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一失足成千古恨

一失足成千古恨

鬧鐘響起的時候我正在夢裏和人吵架着，夢見佳佳被她男朋友罵了，我上去和他吵架着，突然驚醒，胸口還劇烈起伏着，第一反應是去找佳佳，推門進去發現下鋪人還在，彤彤在上鋪呢喃着問“誰啊”？我想着太早了，讓她們再睡會，就輕輕關上門出來了，想出去買早飯又怕佳佳起來跑了，索性自己在家做，做好早飯已經快七點半了，彤彤應該起來了，她八點半的班，佳佳估計還睡着，我想着再讓她睡會，反正我在家呢，她今天不說清楚，就那也去不了，秦明早飯是在學校吃，學校離得很近，他和同學結伴就去了，早飯經常是我和彤彤兩個人吃，佳佳在家大部分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彤彤吃完飯就去上班了，我收拾完廚房在家轉來轉去，做思想鬥争，一方面想讓佳佳多睡會，看她昨晚回家疲憊的樣子，另一方面又很不得立馬沖進去問清楚她到底在和誰談戀愛，就這樣一會坐下，一會轉來轉去，扛到上午十點的時候，我實在是忍不住了，推門進去叫她起床，叫了幾聲見她不動就直接掀開被子，裏面竟然是一堆衣服，而佳佳早已不知所蹤，她竟然騙我，我連忙打開衣櫃，發現她的衣服被拿走了一大半，其它地方的東西也被拿走了，這是早有預謀啊，彤彤和她住一個屋，咋就沒發現，不對，彤彤回來的晚，也都是提前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選好挂衣架上，這樣就沒機會發現她了，她到底談了個什麽樣的男朋友，竟然這樣偷偷摸摸，連我也不敢讓見。我大腦飛速運轉着，并且想了一切我能想到的後果，吓得手心冒冷汗，不行，我得去找她，可我去哪找她呢，我不認識她的朋友，也不知道她平時去哪，報警警察會不會幫我找，如果警察上門到處打聽，萬一被鄰裏鄰居都知道了，那對她名聲不好，那怎麽辦，給彤彤打電話問問她，沒準她知道，畢竟她倆在一個屋子裏睡，平時聯系還多，可這個點她在上班，打電話會不會影響她，不管了，誰家沒有個急事啊。經過一番思想鬥争，我撥通了彤彤電話，說了事情的經過，彤彤說：“媽，你別太擔心了，佳佳長大了，她不會亂來的，肯定是去哪個閨蜜那住幾天，別聽她吓唬你啊，你這樣，我馬上要開會，等開完會我給她打電話讓她晚上回家啊”。說完彤彤就挂了電話，她的話提醒我了，我還沒給佳佳打電話就妄加判斷實在是關心則亂，我又打電話給佳佳，通了但沒人接，我心裏稍微放松了下，通了就好，等她看到肯定會給我回過來的，再說了彤彤都說了會給她打電話讓她晚上回家，回家，對，她會不會是去找李俊峰了啊，怕我知道不高興才偷偷走的吧，這孩子，至于嘛，我又不是小氣的人。

等了好久沒見佳佳回電話，我就又打了幾個，還是沒人接，又忍不住胡思亂想，看了看時間快到中午了，就看着表一分一秒，過了十二點，就趕緊撥通彤彤的電話，正在通話中，應該是給佳佳打着吧，等會應該就給我回過來了，等到一點了，也沒等來她倆的電話，肚子咕咕叫，我邊打電話邊做飯，她倆竟然都關機了，氣得我狠狠的剁了幾下菜板上的黃瓜，腦子裏亂成一團，放下菜刀，換好衣服準備出門去找彤彤，走到門口又折返回來，彤彤是很可靠的孩子，她應該是手機沒電了，才關機的，我應該相信她，佳佳手機會不會是我今天一直打，所以才打沒電的，我又回到廚房繼續做飯，心不在焉的切到手指，疼的龇牙咧嘴，鮮血直流，沖完還一直流，就跑去診所包紮，包紮完順便在外面吃了個飯，飯店的老板認識我，就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起來了，說到孩子，她說：“你家彤彤真漂亮啊，将來一定能找個好人家，對了，你家佳佳是不是也談戀愛了啊，我看好幾次都是一輛紅色的寶馬接送她的，就是沒看清她女婿長啥樣，但能開起寶馬的肯定非富即貴，林姐啊，你将來要跟着你家佳佳享福啊”。