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劍會

第62章 劍會

紫霄殿中, 身中魔氣的聞清風躺在白玉地板上,他猛地吐出一口血,呈現出瀕死之時的頹然之态, 呵呵喘着粗氣。

一道身着雪袍的修長身形, 緩緩步入殿中。

來人正是戚斂。

對於眼前的景象,她似乎并不驚詫, 只是微微蹙了下眉頭:“師尊?”

“去……”聞清風用最後一絲力氣道, “去将聞楹那個孽障找回來。”

戚斂唇線微抿, 似乎猜到發生了什麽:“師尊的意思是……”

聞清風費力道:“她是魔……殺了她。”

在聽到這句話時, 本該遵循師命的戚斂卻沒有動作, 反而是擡起手, 在大殿四周布下一道結界。

“你……”聞清風驚愕地瞪大眼。

他似是沒有想到, 往日對自己言聽計從的弟子此刻竟無動於衷, 反倒替聞楹這個魔物遮

掩。

戚斂一言不發, 漆黑眼瞳靜靜盯着聞清風,直至他氣絕身亡。

這時, 大殿的門外傳來同門難以置信的質問:“戚師姐, 你在做什麽?”

……

戚斂睜開眼,從夢中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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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陌生而又熟悉的夢境, 似乎每每都與聞師妹有關。

雖然夢境殘缺不全,但戚斂隐約感受到, 這一次的夢中, 是聞楹在誤殺後聞清風逃離,而自己剛好撞上。

於是, 她毫不猶豫地擔下弑殺師尊的罪名。

漆黑的眸底,浮現一絲幽深。

戚斂絲毫不懷疑, 倘若夢境真實存在過,自己也的确會照着那般做。或者……為了替聞師妹遮掩,做出更加大逆不道的事情來。

思及至此,戚斂稍稍偏過頭,看向枕畔熟睡中的少女。

原本在替聞楹沐浴更衣,将她放回床上後,戚斂是打算回到自己的房間裏去。

不成想少女扯住她的衣袖,一如昨夜般巴巴纏上來,抱着她的腰不肯撒手。

戚斂不得已,只得陪着她一同睡下。

許是多日以來緊繃的神經,在此刻終於得到松弛,才會做出那樣的夢。

戚斂盯着聞楹的睡顏,許久沒有眨眼。

半晌,她情難自禁地伸出手,輕輕觸碰少女的臉龐。

夢境中,聞師妹在犯錯逃離後,便不知所蹤。

可至少眼下,她就在自己身旁。

這就已經足夠了。

只要能和她在一起,莫說是共擔罪名,哪怕是刀山火海,十八層地獄,戚斂也不在乎。

況且……戚斂眸中浮現一絲疑惑。

就算聞師妹身懷魔骨,以她的修為,也不應當是聞清風的對手才是。

堂堂清徽宗掌門,何時變得這般不堪一擊?

只不過這樣的揣測,戚斂尚未告訴聞楹。

她不願少女為這件事再耗費心神。

無論如何,只要自己還在,就不會讓任何人傷到聞師妹。

總有一日,她定會回到昔日無憂無慮的狀态。

收起流連在少女臉龐的手,戚斂起身穿上外衣,烏發用銀簪挽起,又恢複了往常清冷如月的姿态。

她走出廂房,徑直走向對面房門緊閉的屋子。

“篤篤——”骨節分明的長指屈起,敲響雕花扇門。

屋子裏傳來一道夾雜着幾分風流的男聲:“來者何人?”

“雲公子何必明知故問。”戚斂冷聲道,“既然你跟随一路,又豈會不知在下是誰?”

