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父母走了，人生只剩歸途

父母走了，人生只剩歸途

懷揣着爸爸媽媽攢的錢，我哭了一路，回到家，找了個精致的盒子把錢裝起來，抱着盒子想象着他們攢這些錢的不容易，自己舍不得多花一份，就為了最後補償給兒子。

媽媽去世第二年的三月份，爸爸也跟着走了，聽嫂子說他走之前鬧着要來找我，說他的錢在我這，大哥說爸走之前神志已經不清了，一會叫爺爺、一會叫奶奶、一會又在和媽媽說話，社區的醫生去家裏給爸爸看了下說這是回光返照，讓準備後事，可爸爸突然對大家說：“淑珍拿我們的錢，我要去找她要”。然後掙紮着要起身，一口氣沒上來，人就走了。

他們不知道我拿錢這個事是不是真的，更不知道我拿了多少錢，所以他們一直在試探我，後來大姐竟然也加入了試探的隊伍，面對任何人的試探，我都沒有做正面回答，錢是在爸去世前的最後一個春節期間給的二哥，二哥拿到錢時哭的幾次斷氣，他瘋狂的捶打自己的頭，我沒攔他，看着他慢慢平靜下來，我說：“爸爸給你這個錢是想補償你，他覺得他和媽媽虧欠了你，但我們誰又過的好呢，誰不是風裏雨裏走過來的，可你一直不出現，電話也不打一個，爸媽到死都沒見上你，你到底是咋想的”？二哥點燃了一支煙，但沒抽，他把煙放地上說：“達，這是我給你點的煙，你抽啊”。“達一輩子都愛抽煙，抽旱煙抽了一輩子，我第一次給他買香煙，他說抽不慣，後來無意中看見他撿地上的煙頭抽，我就知道他不是抽不慣，是舍不得抽。”他自言自語說。他又給自己點了一支煙，抽了一口和剛才的煙放一起，然後看着我說：“我是自己把自己毀了，怨不得任何人，你看咱們一村上下誰像我一樣上人家門，養人家娃，你二嫂子其實人還可以，她能吃苦也能理解我，但我始終擡不起頭，那兩個娃，人家他爸爸走的時候娃都記事了，他們這些年對我都是不冷不熱的，有時候姐弟兩一吵架我去勸架還會被他們合起來攻擊‘窩囊廢’。有次他們罵我的時候我沒忍住打了弟弟一巴掌，你二嫂子和她女子一下子就撲上來把我臉抓了個稀巴爛，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在那個家我永遠都只會是個外人，所以從那以後我就不和誰聯系了，達住院我想去看的，但兜裏錢被你二嫂子全掏去了，我沒錢，連車費都沒有，就沒去，後來舅舅說讓咱們輪流管達和媽，我明知道她不會同意，卻還是抱着一絲僥幸心理去找她談了，沒想到她不光諷刺我沒本事，還說達活該，我就打了她，她把我的東西從家裏摔出來，讓我滾，我一個人走了幾個小時的路，走到家門口，坐在咱家的臺階上，夜裏聽到達一直咳，聽到媽的哭聲，我幾次想敲門進去，但又不敢也不想讓他們看到我落魄的樣子，天快亮時我離開的，幾天後我到了新疆，在新疆待了四年多，期間你二嫂聯系過我，也主動給我道歉了，我後來心軟就決定和她繼續過下去，她也答應每個月支付達和媽的贍養費，聽到媽媽去世，我在新疆封控着回不來，我讓你二嫂子去送送媽，她不願意，說是怕被你們說，我在新疆哭了三天，三天三夜沒吃沒喝，算是贖罪吧，對媽媽心裏有太多愧疚了”。

二哥剛開始一直拒絕拿那個錢，後來我說：“你和爸媽彼此都愧疚，這點錢是他們最後能給你付出的了，想彌補他們的愧疚，你是不願意原諒他們還是想讓他們在天上一直愧疚”。二哥接過了錢，轉身離開了。

大哥大嫂和大姐他們想不通的是明明兄弟姐妹幾個裏我過得最輕松，又現錢最多，還沒咋管爸媽，憑什麽把錢留給了我，我并沒有告訴他們錢的去向，在我看來，父母的錢給誰是他們最後的權利，作為兒女不需要有意見。

爸爸的葬禮上大嫂當着所有親朋好友的面辱罵我沒良心，克夫，不是個東西，生育機器，給別人養孩子，總之把她這輩子能想到的罵人的話都罵了個遍，大哥在旁邊站着，一句話沒說，大姐跪在靈堂前頭也沒擡，二哥人在新疆，沒在跟前，三哥聽不下去了，上前試圖制止大嫂，被兩個侄子按在地上打了一頓，爸爸的葬禮成了全村最大的笑話，我在靈堂前磕了三個頭後，起身離開，從此再也沒有回過那個地方。

我們所有的兄弟姐們都主動斷了聯系，大家心照不宣，父母在，家在，父母亡，家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