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阮惜

阮惜

夕陽，餘晖橘黃，籠罩大地染上金色。

淺褐色的瞳孔澄淨得近乎琉璃珠子，夏聞鐘驚嘆于方則行的美麗，忍不住屏息長久凝視。

“夏聞鐘。”

方則行正正與他對視，“我在思考一件事。”

“什麽？”夏聞鐘下意識躲閃，立即回望嘴角抿出一絲笑，“怎麽了？”

“如果我說，我好像還挺喜歡跟許知禮玩，你會傷心嗎？”

夏聞鐘是他在這個學校認識的第一個朋友，方則行不想冷落好朋友。

“不傷心啊。”夏聞鐘笑容牽強，“你們本來就是一個班的，沒事的時候還能相互讨論題，不像我，什麽都不會，總麻煩你。”

方則行覺得他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皺着眉欲言又止，話哽在嘴邊最後輕嘆搖頭笑笑，“你這話好酸吶。”

“我沒覺得你麻煩。”張開雙臂擁抱夏聞鐘，方則行在他背後輕拍，“我沒別的意思，不會因為許知禮忽視你，只不過。”

壓低聲音，方則行小聲提醒：“你要小心方嘉碩，他心裏彎彎繞繞很多，你別以為他是好人。”

“為什麽？”

方則行輕捏夏聞鐘指尖，依舊低聲道：“因為，我和他從小一起長大。”我跟他是一類人，想要的東西必須得到，為了目标可以不擇手段。

“我會小心的。”夏聞鐘輕易被擁抱撫平酸澀心情，虛着眼神瞥看方則行，“你想跟許知禮玩，是因為他是Alpha嗎？”

你會和他在一起嗎？

Advertisement

“跟信息素沒關系。”方則行回答得斬釘截鐵，“如果他是Beta，我可能更加毫無負擔地跟他玩。”

夏聞鐘眼神迷茫：“就像我？”

因為他是Beta，所以方則行對他毫無戒備？

方則行沒有回答夏聞鐘的問題，接上自己的話解釋道：“排除正常的兩性AO、雙B結合，AB戀還算常見，但BO戀真的很難堅持下去。”

他沒打算在腺體問題解決前考慮以後結合對象的性別。

“所以我在跟Beta相處的時候，不用自作多情的擔心他們會喜歡我。”

“如果你……”沒有自作多情呢？

夏聞鐘笑笑：“但他是Alpha，你是Omega，AO結合是天性，你會被他吸引，對嗎？”

方則行豎起食指搖了搖，“當然不是，肯定是我吸引他，我這麽優秀，誰會不喜歡我啊？”

“嗯，我們都很喜歡你。”夏聞鐘點頭。

“當然了。”方則行笑得戲谑，“你們可都要喜歡哥哥我噢。”

夜幕降臨，課間休息時間。

“這個方法你聽懂了嗎？”

方則行再次同許知禮确認。

“聽懂了，不過我覺得這個地方可以簡化一下。”

許知禮指指題上的圖，“我們可以不設未知點，直接設距離，這樣避免繁瑣計算。”

方則行思索片刻，點頭贊道：“這個确實好，我把問題想得太複雜了。”

“你想得也沒錯。”許知禮看着方則行寫滿整頁的草稿紙，“而且你居然真的算出來了，太厲害了。”

“我怎麽感覺你在說我軸？”方則行開玩笑，解釋道：“因為一直能往下算，要是中間發現哪裏錯了，我肯定就不算了啊。”

“有道理。”許知禮看着他臉上的笑，忍不住跟着勾起嘴角，“我覺得，執着不是缺點。”

“一條道走到黑、不撞南牆不回頭，也是好事嗎？”

“你不會的。”許知禮重複方才他的話，“就像解題，發現中間哪裏有錯誤，你就不往下算了。”

“或許我。”沒有其餘退路呢？

很多事開弓沒有回頭箭，錯誤萌發的芽，被執念一日日澆灌，早已長成參天大樹。

方則行笑，“你說的對。”

方嘉碩低眉順眼，在方則行跟許知禮講完題後湊過來，小聲道：“我想不明白你跟我生什麽氣。”

送完夏聞鐘回來，方則行跟氣不順似的，連半個眼神都沒不分給他。

“我沒生氣，只是單純看你不順眼。”

方嘉碩坐直身子，“噢，那沒事了。”他清清嗓子轉移話題，“哥，阮老師，阮惜明天要來。”

“噢。”方則行興致缺缺，又叮囑一遍，“好好學習吧。”

方嘉碩點頭應下，但還是情不自禁側眸瞥看方則行的臉頰。

腺體，是Omega身上最脆弱的部位。

柔軟薄薄肌膚下，充盈香甜誘人的信息素，只要被Alpha的犬齒咬破注入信息素，Omega就被打上烙印，但Alpha不會有任何影響。

這不公平。

他覺得方則行不該被非人力可更改的東西操控行為和思想，決定歸屬權。

哥那麽優秀，有權拒絕一切配不上哥的、低劣的Alpha。

但方嘉碩同樣知道腺體缺陷的嚴重性，得不到信息素安撫的Omega經歷一次又一次發情熱，會出現失眠、激素失調，信息素波動容易導致情緒不穩定，消沉、悲觀又易怒。

既希望方則行不要被信息素支配，又希望他能好好活着。

“你再看，我就把你眼珠子摳出來泡茶喝。”