房間裏靜了剎那。

幾息過後,房門被打開。

出現在戚斂眼前的,正是在滄南城時,與聞楹搭讪的雲拂。

只見雲拂依舊是一身金線錦衣,手中搖着一把摺扇。

他一如既往,面上端着自在的笑,看向戚斂的眼神卻多了幾分探究: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聽聞道友為了從魔界救回聞姑娘,去了昆侖境一趟,果真修為精進了不少,在下藏得這般好,也能被察……”

戚斂微微抿唇,對他的廢話流露出幾分不耐:“此處人多耳雜,雲公子可否容我進屋一敘。”

許是從不曾被人這般無視,雲拂臉上的笑意有剎那僵住,又恢複了從容:“道友既然有意,那便進來罷。”

在雲拂讓開路過後,戚斂走進屋子裏。

她随手布下一道結界,以防自己和雲拂的話被人聽去。

戚斂神色平靜,開門見山道:

“在下聽聞神界負責施雲布雨的龍族共有三名皇子,太子桑鋆為龍王發妻所誕,其餘兩位皇子卻是一位來路不正的狐貍精所生,奈何龍王寵愛這位狐貍精,竟起了為了她的孩子,廢掉太子桑鋆的主意。”

雲拂,也就是桑鋆臉上的笑意頃刻間消散得一幹二淨。

他盯着戚斂,似是試圖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不知這位道友,是從何處知曉這些事?”

戚斂看出來,自己這一番話說中了他的心思。

“恕在下不能告訴你。”戚斂不動聲色道,“桑鋆殿下,不如你我做一個交換如何?”

桑鋆唇角微哂,又恢複了鎮定的姿态:“既然你已知曉我的身份,便應該清楚,你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尚未成仙的修士,又能拿什麽與我做交換?”

桑鋆這話,倒也算不上錯。

仙族尚可以靠修煉而成,神族卻是天生的血脈,兩者之間,有一條不可逾越的鴻溝。

可戚斂顯然沒有被他這番話吓退,她似是對桑鋆的話早有預料:“殿下此言差矣,雖我不曾與神族打過交道,但也明白并非體內流着神族的血,就是不可逾越的存在。”

又道:“況且在下鬥膽猜測,你屢次想要靠近聞師妹,并不是為了她,而是想要屬於她的妖獸朱雀?”

桑鋆身形僵住,再也笑不出來。

他看着眼前這位女修,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淩厲,似乎想要透過她的外表,看出她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麽。

倘若是旁的修士,興許在這般來自神族的威壓之下,吓得丢盔卸甲。

而戚斂卻依舊神色自若,不冷不淡地任他打量:“殿下,可考慮好了?”

桑鋆陡然意識到,在她跟前,自己這個所謂的神族,竟成了被牽着鼻子走的那一個。

終於,他敗下陣來,又恢複了故作灑脫的姿态:“和聰明人說話,果真是輕松。”.

又試探問道:“你真的能保證,能夠取代朱雀,幫我完成要做成的事?”

“殿下試一試,總不會吃虧。”戚斂淡淡道,“不知殿下現在,能否聽一聽在下想要你用什麽來交換?”

……

聞楹一覺睡醒,已經是午後。

她伸了個懶腰,聞到飯菜的香氣。

聞楹睜開眼,便瞧見客房中,戚斂正将食盤裏的飯菜放到桌上,然後側頭朝她看過來:“聞師妹醒得正是時候,該起床吃飯了。”

戚斂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溫和,是以聞楹一時忘記昨夜發生的事。

“好。”聞楹乖乖應道。

沒想到一坐起身,腰腿間前所未有的酸軟襲來。

聞楹僵坐在床上,腦海中可恥地浮現一絲畫面。

她和……師姐,昨夜是睡了沒錯吧?

而且好像睡了還不止一回,而是一回又一回……聞楹渾身上下每一寸肌膚開始不聽使喚地發燙。

直到戚斂察覺到她的異樣,她走到床邊:“怎麽了?”

分明是再清冷不過的嗓音,可聞楹恍惚間似又回到昨夜裏,也是這道嗓音略微帶着沙啞:“聞師妹,這般……你可還舒服?”

聞楹也記不清自己是怎麽回答的了,總之,現在她這把老腰的确是酸得慌,不舒服得很。

約莫是意識到什麽,戚斂輕聲問道:“是不是不舒服?”

