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告白

告白

周五傍晚。

咖啡廳距離東明湖公園只有十幾分鐘路程，方則行順利帶夏聞鐘回家，商量好吃過晚飯再由司機将他送回。

手機鈴聲響起，方則行接電話：“喂許知禮？有什麽事？”

“你現在在學習嗎？”

“沒，跟夏聞鐘在外面玩，你要一起嗎？”

“好啊，在哪？”

“就東街旁邊的明湖公園，等會兒可以去我家吃晚飯，正好我有題問你。”

許知禮沒想去方則行家吃飯，準備等下再找理由拒絕，先應道：“那二十分鐘後見。”

擡手遮擋夕陽餘晖，方則行掐滅屏幕看一眼身旁抱着手機傻笑的夏聞鐘，“看什麽呢這麽高興？”

“方嘉碩在跟我講你小時候的事，說你特別小正經，好可愛啊。”夏聞鐘沒忍住捏捏方則行的臉，有些感慨：“我要是能親眼見到就好了。”

“別用可愛誇我，我是要靠實力征服全世界的人。”方則行拿起鴿糧離開長椅，走到廣場上蹲下。

鴿糧倒在手上的瞬間，嘩啦啦圍過來一群鴿子，脖子一梗一梗啄食鴿糧。

不時還有別的人帶着鴿糧過來，對視回報友好笑臉。

遠處，十多歲少年嬉戲打鬧，也有年輕父親們牽着孩子惬意漫步，晚風吹拂消散一天的煩悶，處處和諧美好。

天空逐漸變暗，最後一抹金黃消失前，許知禮匆匆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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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了。”

“你再不來天都黑了。”

方則行拿過飲料遞給許知禮，“喝口水歇歇，你怎麽來的？”

“騎單車。”擰開瓶蓋喝水，許知禮後知後覺越過方則行跟夏聞鐘打招呼，“你也在啊。”

“我剛剛不是跟你說了我跟夏聞鐘一起嗎？你記性這麽差？”方則行将剩下半包鴿糧分別倒在三人手上，“咱們來比賽吧，看誰先喂完這些。”

夏聞鐘裝好手機興致勃勃，“好啊，輸的人做三個俯卧撐怎麽樣？”

許知禮沒意見，“我都行。”

“好。”見夏聞鐘一下跑到鴿子當中反而驚飛鴿群，方則行哈哈大笑：“你急什麽，三個俯卧撐又不難。”

許知禮亦是輕笑，跟在方則行身後慢慢接近鴿子們。

夏聞鐘摸摸耳垂笑得羞澀，“我想看你做俯卧撐。”

蹲下身張開手掌，方則行聞言立即答應，“那不管輸不輸我都做好了。”

“你真好！”

口袋裏手機振動，夏聞鐘拿出回方嘉碩消息，片刻後拍拍手将鴿糧撒在地上，“我喂完了！”

“耍賴呢，不算噢。”方則行還是笑，一點不見生氣模樣。

“我就是喂完了。”夏聞鐘坐回長椅。

方則行狀似無奈地嘆口氣，“那我和班長比。”

許知禮垂眸看着圍在身邊的鴿子，沒忍住問道：“你對夏聞鐘這麽好，是喜歡他嗎？”

“啊？”方則行沒聽明白許知禮什麽意思，“對一個人好就是喜歡嗎？我不覺得。”他搖搖頭，補充道：“我覺得喜歡和愛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為什麽這樣說？”

方則行抿唇笑笑，避而不答指着許知禮手邊一只白鴿子道，“你喜歡它的眼睛顏色嗎？”

白鴿歪頭咕咕叫，眼睛閃着紅色的光。

設想如果許知禮是他的戀人，等得到對方的肯定回答後，用訓練好的白鴿銜着紅寶石戒指飛過來，取下戒指拉過戀人的手親自戴戒指，再添上一句庸俗的告白：在我心中，你和鑽石一樣閃耀。

完美。

“不喜歡，太紅了。”許知禮搖頭如實回答。

沉默許久，方則行站起身，“噢。”

切。

随手撒掉手裏的鴿糧，他忽而發覺自己有些生氣，沒有原由的失望和惱怒。

“我也耍賴，比不下去了。”

