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嫉妒

嫉妒

早起去樓下吃過飯，方則行心情不太好，沈澈朗、沈澈朗、沈澈朗，他滿腦子都是沈澈朗。

-爸爸，有空可以跟我打五分鐘電話嗎？我很想你。

杳無音信。

方則行鼻子一酸，險些落淚。

從前時刻待在沈澈朗身邊，哪曾想過會有這樣卑微央求短短陪伴？

可想起昨日見面時沈澈朗發自內心的欣喜、滿足，方則行知道過去是自己想錯了，無論方缜待他如何，待沈澈朗是極好的。

沈澈朗愛方缜，遠勝過他。

他嫉妒方缜霸占他的爸爸。

上課時他有些心不在焉，盼望收到沈澈朗的消息，哪怕是拒絕，也比不回消息好，提心吊膽放心不下。

“安寧，你談戀愛了嗎？注意力不夠集中，分神可不好。”

顧溪拍拍方則行的肩膀，“如果你再走神，我要給你爸爸打電話反應情況。”

“對不起老師，我錯了。”方則行搖搖頭：“您繼續吧，我集中注意力。”

顧溪微微嘆息，下課後環視冷冷清清的家，放慢收拾東西的速度，輕聲問道：“你方便跟我說說怎麽了嗎？其實你家裏的情況我也了解一些，是不是你父親回來了？”

“是。”方則行實在沒忍住捧着顧溪的胳膊哭泣，“我跟我父親關系不好，現在他回來了，我爸就不要我了。”

“怎麽會呢？不會的，你可是你爸爸的孩子，這麽懂事招人心疼，他不會不要你的。”顧溪輕輕拍打方則行的後背安慰，“不要哭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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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從早上七點給他發消息，他到現在都沒回，他肯定是不要我了！”

顧溪哭笑不得：“現在才十點多，說不定他今天睡懶覺呢？”

“不是這樣的。”方則行滿腹委屈，又怕耽誤顧溪的時間，想了想擦去眼淚，搖頭道：“對不起顧老師，可能是我太小題大做了，我沒事的，您回去吧，我會好好學習的。”

“你一個人在這兒住？沒其他人？吃飯怎麽辦？多危險啊。”顧溪越發擔憂，“要不你去我家？正好我兒子在家，你們可以一起學習。”

“不用了顧老師，我自己就挺好的，老師再見。”

顧溪走到門口，看着失魂落魄紅着眼圈的方則行頓住腳步，放柔聲音勸道：“要不你先去我家吧？安寧，我兒子跟你一樣大，要是換了你爸爸看見我的孩子一個人在家，肯定也不放心。”他真的不放心留方則行自己在這兒。

方則行不願到別人家做客，卻也清楚想要讓沈澈朗重視自己，必須借顧溪轉述情況，擦去眼角的淚點頭：“那麻煩您了，謝謝顧老師。”

“別客氣，收拾下習題冊。”

下樓上車，顧溪見副駕駛上的少年還在綴泣，遞去紙巾再次勸道：“不哭了，等下我可要跟小澈好好說道說道，怎麽能這樣把你自己丢到這？”

“不用了顧老師，我能理解我爸。”

顧溪更加心疼“沈安寧”，忍下種種怨怪不再說話。

宅院獨棟小樓房，看起來有些破舊，院子裏的桂花和美人蕉開得正好。

方則行屏住呼吸跟在顧溪身後，直到走進房間才長舒一口氣。

這裏空氣很好，只不過周圍人家大多都種有花，除了沈澈朗和陳晟，沒人會時刻注意周遭環境是否對兄弟倆身體有害。

“安寧你快坐。”

顧溪拿過玻璃杯倒水，不忘呼喚許知禮出來，“知禮，家裏有客人來，你快出來。”

方則行捧着水杯，低頭靜靜地看着杯壁上挂着的水珠，聽腳步聲接近站起擡眸看向來人，嘴角笑容在看清對方的瞬間僵在臉上，靠！許知禮？是顧老師的兒子？

許知禮同樣驚訝萬分，“怎麽——”

“咳、咳咳！”方則行捂住口鼻劇烈咳嗽，“顧老師、我，我花粉過敏，能勞煩您關下窗戶嗎？”

“瞧我這記性！”顧溪急忙關上門和窗戶。

許知禮下意識邁出腳步，猶豫要不要走到方則行身邊，只見對方邊咳邊豎起手指擋在嘴前，“咳咳。”

顧溪順便連窗簾都拉上了，湊近遞水給方則行，關切道：“安寧，你好點了嗎？去醫院看看？”

