌頭。

戚斂察覺到她的不對勁:“聞師妹?”

清冷的嗓音,叫痛意暫态化為虛無。

聞楹感受到眼前之人的關切,她不禁伸手,握住戚斂垂在身側的手:“師姐……”

雖說方才的劇痛只是剎那,來得快去得也快,可足以威懾到聞楹,讓她再不敢生出胡言亂語的心思。

戚斂順勢握緊少女的手腕:“可是何處不舒服?”

聞楹沒有吭聲,只是看着她搖了搖頭。

然後,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對琥珀杯,将它們擺放在床頭春凳上:“師姐陪我一起喝酒可好?”

雖說按照清徽宗門規,弟子無故不得飲酒,可戚斂卻沒有片刻遲疑:“好。”

酒液盛入盞中,是清冽的桃花釀香氣。

聞楹仍有幾分晃神,她端着酒杯,将其一飲而盡。

下一秒,少女頓時皺起了小臉。

聞楹怎麽也沒有想到,這杯酒竟是如此之辣,辛辣順着她的舌尖滾入喉嚨,一直燃到胃裏。

“咳咳……”聞楹被嗆得接連咳嗽。

一直以來壓抑着的委屈,在此刻徹底爆發。

少女嘴角一癟,嗓音裏帶上哭腔:“連酒都欺負我,太過分了……”

她本就是一杯倒的身子,眼下各種情緒混合着酒意,聞楹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多孩子氣,卻是越想越委屈,不禁紅了眼眶和鼻尖。

迷迷糊糊之間,似有一只帶着涼意的手,撫上她的臉龐。

“沒有人會欺負你。”聞楹聽見近在咫尺的聲音,“聞師妹,有我在,沒有人能夠欺負你。”

本該清冷的嗓聲裏,帶着一絲沙啞。

聞楹不覺偏了下頭,她睜開雙眼。

盡管看不清對方的模樣,但憑藉她的身形,聞楹還是準确無誤地猜出她是誰:“師姐……”

少女含糊不清的嗓音裏,帶着一絲不自知的嬌憨。

戚斂喉間微微發緊。

起初,戚斂提出雙修的主意時,只因這是她唯一能夠想到的辦法。

可眼下她忽而意識到,這意味着什麽。

自己做不到問心無愧,把這只當做是為了祛除心魔才會做的事。

她辜負了聞楹對她的信任。

興許……她再多翻閱一些古籍,能夠找出旁的辦法。

無論如何,她不應該就這樣在無意之中,引誘着少女與她踏上不歸路。

明明意識是如此真實地渴望與她貼近,戚斂的身軀卻在理性的操縱下試圖後退。

然而下一刻,聞楹卻已伸出雙手,死死環住她的腰:“師姐,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有你在,旁人不能欺負我,你更不許欺負我。”

僅有一絲尚存在理智,在少女身間幽香襲來一刻,徹底蕩然無存。

戚斂伸出手,輕輕撫摸在她頭頂:“好。”

她似在沙漠中迷途許久的旅人,明知眼前不過是一片海市蜃景,卻還是不受控制朝着幻象走去,直至倒在烈日灼燒下也在所不惜。

至少在這一刻,她真真切切品嘗感受到了,來源於少女的甘甜。

聞楹也不記得,是師姐吻上了她的唇,還是自己主動湊上去的。

她只不過是,太害怕了……為往日犯下的錯害怕,為日後将到來的淪為衆矢之的結局害怕。

在這前路未蔔的夜裏,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如溺水之人,緊緊抓住戚斂朝她伸出來的手。