“不……”尚存的一絲羞恥心,叫聞楹自欺欺人地狡辯。

奈何戚斂已伸出手,落到她的腰間。

隔着薄薄的一層绉紗衣料,聞楹感受到她指間的暖意,正透過衣衫落到肌膚上。

分明是再貼心不過地用法術為自己舒緩,聞楹唇間卻不禁發出一聲口齒的低吟:“唔……不要……”

實在是沒有臉也沒有力氣再多說什麽,聞楹自暴自棄地躺回去,将臉埋入枕間。

也正是因此,她不曾瞧見,坐在床沿的戚斂眸色微暗,喉間動了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戚斂收回手。

然後,她拿起衣衫,親自動手為少女穿上。

臨了,戚斂不忘低聲道歉:“抱歉,昨夜是我過分了。”

聞楹好不容易沒那麽燙的臉頰,再度燙得快要爆炸。

倘若換成旁人來說這種話,多半是對方有意的戲弄,可偏生戚斂的神色認真得不能再認真,就好像是一道菜做得不合她的口味,或是因為不小心做錯了什麽在道歉。

聞楹閉了閉眼,有幾分絕望磕磕絆絆吐出幾個字:“沒……沒關系。”

.

頂着一張紅得像猴子似的臉用過午膳,聞楹的心境總算是平複了不少。

這時,有同門來敲門,提醒兩人是時候出發了。

往日這種時候,聞楹多半要賴着戚斂一起走,可眼下她卻忙應了聲,逃也般出了門。

客棧門外,早已停滿馬車。

不止清徽宗的,還有旁的宗門。

這座城鎮離不忘山,只有半日的路程,是以前往參加劍會的修士,大多會在此歇息。

客棧門口人擠着人,也不知是誰撞了一下,叫她險些朝後頭跌去。

幸好握着劍的手,扶住了聞楹的後背。

她回過頭,看清來人:“多謝謝師兄。”

“不必客氣。”謝端硯一如既往地對她溫聲道,“聞師妹近來似乎有什麽心事,看上去總是心不在焉?”

這随口一問,叫聞楹心頭一咯噔。

她忙低下頭,掩住臉上的神色:“是嗎?興許是連日趕路,有些累了。”

“原來如此。”謝端硯點頭,“倒是我多心了。”

聞楹正松了一口氣,只聽得他又問道:“對了,聞師妹可知師尊雲游去了何方,竟走得這般匆忙,連口信也不曾留下半句。”

方才消退下去的不安,此刻再度蔓延上心頭。

“爹爹他……”聞楹腦海中一片空白,忘記要如何作答。

正當這時,疏冷的嗓音在身後響起:“師尊他走得匆忙,并未交代何事。”

謝端硯一愣:“是嗎……”

說着,戚斂已走到聞楹身旁,自然而然地牽起她的手:“謝師兄,可還有什麽要問的?倘若沒有的話,便該出發了。”

謝端硯這才察覺,客棧門口已擠得水洩不通。

他勉強一笑:“沒什麽,我們走吧。”

說罷,謝端硯轉過身。

“師姐?”聞楹正要上馬車,卻發覺戚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

“無事。”戚斂收回視線,“聞師妹,倘若日後謝師兄再問什麽,你便只管說不知道。”

少女懵懂點頭:“好。”

.

傍晚,一行人抵達不忘山。

殷家的數百座屋宇廳堂,便修建在這座仙山之間。白玉為階,金瓦為殿,不愧是身為仙道之首的大氣磅礴。

奈何仙道盟主殷威揚病重難以下床,殷家二公子因為與問仙派李守純的私情脫離了殷家,殷家大公子又在半年前的噬骨淵一戰喪命。

因而迎接賓客的殷家

人,排得上名號的,竟只有殷芙蕖這位女眷。

應是多日來勞累,女子溫婉如花的面龐有一絲疲憊,在看見聞楹時,卻還是熟稔地握住她的手:

“聞小友可算是來了,寝房早已為你備好,這些日子,你就當是在自己家,盡管吃喝玩樂便是。”

聞楹點點頭:“多謝殷娘子。”

“你我之間,何須客氣?”