“那就不比了。”

許知禮跟着站起，走回長椅坐在方則行身旁，觀察對方臉色似乎不太好，忍不住道：“你怎麽了？”

不知名的情緒很快平複，方則行笑笑，“我沒事，剛剛蹲久了有點頭暈。”

夏聞鐘遞過水瓶，提議道：“我們圍着湖邊走走吧，方嘉碩說湖東邊新裝的燈特別好看，還有好多錦鯉，鯉躍龍門，好意象啊。”

“現在幾點了？”方則行邊喝水邊問夏聞鐘。

許知禮搶先亮起手機屏幕給他，“五點五十八。”

“那就再過二十分鐘回去，然後吃個飯讓司機送你們，行嗎？”方則行看向許知禮。

“我就不留下吃晚飯了，我爸來的時候說讓我回家吃。”

“你不早說，我都跟我爸打過招呼了。”方則行帶着些埋怨摸出手機給沈澈朗發消息：另一個朋友不來了，爸爸你別弄太多飯。

-好，六點半能回來嗎？

-晚十分鐘左右。

“抱歉，我、對不起。”許知禮手足無措。

方則行嘆口氣，擺擺手道：“算啦，走吧。”他剛剛注意到許知禮手機屏幕上有只貓，“诶這個也是你家貓的照片吧？”

他也喜歡小貓，但沈澈朗貓毛過敏。

“嗯。”許知禮心道方嘉碩說的沒錯，找出手機裏小芒果的照片遞給方則行，“它叫小芒果。”

長毛三花貓躺在陽光下打盹，看得方則行心軟成一片。

“它好可愛，夏聞鐘你看。”方則行拿着手機跟夏聞鐘分享。

“真的诶，小芒果是公的還是母的？”

“三花都是母的，極少數公的沒有繁殖能力。”方則行笑着打趣，“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诶呀我不怎麽了解嘛。”夏聞鐘挽住方則行的胳膊勾住手指，“等你以後一個人住就能養貓了。”

方則行将手機還給許知禮，搖頭哼笑：“我才不要離開我爸。”他再度看向許知禮，“小芒果真的好可愛，我能去你家摸摸它嗎？”

“現在？”許知禮十分意外。

方則行想了想，“以後有機會的話，我能去嗎？”

“其實我也只有寒暑假才能見到小芒果，它養在我父親身邊。”

方則行有些意外地打量他一眼，沒想到許知禮也是單親家庭，識趣地越過話題，指着湖面的魚轉移注意力，“好肥的魚。”

“诶方則行，你家魚缸裏那些魚也能長這麽大嗎？”

“不能吧，品種不一樣。”見許知禮眼神好奇，方則行同樣将魚的照片給他看，“我爸養的，說什麽水利財。”

“你爸爸是生意人？”許知禮下意識猜測。

“對，賣飲料的。”方則行趴在欄杆上低頭看水裏的紅魚，像逗狗似的“嘬嘬嘬”喚魚。

夏聞鐘哈哈大笑，“你這樣才叫不來魚，下次帶些魚糧過來吧。”

“好主意。”方則行撞撞許知禮手肘，“有空來我家玩，請你喝咖啡。”

“這不好吧，我怕叔叔誤會。”

“誤會什麽？直接來就行。”方則行頓了頓，“或者你可以跟方嘉碩一起來，這樣我爸就不會誤會了。”

還是別讓沈澈朗空歡喜一場吧，他是對許知禮的信息素敏感，但他又不喜歡許知禮，不考慮跟對方在一起。

三人散步，走走停停說笑。

到時間許知禮先離開，方則行帶着夏聞鐘回家。

涼風習習自是安逸。

“則行，你另一個同學怎麽突然不來了？”沈澈朗邊将剝好的螃蟹遞給夏聞鐘邊看向方則行。

“噢他突然說家裏有事，對了爸，明湖公園那兒的魚特別肥，改天我陪你出去走走。”方則行滿手蟹黃，含住指尖嘬吸，軟和聲音央求道：“你就答應我吧，我保證一直牽緊你的手。”