她的話讓我再也沒辦法假裝不承認這件事了，我敷衍着笑笑，心不在焉的誇了幾句她的兒女，然後迅速回家。回到家再打電話還是都關機，我瘋了一樣在家裏踱步，不行我得告訴她爸爸，我實在想不到跟誰說這個事，不能給秦剛說他昨晚夜班，這會正在睡覺，于是拿出手機，猶豫好久，撥通了李俊峰的電話，這是我離婚後第一次給他打電話，接電話的是個女的，我聽出來是袁琳，本能讓我想立馬挂掉，我不再再跟這個女人有任何瓜葛，但這是佳佳的事，我必須找到李俊峰，猶豫了一下我說：“請讓李俊峰接電話，我有事跟他說”。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然後喊道：“俊峰，有人找”。“俊峰”，叫的這麽溫柔和親切，刺激了我一下，不過很快就過去了，“誰啊？”電話那頭李俊峰聲音響起。“喂，淑珍，啥事啊？”他語氣很平靜的問。我把情況給他說了下，他只是冷冷的說：“人不見了你就去找，找我也沒用啊”。我們都沉默了，大概是覺得自己說的話不合适，過了一會他又說：“你先在縣城找，我聯系下她以前的同學和老師，看有沒有能聯系上她的，實在不行咱就報警，你別擔心，她是大人了，而且在外面吃得開，不會有事的”。我随即挂掉電話。

終于熬到彤彤下班回家了，一見我，還沒等我開口她就率先說：“對不起媽媽，我今天忙暈了，忘記給你回電話了，手機到下午的時候就沒電了，我們公司有檢查，就一直沒顧上充電，下班後我怕你擔心，趕緊往家趕，喏，這手機現在還關機着”。她給我看了看手機，我着急問：“那你聯系上佳佳了嗎？她到底去哪了啊，我問你爸了，她沒聯系你爸，應該不是去找你爸了”。我又把飯館老板娘和秦明的所見跟彤彤說了一遍，彤彤說：“我中午打電話她也沒接，後來忙就沒再聯系，你這會打了沒，有人接嗎”？“沒有，我打了一天了，上午還能通，下午就關機了，你說她去哪了啊，我都急瘋了。”在女兒面前我暴露了自己的擔心，精神緊繃了一天，實在是太難受了，彤彤扶我到床邊說：“你別擔心啊，我先聯系平時和她玩的哪幾個女孩，我見過她們，還留了其中一個女孩的微信”。我使勁點點頭，然後盯着她一步步聯系，那個女孩終于聯系上了，她說彤彤最近和趙哥走的很近，兩人經常一起唱歌，一起去周邊縣城玩。我示意彤彤問趙哥是誰，那女孩說趙哥開了幾家網吧，很有錢，平時花錢大手大腳的，對她們很慷慨，但他女朋友也多。聽到這我和彤彤都意識到不對，趕緊又問趙哥的聯系方式，女孩支支吾吾拒絕給，後來我們問到了網吧名字，女孩千叮咛萬囑咐不讓說是她說的。彤彤連連保證，叮囑好秦明鎖好門後快速收拾出門，直奔網吧而去。

我們按打聽到的網吧名先後找了三家網吧打聽，都說趙哥不在，平時來了也只是待一小會，每次都帶不同的女孩過來。有個大學生模樣的網管時不時的眼神瞟到我們這，我看他時，他又躲躲閃閃，他一定知道些什麽，我給彤彤使了個眼色，彤彤立馬心領神會，就說：“媽，你是第一次來網吧吧，我開個機子帶你體驗下啊”。說着她就往吧臺走去，讓那個網管給開兩臺機子，要人少的地方，網管收了錢熟練的操作了一番，遞給彤彤兩張卡，指了指拐彎一個地方說：“那邊人少，平時大家都是打游戲組隊，那邊機位分散，去的人少”。彤彤帶我過去悄悄的說：“媽，我待會就帶上耳機假裝聽歌，你一會就說不會開機，不會用電腦，不停叫網管過來幫忙，然後趁機打聽”。我點了點頭。彤彤三兩下操作，屏幕就亮了，她挂上耳機就自顧自的浏覽網頁，然後打開了一個電影在看，我坐下後，看看這個、摸摸那個，确實是不知道怎麽打開，就招手叫網管，那個小夥子看到後就過來了，先是看看彤彤，看她正全神貫注看電影，他就給我打開電腦，然後我一個勁的感謝他，小夥子有點害羞，然後走開了，彤彤這時說：“媽，你咋不問啊，剛才多好的機會”。“別急，他戒備心很強，我要是直接問的話，他不會說的。”我笑着說道。