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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愛德華·蘭蒂斯的的機甲潰敗了。

猩紅玫瑰被宴光粉碎了。

當過重的傷勢出現在本體上時, 愛德華和機甲的精神聯絡就此中斷，機甲的武裝消失，變回了原本的手環模樣, 愛德華朝後倒下墜落，無神的紅瞳似乎有了一點神志。

因為死亡的陰影籠罩, 他的精神力失控竟然都得到了平靜，像是回光返照般的理智回溯，他被宴光生生打回了精神！

而同時, A級機甲怒海, 也因為承載不住宴光過大的精神力輸出, 在空中破碎，少女的身影從半空浮現出來，她猩紅的裙擺和流光般的長發，如盛大升起的烈日般讓人無法直視。

起碼，在愛德華眼中是如此。

好亮。

好明亮。

神志一點點恢複，卻被過大的耀光所震撼，如第一次看見太陽的人類般，因為奪目的光彩而失語不已。

愛德華看到了宴光的臉。

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她是非常美麗的。

她很漂亮。

超出常理的完美的美貌，寶石般的眼眸冰冷又銳利, 過于鋒利華貴的氣場, 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在此之前，愛德華從未對任何人的容貌有過觀感, 美和醜對他來說沒什麽意義, 他注意宴光, 只是因為對方的實力夠強，夠危險, 她到底長個什麽樣子，對愛德華來說并不重要。

但這一時刻，愛德華突然感知到了女性的美，摧枯拉朽不可一世狂暴的美，如黃金和烈焰般不可思議的美貌、冰冷無情帶着殘酷氣質的美貌，居高臨下看着他的少女，就好像比他出身更尊貴的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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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溫柔的海，她是鋼鐵，她不是輕盈柔美的綢緞，她是寒冷鋒銳的槍炮。

她的決然讓他感到迷惘，那是僅僅旁觀就能感到的強烈意志，不會猶豫，不會遲疑，這般的決心讓愛德華發現自己的可笑。

真正堅定的人......是這樣的啊......

他朝後倒去，血液逆流，鮮血滴答滴答地順着衣擺飛濺，他聽見有人的驚呼，似乎是莎瑞芬娜，又似乎是別的什麽人，愛德華已經分辨不出了，他在落地時便拔出腰間的武器，依靠本能的力量朝宴光發出最後的攻擊。

為什麽戰鬥，這樣的疑問，他确實想不清。

但是作為蘭蒂斯家的繼承人，他必須要戰鬥到最後一刻，直到心髒停跳、呼吸斷絕、血液流幹，他才可以徹底認輸。

是這樣吧？

是這樣吧！！

彈藥對準宴光飛射而去，愛德華的視野變得一陣黑一陣模糊，他勉力睜大眼睛，好似聽見元帥聞令羽的聲音。

那位地位尊崇的、不喜歡他、厭煩着他、不願意和他多說一句話的前輩，有天難得對他說。

“你這家夥真的不太聰明。”

“你沒想過為自己活嗎？”

所以，為自己而活，是什麽樣子呢？

是......她的樣子嗎？

愛德華吐出一口淤血，他看見宴光用細劍斬開了他的攻擊，分明也是承受着過量的精神力暴動，她卻一步一步，步伐穩定堅不可摧地朝他走來，無視攻擊，無視傷勢，如此的心無旁骛又所向披靡，堅定地只想殺死他。

她走過漫漫長路，好像就為了殺他一次。

不知道為什麽，愛德華有點想笑。

于是他真的笑了。

“你......是怪物嗎？”

傷痕累累的青年，不複往常的清冷高貴，如此詢問着朝他走來的少女。

徹底一敗塗地了啊。

胸膛被細長的銀劍所穿透，毫不猶豫奪走他性命的女人，依然用那般罪惡的美貌說着冷酷無情的話語，她從始至終吝啬給予他一絲多餘的情感，好像只是碰見了絆腳石，就想着把石頭擊碎，其他的雜念完全不存在。

“孤是。”

宴光抽出了細劍，輕輕往地上一甩，新紅的血液滴落，愛德華·蘭蒂斯的身影在她面前粉碎，她奪取了對方全部的積分，從此第二名與她的差距猶如天塹。

在愛德華·蘭蒂斯坐擁S級機甲猩紅玫瑰、開場實力為準S級的情況下，宴光依然生生扳回了不公正的天平，将勝利女神拽到她的這一頭來。

她贏了。

勝者無需多言。

金發少女孤獨地站在中央地區，她微微揚起的裙角和長發都顯得冷傲，手中的長劍變回銀鞭，潮水般外洩的精神力又回歸身體，此刻的宴光顯得比任何時候都虛弱。

但沒有人敢上前攻擊她，剛才的戰鬥讓目睹者全部啞口無言，那是什麽等級的戰鬥，僅僅回想便心神震蕩難安。

“她竟然打敗了愛德華......”