“你跟朋友去玩就行，我懶得出去。”沈澈朗不為所動，抿唇笑得柔和，“我聽嘉碩說你想要戒指，要什麽樣的？等會兒我再給你轉點錢，喜歡什麽看着買。”

“也沒有喜歡的。”方則行頓了頓補充道：“爸，皮膚白的人适合什麽樣的首飾？”

沈澈朗思考片刻，“是像顧老師那樣白的嗎？诶呀我也不懂這些，你去問你叔夫吧。”

“緩兩天吧，我怕他還生我氣。”

“也行。”

周六上午八點。

今天的顧溪似乎心情不好，講課間隙方則行小心翼翼關心道：“老師，您昨晚沒休息好嗎？”

顧溪按按太陽穴長嘆口氣，“布置一份論文任務，學生提交的全都不合格，我看到淩晨一點，氣得兩點才睡着。”

方則行暗暗咋舌，“您消消氣，千萬別氣壞自己。”

“嗯，你最近怎麽樣？月考考得好嗎？”

顧溪看向方則行，短暫忘卻昨夜的怒火，他已經重新下發任務，就看這次學生還會不會敷衍了事。

如果他們還敷衍，那麽期末成績也會同樣敷衍他們。

“我考了全班第一，還不錯吧？”方則行抿唇忍住得意，可笑意從眼角眉梢冒出來，他小聲補充道：“我超過第二名5分，第二名是Alpha。”

“真不錯，你這個全班第一，應該也是全校第一吧？”顧溪心中明了，以沈安寧的成績，他必定在重點班。

“我孩子最近成績退步了，但他從小就獨立，我相信他很快能找回狀态。”

鬧鈴聲響起，顧溪收起笑意清清嗓子，“好了，繼續上課吧。”

“好的顧老師。”

補課結束，方則行合上筆帽站起送顧溪離開，沈澈朗在客廳澆花，看見方則行忙揮手讓他回房間。

“顧老師，我送您吧，安寧對花粉過敏，今天天氣好，我想讓花見見太陽，沒留意時間，都怪我。”

顧溪回身朝方則行笑笑，“不用送我，你好好學習吧。”

門縫隙隐約看見身影，“顧老師再見！”

沈澈朗見門關上長出口氣，引顧溪坐下，“顧老師，喝杯茶再走吧，上次的甜品還喜歡嗎？”

顧溪一氣喝下花茶，笑着搖頭道：“我沒吃，全給我兒子了，等下回去問問他。”

“那也好，您是不喜歡甜的嗎？那我讓小張包些味淡的給您。”沈澈朗想了想又道：“您兒子多大了啊？在哪裏上學？小晟說您有兩個孩子，肯定很辛苦吧？”

“大兒子17了，小兒子才14 ，我這人心狠，撇下大兒子給兩位老人照顧，小兒子丢給保姆，只有放假見面。”

“诶喲別這樣說，您有您的難處，孩子長大會理解的。”沈澈朗有些佩服顧溪，他沒有對方這樣的勇氣。

“或許吧，說實在的。”顧溪張張嘴不知道該不該開口，“我、我有時候也後悔過這樣做，現在孩子們都跟我不親近，而且我發現。”他低頭嘆口氣，“我已經不知道該怎樣關心他們了。”

“小兒子還好，遇到什麽人、什麽事會願意跟我分享。”

“大兒子跟我很生分，昨天傍晚出去玩都不願意跟我說一聲，要不是我聽見聲音攔住他詢問，他只當眼裏沒有我。”

沈澈朗目光凝重擔憂。

“可能他不懂怎樣表達心裏的想法，說句不好聽的話，畢竟他小時候您沒把他帶在身邊，有隔閡也很正常。”頓了頓，沈澈朗又道：“我覺得身為家長的您應該率先作出改變，您希望他怎樣對您，您就怎樣對他。”

顧溪點點頭，“小澈，謝謝你。”推推眼鏡，他笑道：“你別一口一個您、您的了，跟阿晟一樣喊我哥就行。”

“那、顧哥，希望我的話對你有幫助，有時間帶孩子過來坐坐，我希望安寧能多認識些朋友。”

沈澈朗随顧溪站起，接過小張手裏的東西遞去，“顧哥再見。”

“小澈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