說着,殷芙蕖又将目光移向戚斂,“聽說戚道友短短半年,便從金丹期連跨三級,進階到分神期,當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殷娘子謬贊了。”戚斂淡淡應道。

“似戚道友這般的天才,若對你都是謬贊,那我們這些天資愚鈍的人,豈不是更無地自容?”殷芙蕖微笑着打趣道,“想來此次劍會,戚道友定能大展風采。”

說罷,她又低聲道:“倘若屆時能夠奪得頭籌,與義父對戰一番,那該是何等精彩。”

聞楹眉心猛地一跳。

約莫是這些時日,自己一直沉浸在自己殺死了聞清風的驚悔之中,竟然能将這麽重要的事忘了。

戚斂,與殷家是世仇。

殷威揚害死她的爹娘,此次劍會,戚斂并非為了名與利而來,而是為了向殷威揚尋仇而來。

按照劍會的規矩,劍會最終的勝者,将能夠與仙道劍術第一的殷威揚對戰,受他指點。

聞楹雖對原文記得不清,但大抵也猜得到,戚師姐要想殺殷威揚,這就是最好的機會。

“是嗎?”正當她沉思之際,身旁戚斂輕聲開口了,“也不知是誰這般幸運,能得殷盟主指點。”

她神色平靜,似是一句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話。

可殺意卻終究難以掩藏。

系統電子音又一次響起:“叮——請宿主完成任務[阻止戚斂殺死殷威揚],任務獎勵:作妖值+3000。”

.

“為什麽要阻止?”單方面與系統冷戰多日,聞楹難得心平氣和問道,“殷威揚是師姐殺父殺母的仇人,她尋仇不是一件天經地義?”

“抱歉,系統并沒有向宿主解釋的理由。”系統一如既往冷冰冰回應她,“請宿主完成任務。”

聞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暴躁。

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和系統就像一對成婚多年的夫妻。

相看兩相厭,卻為了生活不得不繼續捆綁在一起。

但冷靜過後,聞楹還是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樣送禮用的珍貴之物,朝寝房的門外走去。

在向侍女問過路,她帶着禮品,朝殷威揚寝院的方向走去。

聞楹承認,自己就是很慫。

讨厭這個破系統,卻害怕受到懲罰,不得不照着它布置的任務行事。

不過聞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并沒有合适的理由和立場,去勸師姐放下仇恨,不對殷威揚下手。

這完全不可能。

但她至少可以從殷威揚這邊下手。

譬如故作無意勸他老人家一句好生養病,既然身體不好,最後與劍會魁首的對戰也不必非要出場。

雖然這樣的勸阻,十有八.九起不到作用,但至少不算消極抵抗任務。

任務失敗沒有作妖值,好歹也不會受到懲罰。

聞楹莫名覺得,這一次的任務,似乎有些不一樣。

從前她的任務,除了偶爾暗戳戳給戚斂使小絆子,其實大多時候,竟都是在幫助戚斂——譬如念月樓保護她不受傷害,噬骨淵不讓她墜落,幫她渡過進階的雷劫……

按照規律,這一回應該是幫助戚斂殺死殷威揚才對。

可任務居然恰恰相反,且獎勵的作妖值高得離譜。

似乎不讓戚斂殺死殷威揚這件事,超乎自己想像的重要。

.

聞楹亂七八糟想着,不覺已走到殷威揚休養的寝院外。

看門的小童攔住她:“敢問閣下何人,與盟主可有約定見面。”

聞楹搖頭,又不死心道:“在下乃是清徽宗掌門……之女聞楹,聽聞盟主身體不佳,特意前來探望,還請道友行行好,放我進去罷。”

小童面露難色,正當他要出聲拒絕時,牆內傳來一道衰老猶如枯木的聲音:“誰在外頭?”