我看了亮了的屏幕，不知道怎麽操作，學着彤彤把鼠标劃來劃去，啥也沒出來，就又招手叫那個網管，他過來後問我想操作什麽，我說想看電視劇，然後他點擊着鼠标，打開屏幕上的圖标，好多電影出現了，看的我眼花缭亂，我趁機說：“小夥子，阿姨一看你就是學生，出來勤工儉學了啊，真懂事啊，你爸媽太有福氣了，能有你這麽優秀的兒子”。他臉紅了一下說：“阿姨，好了，你看看你想看哪個電影，我給你播放”。我說我喜歡看抗日戰争的片子，他笑着說和他父母一樣，然後在鍵盤上操作着，我又說道：“旁邊這是我大女兒，我還有個二女兒，今年剛滿十八，一天不聽話，到處亂跑，把我愁的啊，心髒病都犯了”。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又繼續操作着電腦，但動作明顯慢了。我嘆了口氣說：“孩子不知道為人父母的心，我們鄰居和我兒子都看見她被一輛紅色寶馬車接送，就是沒見車主人，我現在聯系不上她，急的就差報警了，小夥子，你在網吧見到過一個胖胖的姑娘嗎，她就是我女兒，你見到了一定聯系阿姨啊，阿姨着急的兩天都沒睡好了”。說着我捶了捶胸口，他終于開口了，說道：“阿姨，您別着急，也別生氣，你想問什麽我也知道，但我們這都交待過的，讓嘴嚴一點，我只能告訴你，趙哥有家室，還有兩個孩子，他帶的哪些女孩都只是玩玩，不會超過三個月”。說完他轉身走了。彤彤放下耳機，我倆大眼瞪小眼，震驚的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麽辦，顯然網吧是待不下去了，我們快速離開，回到家裏，秦剛電話過來了，說是馬上要上夜班了，我叮囑他注意安全，他說讓我早點休息。我和彤彤此刻像熱鍋上的螞蟻，在家裏急的恨不得報警。我想到了當年的袁琳，多麽讓人憎惡，我的女兒怎麽會走這條路，會不會是那個男的騙她，可一個網管都知道的事她怎麽可能不知道。再說袁琳，當初李俊峰對她也是有感情的，所以他們才能在一起生活，可那個男人明顯就是玩弄女人的，他不是真心的啊。彤彤突然說：“媽，咱給我爸打電話吧，問問看他有沒有什麽辦法”。我不假思索的連連說好，彤彤立馬聯系李俊峰，并把情況告訴了他，李俊峰氣的在電話裏破口大罵，揚言要弄死那個男人，他說讓我們繼續想辦法找，他明天就回來。我和彤彤一遍又一遍的打佳佳電話，始終是關機，中間偶爾開機也是無人接聽，彤彤給她發了很多語音、信息，都沒回複，我倆躺在床上煩躁到不行，我看時間都淩晨一點了，趕緊讓彤彤去休息，她明天還要上班，她起身去睡了，我也扛不住了，不知不覺睡着了。第二天一大早彤彤就叫醒我，說是佳佳給她回消息了，說晚上回家，讓她爸別過來了，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彤彤着急上班去了，我又躺下睡了會，腦子裏亂的，一直做夢，但我想明白了，這次佳佳回來我要把我和她爸爸的事講個她聽，讓她知道她現在正在經歷的事有多麽危險。

漫長的白天、煎熬的等待，今天的鐘表走的格外慢，我眼睛都快看瞎了，它還是不加速。先是秦明放學回家了，我給了他20元讓他去外面吃飯，然後去同學家寫作業，作業寫完再回家，通常作業寫完都9點多了，佳佳的事應該也談完了。接着是彤彤回來了，她一回家就問佳佳回來沒，我疲憊的搖搖頭，她說：“別急媽，她今晚肯定會回來的，你別看她從小跟我爸頂嘴，但其實她最怕我爸了，這次聽說我爸要過來找她，她肯定吓死了，咱再等等啊”。彤彤看我沒做飯她就洗了洗手進廚房了，她很快煮好了面，問秦明呢，我說打發走了，她笑着說：“你是怕他倆見面又互相掐吧”。我說不是，是怕秦明将來看不起佳佳，彤彤愣了下，把面端到我面前，我倆一邊默默的吃着面，一邊聽着外面的動靜，可佳佳還是不見蹤影，彤彤想打電話催，被我攔住了，我害怕又是關機或者無人接聽，我腦中一遍遍想象着佳佳往從某個地方往家走的場景，走了一遍又一遍，我相信她會回來的，今晚我會一直等她，彤彤也陪着我一起等，我倆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突然，一陣走路聲，很輕但我确認是佳佳的，我和彤彤都聽到了，我倆相視一看，不約而同沖向門口，推開門，看到了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佳佳，心總算放下了，回來就好，別無所求了，彤彤率先開口問為啥不回家，待過道幹啥，佳佳心虛的說怕見到她爸爸。