方則行接過水杯喝下順氣，笑得乖巧禮貌，“謝謝顧老師，我沒事。”

他捏住顧溪的袖子怯生生地看向許知禮，“顧老師，這位是？”

“這是我大兒子許知禮。”顧溪揚下巴點點許知禮，又道，“這是我的學生沈安寧，他在二中上學，臨時來家裏吃飯，正好你們倆同歲，肯定有共同語言。”

許知禮萬分驚訝：“沈安寧？”

為什麽方則行突然改名叫沈安寧？而且、沈安寧真的是方則行啊！

“你們認識？”

顧溪很少見到許知禮這麽驚訝的模樣，回頭看一眼神情拘謹的方則行，對方表情無辜：“顧老師，我是第一次到您家來。”

許知禮沒有立即說話，接受到方則行拼命擺手的信號，頓了頓道：“聽阮老師說過，二中的第一名就叫沈安寧，沒想到這麽有緣分。”

“安寧成績很好，又很聰明，知禮你要多跟他學學，記住沒有？”

“好的爸，我會的。”

許知禮同樣禮貌微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方則行要隐姓埋名，但對方這樣做，一定有他的理由，還是不要揭穿比較好。

“嗯，安寧你去我的書房寫作業吧，我先去市場買點菜，中午給你做好吃的，你太瘦了。”

顧溪示意許知禮回卧室待着，走到門口壓低聲音道：“我很快就回來，你不準欺負安寧。”

“爸，我不會的。”

許知禮越過顧溪看向方則行，對方拎着書包笑得肆意。

“安寧，我走了，你有事記得跟我打電話，想吃什麽盡管直說。”

“謝謝顧老師，我都行。”

方則行滿心等着顧溪離開，快些找許知禮串口供，商量（威脅）別說出事實。雖然是陳晟教他自稱沈寧，并非有意欺騙顧溪，但他還是內疚不安。

“有什麽忌口的嗎？千萬別跟我客氣。”顧溪攔住方則行跟自己往外走的腳步，“你別出去了，花粉過敏還是小心些吧。”

聽着院門合上的聲音，方則行回身看向不知何時出來的許知禮。

“班長，好久不見吶。”

“總之，事情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方則行倚在許知禮肩上低聲解釋清楚來龍去脈，又道：“所以你千萬別說漏嘴，幫我瞞着顧老師，否則他肯定再也不願意見我了。”

“好，我答應你。”

許知禮垂眸看着方則行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尖紅潤似霞雲，完全貼住肩窩十分親密，這樣的姿态太過親昵，又是在自己的卧室，很難不讓人情動。

“那信息素安撫……”

“我吃完飯就走，你下午記得來找我。”

“要、要洗澡嗎？”

許知禮臉羞得通紅，結結巴巴說完忙緊緊攥住衣擺，生怕惹得方則行不快。

“啊？不用啊，你——”方則行起身坐直身體，看見許知禮的臉笑道：“想洗就洗啊，最好洗得香噴噴的再找我。”

眼看對方臉更加紅，他笑眯眯捏住許知禮的下巴欣賞，心道班長臉紅起來可真好看。

“你能幫我講講題嗎？”

許知禮怕自己忍不住興奮，急忙轉移話題，熟門熟路拿手機給方則行轉賬，想讓他多說兩句話。

方則行看見轉賬猶豫一瞬選擇退回，之前不知道顧溪跟許知禮的關系，現在他知道了，看在顧老師的份上也不好再為難許知禮，只是想到那一萬一次的信息素安撫，皺皺眉道：“你為什麽要那麽多錢？”

就、一點友情價都不給嗎？還是說許知禮其實不想安撫自己？

“什麽？我要很多錢？”許知禮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愣想到從天而降的兩百塊，抿唇道：“那我不要錢了，你別生氣。”

“也不是！”方則行怎麽可能真的白白欠許知禮人情？坦白來說，一萬不多，但他就是覺得許知禮不該要這麽多，“說實話，你是不是根本不想給我你的信息素啊？”

正說着話，方則行的手機鈴聲突然響起。

許知禮咽下嘴邊那句“當然不是，我特別想讓你喜歡我的信息素”，拿起手機默默胡亂滑來滑去，甚至把一百年都沒更新過的各類軟件更了一遍。

“喂爸爸，你才醒嗎？”

