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見

初見

逼仄的小道裏,一個白外套少年對面站着三個寸頭男。

一看就是約架的節奏。

這條道背後就是商圈,但沒人會在意這裏即将發生的一切。

少年看着三人後面的成堆的紙箱,心裏估摸着這架是必打不可了。

“池毅,今天你不死就是我們亡!”

池毅随意撿起一根棍子,在手上轉了幾圈:“你們可真敢放話啊。”

“少廢話!你大伯讓我們來找你要錢,沒錢就拿命!”

大伯真體貼。池毅在心裏自笑,身為一個即将高二的學生,居然在開學前一天還得打一架。

明天去了學校,恐怕又得讓新班主任唠叨一番,指不定還得寫個檢讨。

最好把我退學。

“廢話那麽多,打得過我再說。”

窄道裏傳來毆打的聲音,拳拳到肉。

對面有個寸頭拿出伸縮刀,逼的池毅硬生生将一根棍子用腿劈成兩段,為此沒少被伸縮刀挨劃。

那三個人其實也害怕,早就聽說池毅是個不怕死、克爹媽的命,來找他之前他大伯還說如果池毅被他們'搞沒'了,會給他們十萬。

十萬對于三個混混誘惑力太大,他們三個才來賭一把。

本以為見了池毅這個樣子,是他大伯故意誇大其詞。卻沒想到這人打架起來是真的拼,拼的他們害怕。

其中一個寸頭男直接躲到了旁邊廢棄垃圾桶,還有一個打不動趴地上直接裝死。

幾分鐘後,歸于平靜。

池毅捏着殘棍指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忍着疼痛說:“滾…”

三人在他眼皮底下連滾帶爬地從身邊竄了過去,佝偻的樣子跟老鼠一樣。

腳步聲漸漸走遠,直到耳邊消失殆盡,池毅才将手裏的棍子丢到一邊,卸掉渾身力氣靠在牆邊休息。

從巷子出來,找到一家關門的商店櫥窗,借着手機上的手電筒,他才看到自己的傷勢。

臉上挨了幾拳,身上有幾處被劃傷,最重的傷在手心,那個棍子帶着刺,他抓的太狠,硬生生摩擦生出幾道血印子。

“……這棍子比我還刺。”

池毅望着自己雙手的傷,無奈一笑,卻牽扯到了嘴角傷口。

半夜的街邊沒什麽人,只有稀稀拉拉來往的車輛,以極快的速度從自己面前飛過去。

他不想回家,買完酒精創可貼,在路邊攤買了件30元的外套,去你好網吧開了間單人房包夜。

單人包廂的好處就是安靜、沒煙味,還能睡個好覺。

池毅随手打開一部電影,剛昏昏欲睡,手機響了起來。

來電人何游,是他發小。

“我靠毅崽你大伯家在吵架!可兇了!”

池毅以為啥事,懶洋洋地說:“跟我p關系。”

“…你在網吧?”

“聰明。”

何游嘆了口氣:“明天就開學了,你早點休息。”

這麽一通電話反而讓池毅睡意消散了,他聽着外面開黑的

的隐隐約約喊叫聲音,想到了自己父母還在世的時候。

尤其是他爸,可喜歡帶他出去玩了,還特喜歡在家帶他和他姐玩游戲…

池毅思及至此,眼前泛起霧。從兜裏抽出煙盒來,取了一根煙狀棒棒糖。

他不抽煙,特讨厭煙味。但有時候需要一個情緒物件,所以買了煙狀棒棒糖。

自從父母相繼去世,他和姐姐相依為命,慶幸的是姐姐已經結婚并且有穩定工作。

最開始姐姐抱住他,讓他來海城跟自己住一起,他拒絕了。

一是這裏熟悉,二是他不想轉學,曾經的家和朋友都在這邊。

如果意外那天發生的時候,沒有吵一架多好…

愧疚和自責也已經于事無補。池毅不去想這件事,瞄了一眼不明所以的電影劇情,咔一聲把糖嚼碎吞下。

一夜沒睡。五點五十池毅打開微信,何游在三分鐘前給自己發了幾條消息。

何游:你是不是在你好網吧?

何游:快下來老子冷死了!

何游:是不是啊吱一聲啊不會死了吧?!

池毅這才感到自己還活着,給對方回了個省略號。

一個微信電話敲了過來,池毅還沒來得及說話,對面就扯個嗓門喊。

“我靠!我不會記錯了吧?!你他媽從小到大去的網吧就這一家啊!”

“你沒找錯,我在二樓單人間。”

“我不上去,你快下來我們去吃個早飯!”

“不想吃。”

何游怒吼:“你忍心看到你兄弟站在寒風裏瑟瑟發抖?你忍心看到你兄弟餓的饑腸辘辘?你忍心——”

電話挂斷,池毅穿上外套套上帽子,将拉鏈拉到頂端,揣了幾個創可貼往外走。

剛走到樓梯,還有兩節臺階到地面。一個黑影朝自己撲來,抱着自己嚎。

“草!我都以為你要跳窗了!”

池毅嫌棄的躲開,将帽子壓低了一點,盡量不讓何游這個沒腦子的體育生看到自己的傷。

否則他又會替自己出頭,池毅可不想連累朋友。

“那我現在就上去從窗戶跳出去,讓你一個人吹着六點的冷風。”

“…還得是你。”何游搭着他的肩,笑嘻嘻:“早上吃啥?哥請你!”