聞楹忙将方才的話重複了遍:“晚輩清徽宗掌門之女聞楹,前來拜望盟主。”

裏頭似乎靜了片刻,半晌後那道聲音又響起:“進來吧。”

小童将聞楹迎進院中。

院子裏流水潺潺,假山松柏,斜陽餘輝在水面浮光躍金。

假山邊上,有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正坐在樹下乘涼。

他睜開眼,皺巴巴臉上夾帶着幾分渾濁的雙眼看向聞楹:“怎麽,見到傳聞中的殷盟主是這般老态,吓到了?”

被說中心事的聞楹一愣。

她原以為,身為原文裏的大反派,殷威揚就算眼下身體再不濟,應當還有仙道盟主的餘威在。

可他這樣躺在搖椅上,旁邊還放着一把拐杖,看上去和凡世間垂垂老矣的老人沒有絲毫不同。

心中明白自己就算辯解也是無力,聞楹只雙手将禮盒奉上:“晚輩貿然前來,只備有薄禮一份,還望前輩莫要嫌棄。”

“難為你有心了。”殷威揚道,“如今我一個老頭子,早已不過問修真界的事,哪裏還有人想得起。”

說話間,小童收起見面禮,又奉上熱茶來。

寒暄幾句過後,殷威揚問道:“你父親……他如今可還好?”

聞楹忙低下頭,遮住眸間暗色:“爹爹他前些時日已雲游四方去了,眼下并無音信。”

“是嗎?雲游四方,聽上去不像聞掌門會做的事。”

簡簡單單一句話,叫聞楹心中一咯噔。

殷威揚似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只自言自語道:“不過過了這麽多年,興許他的心境也開闊了……”

“殷盟主……和晚輩的爹爹很是熟悉?”

“豈止是熟悉。”殷威揚反問道,“你仔細聽,可聽到了什麽?”

聞楹放下茶盞,仔仔細細地仔細聽了一會兒。

可除了院子裏的風聲水聲以及鳥鳴聲,她什麽都沒有聽見。

聞楹老老實實道:“晚輩愚笨,什麽都沒有聽見。”

殷威揚這才仔仔細細看了她一眼:“原來你沒有修為。”

聞楹:“……是。”

“怪不得。”殷威揚道,“你要是有修為,便能夠聽見前山的道場兵刃交接,各家修士正在比試,他們都想要在劍會上一鳴驚人。”

“當年我和聞掌門……也就是你爹爹,日夜也是在鏖戰聲中過的。只不過那時候,不是為了劍會,而是在與魔族的戰場。”

冷不丁聽到他提起魔族,聞楹心中一慌,只愣愣道:“前輩辛苦了。”

“活下來的人,尚且還能看到天亮後的光,又有什麽辛苦。”殷威揚似嘆了聲氣,“可惜那些死去的,再見不着光亮的人,才是真的……”

他話音越來越低,直到最後止住了聲。

大抵是身體不濟,不過說了會兒話,他竟然睡過去了。

一旁的小童對此卻是見怪不怪,只低聲喚醒殷威揚道:“盟主,盟主,若是困了就進屋睡去吧,外頭風涼。”

說着,他攙扶起殷威揚朝寝屋走去,還不忘對聞楹道:“勞煩姑娘稍等片刻。”

“哦……好。”聞楹這才想起,她似乎忘記了任務的正事。

眼瞧着殷威揚已被扶進去,自己只怕想再說半句話也難。

聞楹只得低聲嘆了口氣,捂住臉不知該怎麽辦。

擡起眼,卻見對面的松枝下,似乎有幾張人臉閃爍。

做賊心虛的她心中一驚,定睛一看過後,才發覺是數幅畫。△

畫像上,都是同一個女子。

她身着黃衫,粉衫,或是白衫,眉眼間帶着笑意,但仔細看去時,卻又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憂傷。

“這畫……”聞楹喃喃着,靠近了過去。

她一定是在什麽時候見過這位女子。

是在清徽宗,問仙派,月城,還是魔界?

聞楹在記憶中仔細搜尋着女子的身影,卻始終回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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