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信心

信心

“你從來就沒變過,依舊在我心裏光芒萬丈。”

這句話不僅讓池毅心裏一軟,還伴着眼睛一酸的反應。瞬間過後,眼前起了一層霧,他偏過頭,裝做無所謂切了一聲,卻滿是顫抖的破綻。

原來還有人記得那個耀眼的池毅、那個還沒有自我放棄的池毅。

“說得好像你多了解我一樣。”他吸了一下鼻子,調整狀态後轉過頭沖焦景予露出一個滿是勉強的笑。

“別笑了,怪難看的。”

“靠——”池毅這會被他說笑了,用手指着自己的臉,“你說我笑起來難看?老子哭起來都帥氣逼真ok?”

焦景予确定他沒事了,松開手腕,“還學嗎?”

“當然,”池毅哼了一聲,斬釘截鐵道,“我要重整旗鼓。”

他被焦景予的一番說辭感染到了,自以為無人在意,卻沒想到有人将他視作曾經追趕的榜樣。可惜現在的榜樣跌落,要去追趕曾經的自己了。

他首先的目标就是這次模考及格,全科目。雖然有點困難,但總歸有希望。

畢竟他可是有焦景予可以依賴的人。

一旁的焦景予抽出一張白紙替他寫了幾個公式以及用法,甚至還貼心的标注了字母意思和概念。

一旁的池毅看入了神,那張紙好像有什麽魔力,正在吸引着他。

平時看不下去的物理似乎也變得有趣了起來。就在這時候,他思緒忽然回溯到了剛剛焦景予說的話上——

我初中次次年級第一他怎麽知道?

他跟我一個初中?

望向焦景予那張臉,他似乎感覺是有點熟悉,像是在哪見過…

腦中一根線突然斷裂,他想起來那次焦景予出校外來找自己,在師大附屬中學貌似提過一嘴。

“喂,”池毅打斷講原理的焦景予,把他一把拉了過來,湊近問,“你跟我一個初中的怎麽不早說?”

焦景予眨了眨眼,卻沒有回答。而池毅借着燈光才發現焦景予雙眸中帶有淡淡的血絲,眼部下方還有一點青色。

看起來他昨天沒怎麽好好休息。

時間已經指到中午十點五十,池毅都有點困了。

“罷了,我預定了兩份十二點送到的外賣,到了一起吃。”

不等焦景予拒絕,池毅往床上一趟,順帶把焦景予拉了下來:“我請客,現在睡覺。晚上還要上晚自習。”

焦景予微微側過頭,眸光流轉。地上的影子被頭頂的燈拉的纖長,空間內一時靜谧,只有牆上的挂鐘在不停的轉動。

他望着天花板,輕聲答:“好。”

-

晚自習班主任說了一下下周模拟考的事項和安排後發了幾張卷子讓大家有空做。一回到宿舍,池毅直接鑽到被窩裏打起了游戲。

“每晚記單詞,你忘了?”

“沒——草哪來的伏地魔?”池毅将手機丢到一邊,“今晚腦細胞用量已經超标,大腦告訴我他不願意繼續運轉,需要放松。”

“那我讀,你翻譯。”

池毅驚了:“靠?你機器人?一中難道天天都這樣?”

“不努力怎麽有結果。”焦景予拿起單詞本,蹦出了一個單詞。

“努力也不一定有結果——積極的,形容詞……”

周一從早上開始陰雲密布,操場上空時不時閃過幾道閃電,還伴着打雷聲。即使這樣,臺上的校長依舊雷打不動在那講着廢話。

池毅因為怕雷聲已經杵成木棍,一動不動站那,內心害怕的要死,卻不敢顯露出來。

“池毅,下雨了。”

熟悉的聲音蓋過雷聲,池毅略微放松後佯裝不在意地回了句:“噢。”

學校領導坐在看臺上的椅子,拿着話筒還在說着之前一模一樣的話,底下學生無人在意。直到雨漸漸下大,人群開始不耐煩後,領導才說解散。

人群作鳥獸散,大家都在躲雨,池毅身邊一波波的人快步跑着。

他嘟囔了一句:“跑這麽快幹嘛,才多大的雨。”池毅的頭發已經濕了,肩膀上的校服深色處被淋濕。

忽然,頭上被搭過來一件校服,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

正要轉頭看向朝他丢衣服的人時,那人揉了他一把腦袋:“還不快點走?”

池毅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拽住手腕往前大步跑。斑駁雨點成片打在他臉上,心裏倒是升起異樣的舒爽。

終于到了教室門口的走廊。廊上站着拿紙擦身上的同學,池毅頭上依舊蓋着焦景予的校服,他一把扯下來,正要丢到對方身上,卻被搶先一步動作。

一雙修長的手拿着紙巾擦着他的頭發,很有耐心,動作也很輕柔。

“可以了。”池毅覺得自己壓根沒事。

但這人顯然不松手,緊接着像是生氣似的,頭發都快搓出火星子來了,還不停手。

“焦景予!給老子松手!”

這一聲引來不少目光,都看着池毅頂着一頭亂發瞪着人。

兩人沒有在意其他人目光,殊不知其他人心裏兩人下一秒就要掐架了。

焦景予板着一張臉,一雙深黑的眼睛暗藏怒火地望着他。

或許是對方身上氣場太強,反而讓池毅此時有些犯怵。

“池毅。”

“放。”

焦景予聽他語氣依舊狂,雙眼一眯用手把他臉捏起,湊近沉聲:“喜歡淋雨?”