然後,纏上去。

要是她不是為了任務而來的惡毒女配,師姐也不是師姐,那該有多好。

有那麽一個瞬間,聞楹這樣想。

但是很快,她便無暇思考這些事情。

思緒的感性,被身體肌膚帶來的刺激所取代。少女唇間溢出一聲輕哼,意識到這聲音實在是太像是春夜裏的貓兒,聞楹羞恥地咬住了下唇。

從脖頸直至腳尖,亦緊緊繃起。

從始至終,戚斂的動作都很輕柔。

她會輕聲詢問少女的感受,會在她蹙眉的時候停下來,再用細細密密的吻,吻開她的眉頭。

似一場春雨,潤物細無聲。

可即便如此,對於聞楹而言,這樣一場雨,也甚是難捱。

雨水滴答滴答落在肌膚上,每一次滴落,都帶來輕輕的顫唞。

聞楹覺得自己似是被細細密密的水氣包裹纏繞着,水氣之中,藤蔓肆意生長。

嫩葉拂着她的肌膚,枝蔓纏繞住她的腳踝。她便在這場落雨的暗夜裏,被這些枝葉藤蔓操縱着共舞。

舞步和諧,只是難免也會有拍子出了差錯的時候。

在聞楹身軀繃緊,又一次要下意識咬住唇瓣時,戚斂的吻堵了上來,将她的哼聲吞入唇齒間。

舌尖亦是沿着少女的唇線描摹,動作中是讓人難以抗拒的溫柔,撬開她的齒關。

……

倏忽一陣風過,客棧的檐下燈籠搖曳,大堂裏賭錢的散修歡笑謾駡,街巷上行人随意交談,一齊被風聲帶向遠方。

漸漸的,夜深了。

就連賭徒也熬不住回屋歇息,行人早已歸家。

這時候寂靜的風聲裏,便傳來一聲似有若無,少女低低的啜泣。

似委屈,又似歡愉。

.

聞楹也不清楚,到底要這樣持續多久,才能夠讓師姐轉移走自己身上的心魔。

可在此之前,她便已生出一些可恥的念頭。

魔性本……失去仙骨的抑制後,便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倘若沒有品嘗過這樣的滋味倒也還好,可一旦被戚斂喂飽,明明身體已經困乏得不行,可潛意識之中,竟還有幾分不舍。

偏生戚斂一如既往縱着她,便是在這種事情上,也不例外。

聞楹甚至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師姐自己也食髓知味,才會遲遲不肯停手。

可借着窗戶照進來的熹微晨光,少女擡起沉重的雙眼,卻見戚斂神色間依舊清冷自如,唯獨薄唇多了幾分潋灩水光。

聞楹心口處猛地跳動了幾下,似被什麽點燃般開始發燙。

“師姐……”她嗓音有些啞了,也不知是第多少次求饒。

這一回,終於不再是口嫌體正直地一面求饒,一面卻又将人纏得更緊,而是就連水潤眼眸,也透露出幾分疲倦後的慵懶來。

戚斂動作微頓。

直到此刻,晨光将一整夜的狼藉照得無處遁形,她方才意識到,自己當真是失控得厲害。⌒

戚斂喉間動了動,在最後一次讓少女沉淪過後,她坐起了身。

然後,她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方絲帕,緩緩擦拭着雙手。

日光已經有些刺眼,聞楹将臉埋入枕間,閉上了雙眼。

大抵是宿醉加上徹夜折騰的厲害,她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師妹?”模糊之中,耳畔似乎傳來輕聲呼喚。

“聞師妹?”那道聲音依舊沒有放棄,繼續呼喚她。

聞楹被吵得不耐煩,多日裏難得有片刻放松,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用幹啞的嗓音含糊不清道:“別吵——”

被用過就丢的戚斂微愣,唇角卻勾起一絲弧度。

穿衣下床,戚斂先是倒了一杯茶水,然後重新坐回床沿。

這一回,戚斂索性沒有再喚她,而是直接掀開被子,動作輕柔地托起她的後背,将瓷杯遞到她唇邊:“聞師妹,喝水。”

這下,聞楹倒是乖得很,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直至杯子見了底。

戚斂轉頭放下瓷杯,回過頭時,卻見少女又重新躺了回去。

而原本蓋在她身上的被子,卻不知何時滑落,露出一大片雪白。

準确來說,是如同落下點點紅梅的雪白。

漆黑的眸光,剎那間定住。

沒有人比戚斂更清楚,這些痕跡是如何落上去的。

是她……在少女醉得不輕的夜裏,或啃或咬,将自己那些潛藏許久,卑劣見不得光的心思,盡數釋放出來。

猶如受到某種蠱惑,戚斂伸出手,沿着熟睡中的聞楹的脖頸,輕輕撫摸過那些紅.痕。

帶着劍繭的指尖,摩挲過軟嫩的肌膚,頓時激起聞楹一陣顫栗。

昨天夜裏那般叫人欲生欲死的感覺再度襲來,聞楹不禁蜷縮起來翻了個身躲開這再承受不住的觸碰,只将後背留給戚斂。

戚斂的指尖,就這樣滞在半空中。她動作停了許久,既沒有收回手,也沒有再向前。

直至聞楹再次熟睡,戚斂方才放下床帳,然後走到門外,吩咐小二送熱水上來。

很快,小二将熱水灌進浴桶中。

待他離開後,戚斂這才輕手輕腳地抱起床上的少女,将她泡入浴桶之中。

雖說對於修士而言,只需一道淨塵訣便可解決,但想必這般,能夠讓她更舒服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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