方嘉碩下意識別開眼，收起胡思亂想認真學習。

活在當下，當下每個瞬間都能決定未來。

度過一節語文和外語課後，總算等到數學課。

方則行早早收拾好桌面，坐姿挺拔端正。

腳步聲漸近，推門進來的卻是二班班主任，方則行有些失望，緊随其後又邁入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

瘦、白，金絲眼鏡規矩，幹淨襯衫整潔。

桃花眼有些歲月侵染痕跡，眼中泛着冰冷寒光。嘴唇薄而微繃成直線，可想而知話少言語犀利。

“同學們，這位就是你們的新班主任兼數學老師，阮惜阮老師，大家掌聲歡迎。”

掌聲剛響起沒過三秒，臺上人便做了個停住的手勢：“時間緊任務重，簡單做個自我介紹。”

周志見狀默不作聲輕手輕腳帶上門離開，早聽說新來的是個脾氣傲的，果然名不虛傳。

板書字跡工整清晰，阮惜一筆一劃寫下名字和號碼，“這是我的手機號碼，大家記一下，好了，我們開始上課。”

阮惜語速很快，方則行看的速度都跟不上他，忍不住舉手示意：“老師，您能慢一些嗎？”

周圍附和聲響起，嗡嗡如蚊蠅振翅。

“安靜，有問題舉手。”阮惜皺眉掃視，“我不希望在課堂上強調紀律，再有下次直接到講臺旁罰站。”

方則行立在原地，等阮惜看向自己再度重複：“老師，您說話——”

“我知道了，坐下。”不待衆人反應，阮惜繼續講課，稍稍放緩語速，集中精神勉強能夠聽清。

依言坐下，方則行深吸口氣，沒事，忍一忍就過去了。

方嘉碩心驚膽戰，好在一節課平安度過。

下課鈴聲響，阮惜擰開保溫杯喝水，示意同學們自由活動，湊近第一排詢問數學課代表是誰。

“噢、是許知禮。”

擡眼看向第二排，見對方低頭似在寫字，阮惜走近輕敲桌角，“課代表，一會兒你記得去辦公室拿試卷，下午第一節課我要講。”

“好的老師。”許知禮點頭。

“老師，我有話想對您說。”方則行站起。

方嘉碩條件反射想攔住他，“哥！別沖動。”

方則行滿心疑惑，反應過來翻個白眼瞪方嘉碩，跟在阮惜身後準備到辦公室細說。

第一解釋他方才沒有惡意，第二告訴老師打斷別人說話真的很不禮貌，第三，他也想當課代表。

辦公室隔間擋板劃分一個個獨立區域，方則行跟在阮惜身後，看他放下教案水杯。

“同學，你請坐，有什麽事找我？”

方則行依言坐在隔板旁的椅上，眼看阮惜像換了個人一樣放松剛才緊繃的肩膀，嘴角上勾似在微笑，說話聲音有絲不易察覺到顫抖。

“是這樣的老師。”方則行清清嗓子，“我剛剛上課舉手不是對您有意見，實在是語速太過聽不清，希望您不要誤會。”

“哦哦我知道了，沒事的。”阮惜從一旁包裏抓出一把糖遞給方則行，“請你吃糖。”

“謝謝老師，我不愛吃甜的。”方則行禮貌拒絕。

阮惜收回手，同樣鄭重道歉：“抱歉同學，我剛剛不應該打斷你講話，不過我已經明白你的問題，為了避免浪費時間，所以、但這個确實是我做的不對。”

“沒關系。”方則行松口氣，笑道：“還有一件事，就是您看能不能讓我擔任課代表？”

“我數學成績很好的，保證認真負責，請您給我一個鍛煉的機會。”

“不是已經有課代表了嗎？直接把那個同學撤下來似乎不太好。”阮惜目露為難，“要不你們一起擔任課代表？”

“謝謝老師給我這個機會。”方則行意外地發現阮惜并不像課堂上那樣冷酷，說話時聲音很小，眼神躲躲閃閃不敢對視。

是在緊張嗎？

方則行頓了頓，同樣放軟語氣，“我叫方則行。”

“好的，我記住了。”

阮惜輕咳一聲，“你覺得、我講的哪裏不好嗎？剛剛有知識點沒聽懂嗎？”

方則行正要搖頭，背後有人接近，同時眼睜睜看着阮惜繃直嘴唇，板着臉擺出生人勿近的架勢。

“阮老師，我來拿試卷。”許知禮見辦公室氣氛平靜，松口氣暗嘆果然方嘉碩想多了。

“試卷在打印機那邊，高二一班的，你去找吧。”阮惜看一眼方則行，等許知禮拿到試卷後叫住人，“你跟方則行一起當課代表，記得提醒大家下午上課前把試卷寫完。”

“好的老師。”“好。”

方則行乖巧應話，不忘道：“那老師再見。”

“嗯。”

站起時他看到阮惜後頸上貼着一塊Omega用信息素抑制貼，暗道怪不得根本聞不到阮惜的信息素味道。

不過，為什麽阮惜一看到許知禮就變臉了？他們之間有過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