周圍有人倒吸一口氣。

還沒等池毅出聲回答,焦景予松開手後又輕輕錘了一下他的腦袋。

焦景予頭發上還挂着雨絲,身上那件校服T恤已經濕透了。他丢給池毅一包紙巾,并扔下一句——

“下次捏的就不是你的臉了。”

池毅切了一聲,嘟囔着,“多管閑事。”

前面那人停下腳步,側過頭将手搭他腦袋上:“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記單詞去。”池毅打掉他的手,快步跨進教室又回過頭沖焦景予做了個鬼臉,“太平洋警察——”

圍觀的群衆顯然沒有預料到發展,紛紛目瞪口呆,在走廊上議論起來。

趙桐和一個高馬尾女生站一起:“他倆前一秒還一副要打架的樣子,怎麽後一秒就打情罵俏了?他倆啥情況啊趙桐?”

“我怎麽知道,”趙桐聳聳肩,“行了別八卦了,趕緊回你教室去。”

那女生哦了一聲,讓趙桐放學等她。

今兒升完旗學校特地給了十五分鐘休息時間,趙桐站在走廊上看着空空如也的操場。想起池毅替他保密的那件事就想笑。

“人不錯,就是人傻了點。”趙桐将兜裏的垃圾丢進桶裏,“焦景予不适合姐,姐還是适合學習。”

她回到座位上,聽到身後傳來的對話——

“焦景予你他媽捏臉捏上瘾了?”

“嗯。”

趙桐內心:我都有點磕你倆了。

-

開學一月已過,臨近清明總是陰天下雨。特別是接近清明的那幾天,地面就沒幹過。

放假前夕,學校裏似乎籠罩着隐隐的焦躁與歡快。與平日裏壓抑沉悶的氛圍截然不同。

三班有人已經坐不住了,徐姐走上臺的時候咳了兩下。

“安靜——”她環顧了一圈,等教室靜下來後才開口,“清明過後有月考,關乎到下學期分班。”

鴉雀無聲了一陣,迎來竊竊私語。

“老師,月考納入分班考核?”

“嗯,”徐廣昕将雙手支撐在臺上,“具體占多少我目前不清楚,但是這學期月考期中期末考試都會納入考核。”

“好好相處吧,也就剩三個月。”

底下的同學開始互相讨論,有的不願意參與開始埋頭苦幹。目前十個班水平相等,分了班大家分道揚镳,意味着以後的去向也各有不同。

池毅正在做基礎題的手微微一頓,心中有些複雜。他在這個班混了兩年,次次倒數,這次月考能不能及格都懸。現在居然告訴他分班并且考試成績都納入考核。

如果去了一個中等偏下的班,他還能往前進嗎?

如果去末位,往前進一兩個班簡簡單單,但想再往前簡直難上加難。

你在努力的同時大家也在努力,你在往前走大家都在往前走。

池毅深吸一口氣,決定先慢慢來,月考主科三門能及格就不錯了。

前面的趙桐轉過身來,“焦景予,你想考哪個大學?”

池毅豎起耳朵偷聽。

“京城大學金融系。”

池毅心想果然如此,隔壁一中上這個大學綽綽有餘。當然,他在三中也一樣簡單。

“噢,”趙桐轉移目标,“池毅你呢?”

“你收集志願呢?”池毅反問。實際是他心裏還沒有想去的,也沒有想學的專業。

趙桐轉着筆:“我就好奇。”

“我暫時還不知道,可能海城那邊吧。”

池毅感受到旁邊投來一道目光,轉過頭剛對上那雙眼睛,就聽對方輕聲問:“你不跟我一起考京城的大學?”

趙桐識趣地轉回身,默默做題去。

池毅以為對方說的是京城大學,“開什麽玩笑?我又考不上京城大學。”

“其他的也可以。”

“京城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要麽海城要麽陵城,方便。”

焦景予深深看他兩眼,沒有說話。

“焦景予,”池毅沒在乎這一插曲,滿腦子只想及格,“這道題給我講講呗。”

“嗯。”

時間過的極快,假期裏刷着卷子和習題,在一筆一劃中飛速流逝。

池毅兩個晚上都沒睡好。原因是焦景予這個狗逼每天只有晚上才能跟他打電話講題,每次講一半他睡着了又被敲門喊醒。

導致他頂着巨大的黑眼圈走進教室,考試前第一個問題就是問焦景予那幾天白天去幹啥了。

“做題,燒紙。”

最後兩個字用他平穩的聲線說出來,像是說吃飯一樣簡單。

池毅反應過來。自從高中以來,每年清明節姐姐給他打電話讓他不用來海城,只需要過年的時候給父母燒紙就好了。

那焦景予呢?每年要面對這樣的事情兩次嗎?

雖然自己不知道他的父親在他幾歲不在的,但那時候的焦景予大概是有印象的吧。

“你早上吃飯了沒?我這還有個包子。”池毅換上笑容,從包裏翻出有些涼的包子遞上去。

“有點涼,不過是豆沙味的,不影響。”他喏了聲,将包子放在對方桌上,“多吃點,一會考試腦容量消耗大,餓得快。”

焦景予說了聲謝,然後将包子揣進兜裏。

月考的桌椅趁着早自習還有二十分鐘下前挪好,三班同學各自走向自己的考場,如同命運的分叉口。

池毅在十班考,焦景予因轉來前成績及其優異,被安排在了一班第一個。

兩個人一頭一尾,從教室門口走出去的時候背對着各自往前走。

沒走兩步的池毅想起了什麽,轉過身朝焦景予喊了一聲。對方止住腳步,轉過身朝向他。

清明過後的天氣一直很好,陽光灑滿走廊,将眼前的池毅照得閃閃發亮。

“考完中午一起吃飯,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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