“她是首席！”

誰驚呼出聲，形成尖叫的大喊，又是誰朝着她沖去，想要扶住她的身軀。

對此，宴光也感到模糊了，過量的精神力使用讓她此刻頭疼的發炸，扭曲的感官無法自控。

但是，在這樣的感知中，唯一被放大的是——

她突然朝着裴望沖了過去，黑發少年一直凝神關注她的戰鬥，以至于忘記了關注自身的環境，對危險失去了覺察，看見她沖來，裴望甚至震驚地睜大眼睛，不明所以。

他還沉浸在剛才激烈的戰争中，為她爆發的戰意和浴血的身影而驚嘆沉醉。

“大小姐？”

那件事是在電光石火中瞬間發生的，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在裴望的身後，一具龐大的蟲族身軀轟然出現，原來之前它一直藏在地下，借助戰鬥的痕跡掩蓋自身，此刻抓準獵物松懈的機會，它立刻發起攻擊，目标是裴望。

黑發少年轉身也來不及了，清亮的藍眸所倒映出的，是那道如流光一般的身影。

“大小姐！”

機甲又一次被快速的組裝，宴光以最後的精神力，對着那只新出現的蟲族落下致命的攻擊，她的胸膛在同時被穿透，尖銳的爪牙穿過她纖細的軀體，劃傷了裴望的臉。

什麽。

裴望的感官突然變得遙遠了，他木然地站在那裏，手臂下意識伸出，而什麽十分溫熱的東西流到了雙手上，模拟戰場的同步做的這麽到位，鮮血都是完整的觸感。

誰的血？

誰，誰的溫度？

“宴光大人！”

弗雷德裏克扭曲了表情，朝着這邊跑過來，他的神情像要把裴望千刀萬剮，而後者竟然覺得挺正常的。

因為、因為。

“你，真沒用啊。”

伸手捂住着身上的傷口，到了這個地步，宴光依然不忘朝裴望露出嘲諷的神情，她因為疼痛眯起眼眸，扯出輕蔑的笑意。

“這都、要孤出手嗎？”

裴望：！！！

他的腦子似乎又斷線了，身體卻已經依靠着本能跪下來，抱住對方滑落的身軀，像有什麽熾熱的東西在眼眶發疼，讓他不住地說：“大小姐......”

“對不起......對不起......”

“什麽難看的表情......”

宴光疼的都沒力氣說話了，要不是現在還沒宣告考試結束，她還得撐着這口氣，她都要罵人了，精神力暴動和蟲族創傷的二重傷害同時作用，她都不想多說一個字。

她不知道她的臉色在裴望眼中是什麽樣的，知道了也會罵，就一個模拟考試，你發什麽瘋？

有病！

但是這一幕對裴望來說刺激太大了，他一時間幻視了幼年兄長在他面前，被蟲族吞噬帶走的場景，在那之後，從來沒有人如此肯定地來保護他，他從來沒有想過宴光會保護他。

而他，還是這麽的廢物，眼睜睜看着他們受傷。

他在做什麽啊？

這樣的傷勢......這樣的重傷......她的精神海......會壞掉的！

裴望感到無比的寒冷和恐懼，他的嘴唇都在發抖，他太害怕了，太恐慌了，他想要讓她的臉色恢複紅暈，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個午後，宴光似笑非笑地問：

你讨厭我嗎？

當時無法回答的問題、不願意回答的問題、現在好像，也有了唯一的答案。

“我怎麽可能......”

會讨厭你啊。

他的視野模糊了，因為少女的呼吸在漸漸變弱，他感到對方的精神海以不可抑制地速度破裂，而他無能為力。

這時，一道聲音急促從模拟戰場的高空中傳來，傳遞在每個人的耳中。

“蟲族已經全部死亡，考試結束。”

“176屆的首席是091號考生宴光，之後的名次已經下放到大家的智腦中，請查收。”

兩句飛快的話語說完後，那道帶着輕微哽咽的聲音又說出了他似乎真正想說的話。

“不用擔心，請直接退出吧。”

“我來治愈她。”

直播間裏，眼睛鼻頭都通紅的奧古斯丁·尤斯圖斯承諾道，他本人也匆忙地站起身，朝那個少女所在的房間跑過去，背影有種傻乎乎的、天真孩子氣的沖動。

至高治愈者帶着不可言說的感動，下定決心一定要治好宴光，他很久沒見過如此感人的場景了，這麽珍愛同伴、舍己為人、擁有着堅定信念和強大實力的新人，正是聯邦所需要的未來！

聽到這句話，宴光終于滿意地放松了心神。

很好。

白菜下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