沈澈朗嗓子沙啞，似還躺在床上，帶着濃濃倦意，“昨晚跟你叔夫聊得久了些，所以醒的晚，你吃早飯沒？顧哥跟我發消息說你在他那，讓我多關心關心你，安寧，你還好嗎？”

方則行低頭盯着自己打着石膏的左手，心道沈澈朗的借口也太過拙劣了，以陳晟現在的身體狀況，怎麽可能聊到半夜？

“我很好啊。”他站起朝許知禮做口型：我先走了。

許知禮點點頭目送方則行離開，想了想給他發消息：那一次五十，可以嗎？

顧溪的書房有兩個書櫃，堆的很多書，但亂中有序。

方則行繼續解釋到顧溪家裏的原因：“因為顧老師說，如果自己的孩子也孤孤零零在家，那你肯定會勸他到咱們家，所以我就來顧老師家了。”

“顧哥說的沒錯，不過安寧，你可不能給顧老師添麻煩，尤其不能欺負他的孩子。”

提到這個，方則行壓低聲音道：“爸，你猜顧老師的孩子是誰？”

“誰啊？”

“許知禮！就我住院時來過的那個。”

“真的啊？”

沈澈朗又驚又喜，驚的是這世界這麽小，兜兜轉轉都是熟人，喜的是憑顧溪對安寧的關照，那兩人的事必然不會遭到許家人的反對。

“對啊，我當時都驚訝壞了，其實想想也是有跡可尋，顧老師跟許知禮都長得特別白淨，看着都冷冷清清的。”

不過許知禮愛臉紅，跟火燒雲似的，一害羞就跟顧溪拉開差距了。

“但顧哥和知禮都有一副熱心腸。”

沈澈朗瞥一眼坐在床邊的方缜，捂住話筒道：“安寧跟知禮的匹配度出來了嗎？”

“嗯，挺高的，但先別告訴他，畢竟是瞞着他做的檢測。”以方則行那個狗脾氣，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呢。

方缜暗自搖頭，要是方則行和沈澈朗一樣別那麽倔就好了，哪怕笨一點，也是招人稀罕和心疼的，哪像現在，硬邦邦一塊鐵板子、冰疙瘩，軟硬不吃。

沈澈朗點頭：“也好。”他聽電話那端方則行說起想他，撞撞方缜的肩詢問：要不要讓安寧回來見一面？

方缜捏捏沈澈朗的手肘沒說話，但意思兩人都清楚：我沒意見。

“我也想你，安寧，你父親也想你，你要不要回來一趟？”

“我不回！”方則行十分堅決地拒絕方缜的示好，“爸爸，如果要見您必須和他一起，那我寧願再也不見您！”

這話聽得方缜怒火蹭蹭撩燒，奪過手機挂斷電話，恨恨道：“我早說他是個白眼狼，你看！連你都不要了，養他幹什麽？”

“你胡說！安寧才不是那樣的人，他就是在說氣話。”沈澈朗坐起牽扯痛處，疼得哎呦一聲，倚靠床頭索要手機，“還給我。”

“哼，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這麽有骨氣不見你，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給他一分錢。”

從回來方缜就想凍結沈澈朗的銀行卡，眼下終于有正經理由，立即給銀行發消息操作，處理好一切仍不交還手機，點點顧溪的聊天框道：“這個人既然願意照顧方則行，就讓他去照顧，總之我不許你為了方則行離開我。”

“我沒有…沒。”

再度被擁抱到溫暖臂彎中，沈澈朗莫名打個寒戰，擠出笑臉道：“老公，我不會離開你，你別生氣。”

那安寧呢？沈澈朗不知道該怎麽辦，父子倆關系這麽僵，他無力改變，只能寄希望于方則行先低頭服軟。

“你真的不在意我們的孩子嗎？他是我跟你的愛情結晶，老公，我好害怕，如果哪天你們鬧到不可開交，我該怎麽辦呢？”

“別怕，我說過了，只要你乖乖的，我會對他好的。”

方缜輕撫沈澈朗的後頸，溫柔安慰懷中因恐懼而不停顫抖的身軀，他怎麽可能不愛自己跟沈澈朗的孩子，只是覺得方則行在沈澈朗心中占據的地位高過自己，這是他不能接受的。

所以要将沈澈朗推在懸崖峭壁邊緣，選擇方則行等同跳下山崖，連帶着方則行一起玉石俱焚；選自己意味着安穩度日，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這麽簡單的選擇題，卻總因為方則行的眼淚幹擾沈澈朗的決策，那就先找個人替方則行擦掉淚 。

“喂嘉碩，交代你的事辦得怎麽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