“蒸熊掌蒸鹿茸蒸鴨掌——”

“停,”何游指着前面一個包子馄饨鋪,“就那了,上次你說好久沒吃小籠包。”

何游是他身邊為數不多的真心朋友,總能照顧他情緒,還能記住他随口的一句話。

雖然這個人天天嘲笑自己是個矮子。

池毅很珍惜這個朋友,已經把他當成了家人。

小籠包香味飄來,帶着熱氣來到兩人面前。

“毅崽,我怎麽感覺你又縮水了?”何游一口一個包子,擡着眼睛看向面前只有一個帽子尖的池毅。

“…我一米八。”

“你什麽時候長高了?”

“我怎麽記得你才178?”

“…那是我初三的身高。”

“是嗎?”

池毅懶得和他計較,一口一口吃着馄饨。

美味的食物能讓他暫時忘記昨晚的一切,也能驅趕寒冷。兩人都沒再繼續說話,只有筷子勺子的碰撞聲。

陵城的初春,就這樣在一場早飯裏拉開序幕。

“一會我先陪你到你們班,我再去體育班。”

陵城三中只有兩個特長生班,一個全是搞體育的,一個全是搞藝術的。

特長生班跟他們普通班不在一個樓,考慮到經常鍛煉練習,特長生班就在音樂教室樓上曾經廢棄的雜物間。

“不用。”池毅雙手揣着兜,“你們那破樓離我們那遠的要死。”

“行吧,你果然對特長樓有意見。”

吃完早飯往學校散步走,池毅能真切感覺這座城市晨曦和傍晚截然不同。

仿佛沒有夜生活,卻個個都早起。

不到七點的路面上塞滿了車,喇叭聲此起彼伏,随着時間的變化,街上行人逐漸增多。

早餐車的吆喝聲,學校門口文具店開門聲,還有送孩子上學的說話聲…

這些畫面池毅看在眼裏,明明就在附近,卻感覺自己怎麽也融不進去。

陵城三中校門口。

灰色石牆上鑲嵌着一塊牌子,寫着陵城三中四個行書大字。兩側推動的電閘門緩緩移動,一進門,就是碩大一個噴泉池。

“嚯,這學校終于舍得開噴泉了。”

池毅看着眼前噴泉景象:“我先去教室了。”

“行,放學見?”

池毅頓住腳步,頭也不回:“我不回,住宿舍。”

“行吧。”

剛走兩步,身後何游朝自己喊了句:“毅崽別再打架了啊!”

池毅聞聲回頭,何游站在原地朝他揮手,而後指了指自己的嘴角:“記得抹藥。”

高二三班門口,池毅看着空無一人的教室,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來。

沒一會熟悉的同學陸陸續續進來,七點整班級裏已經坐滿了人。

一眼望去都是熟悉的面孔,開學第一天大家都默契的沒穿校服。

池毅和其他人不一樣的點在于,他沒有同桌。

從高一開始就沒有,不是別人不願意,也不是搞孤立,而是他不想要同桌。

嫌麻煩,更嫌自己麻煩。

“池哥!今天怎麽戴個帽子?狂炫酷拽?”

“閉嘴。”池毅趴在桌上,伸手将帽子往下又拉了拉。

“聽說有個隔壁學校的學神轉我們班?”

“沒聽錯吧?隔壁學校一中的?來我們三中幹嘛?”

“不知道啊…”

耳邊嘈嘈切切的說話音變得模糊,眼皮一直在打架,支撐不住的困意來襲。

昨晚一夜沒睡,這會倒是徹底放松有了困意…

“各位同學你們———”新班主任頓了一下,并沒有把睡覺的喊起來,而是止住聲音,在黑板上寫下自己名字和班級群。

徐廣昕,語文老師。

“大家可以喊我徐姐,這是班級群,加群記得拉一下補覺的同學。”

半分鐘後,徐姐朝門口走了出去,随後帶進來一名瘦高英俊的男生。

男生穿着黑色外套,将拉鏈拉到最頂端,下身穿休閑褲,肩上背着雙肩包,身材比例很好。

“給各位同學介紹一下,這是剛從隔壁陵城一中轉過來的同學——焦景予。”

班級裏忽然響起讨論聲,大部分人交頭接耳,對來者充滿好奇。

“焦同學,要不要進行一下自我介紹?”

眼前的焦景予沒什麽表情,眼神卻聚焦在一個地方。

“沒什麽好說的。”他收回目光。

徐姐一邊心裏喊這孩子真個性,一邊笑着說:“好,那你去空位置上坐着吧。”

焦景予剛走下講臺,有一個聲音喊了句:“老師池毅不喜歡有同桌…”

“啊?”徐姐不知道這個事,正要把焦景予喊過來,就見對方已經把書包放在了那張桌上。

世界安靜的,仿佛呼吸一下就會被發現。

池毅睡覺一向不深,察覺到自己三米範圍內有陌生人靠近,立馬醒了過來。

一擡頭,看到一張陌生的面孔。

“池哥這是剛轉來的,聽說是隔壁學校的年級第一呢!”宋省轉過身,在他耳邊低聲介紹。

池毅沒注意到新班主任已經來了,聽到'年級第一'這個詞語,一下子煩躁起來。

“學霸啊。”池毅端着那張貼了倆創可貼、劉海快要遮住眼睛的頭發、以及還有點青紫的臉看向新同學,渾身散發着不友善。

“…”焦景予一言不發,正準備坐椅子上,一聲巨大聲響引得衆人目光。

?!

徐姐往聲源處走去,發現焦景予椅子被踹倒了,四仰八叉躺在地上?

“怎麽回事?”

池毅一臉不屑,朝焦景予豎中指:“老子最讨厭學霸,別他媽坐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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