彤彤一把拉住她說：“放心吧，爸爸沒來，我早上就給他打電話了，說你晚上就回來了，讓他不用來了”。“真的？”佳佳一臉不可置信，伸着頭往家裏看了看，這才放心進去，到門口時小聲叫了聲媽。我們三人進了卧室，彤彤關好門，我和佳佳坐在床沿，彤彤坐在椅子上，我說：“接下來我要講的事情是關于我和你爸的，彤彤知道一點，但不全知道，你們答應我，不要再問你爸什麽了，因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原本不打算再提的，我也想維護你爸在你們心中的偉大印象，但佳佳的人生遇到了轉折，我認為我們的事能給到你啓示，哪怕只是一點，我都願意講”。兩個孩子都低着頭不說話。我把當年我和李俊峰在河邊的對話、袁琳給家裏打電話說的話，還有她打電話傷害彤彤的事，以及豆腐店兩口子說的關于小穎的事、我離開後那絕望的三年經歷都說出來了，這些事本該在我肚子裏爛掉，因為于我而言，說出這些事就是在揭我的傷疤，就是在宣布我承認自己是失敗者、是逃兵、是懦夫，但此時此刻，為了我的孩子，我必須把它們都說出來，一則打開我們彼此的心結，二則希望佳佳能明白，婚姻對女人的意義和受傷後的無奈和痛苦。彤彤全程低着頭不說話，佳佳在聽我說完這下話後眼眶濕潤，她抽泣着說：“媽媽，原來你當年不是不要我們了，是為了讓我們過的好，你擔心你養不活我們，爸爸有錢，想讓我們跟着爸爸享福，你自己把家庭讓給那個女人，自己在外面漂泊受苦，我以前一直以為是你不要我們了，是你嫌我不乖才離開我們的，後來我就努力變乖，但爸爸眼裏就只有兩個弟弟，對欣子偶爾還能有個好臉色，但對我完全忽視，我學習不好，還淘氣，愛打架，樣樣都不好，全家沒人在乎我，我在那個家一點也不幸福，天天想逃離”。她哭的更厲害了，彤彤上前抱住她，姐妹倆哭作一團，佳佳接着說道：“我聽姐姐說她和你一起生活很幸福，我就迫不及待想回來找你，回來後看到你們一家人相處的很和諧，我就覺得自己又成了外人了，後來遇到趙哥，他比我大很多，但對我很溫柔很寵，關鍵是他說我這麽好的人，一定可以有所成就，他問我喜歡什麽，我說喜歡化妝，他就給我買各種化妝品，帶我去給不同的女孩子化妝，媽媽，你知道嗎，從小到大我都沒有被肯定過，內心其實很自卑，所以趙哥一誇我，我就哭了，他哄着我說他以後會對我好的，我就跟了他了，從小到大不缺錢，爸爸給我們的零花錢比普通同學都多，但我缺愛啊，缺肯定啊，這些只有趙哥給我了，我跟他在一起的這兩個月活得非常開心，每天都很幸福，但是我知道這種幸福不可能長久，我也從未想過長久，我知道他有家室，也知道他換女朋友很勤，但我就是願意跟他在一起，昨晚收到姐姐的信息，我哭了很久，趙哥問我咋了，我說因為我爸爸終于要專門來找我了，趙哥抱着我說會好的，今天晚上他給了我一筆錢說是以後就不見了，我沒要，也沒哭，我轉身走了很遠，回過身發現他還在原地，就又跑回去跟他說了聲謝謝，然後我就回家了，到家門口我又期待見到爸爸，又害怕見到他，所以遲遲不敢進門”。佳佳此時情緒已經好很多了，我心裏卻非常不是滋味，當年孩子多，她性格又外向，一直在忽略她的想法和行為，沒想到造成今天這樣的後果，幸虧一切及時挽回了，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随後我們三個人一起去接秦明，其實就隔條馬路，他平時都是自己回來，但今天我們都想去接他，果然見面後，秦明和佳佳又開始互掐了，但這次明顯不一樣了，哪裏不一樣了，我也說不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