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章

第 3 章

再然後就是過年，不過孫哲平家裏也沒什麽要他幹的，大年初一就被轟出來了：一大小夥子在家蹲着幹嘛，也不曉得領個姑娘回來……孫哲平腹诽，姑娘倒是有啊，他現在正帶着逛超市呢。

再然後，身邊正對着速食産品挑挑揀揀的姑娘臉上，突然出現了見鬼一般的神情。

孫哲平只好順着葉麟的視線往前看，他聽到葉麟用一種視死如歸的聲音說：“……隊長。”

在他們不遠處、同樣推着個購物車的王傑希，跟他們打了個招呼，然後也愣住了。

“……”場面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葉麟找補一般地解釋了一下，找了個諸如“拜年的時候突然發現兩家人竟然是遠房親戚耶！”的借口——葉麟自己也覺得爛透了，什麽親戚需要過了十九年才知道？

王傑希臉上的複雜神色似乎只是一閃而過，然後又正正常常地跟他們寒暄了兩句，表示自己還要回家備餐，就先走了。

……糟透了。葉麟捂臉。

孫哲平只好安慰她：沒事，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對他的名聲打擊更大——王傑希該不會回去就報警吧！拐賣失足少女什麽的……好在他之前瞥了一眼聯盟注冊官網上的選手信息，葉麟确确實實、成年了，但是……

葉麟無精打采扒拉在購物車上。

孫哲平倒是突然有點好奇，他說：“你喜歡王傑希啊？”

“……啊？”葉麟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孫哲平繼續給出理由：這麽怕他誤解？

葉麟瞪他：我去這跟誰誤解有關系麽！誰來誤解都不好吧！還是說你比較希望今天撞到的人是佳樂哥……

“那我現在已經在警察局了。”孫哲平冷靜地說了個類似笑話的東西。

他提議，“我晚飯做點什麽給你吃吧？”

葉麟立刻拒絕了，在她眼裏現在孫哲平連開門這樣的小事最好都要找個助手代勞。

……好吧，孫哲平妥協了，他說，“你會做什麽？”

葉麟想了想：“……泡面？”

“……”

還失足少女呢，這根本就是個十指不沾泥的大小姐啊！

葉麟只好說，行吧我回去看下攻略……然後她又往購物車裏增添了一些速食食品——說起來那個房子裏有沒有微波爐啊……算了。

總之在這個神奇的大年初一，葉麟随便忙活了一通，又在孫哲平這個生活家的指導下，造出了更為随便的一頓飯菜，不過葉麟覺得也挺不錯的，忙活起來很多情緒就會抛之腦後，什麽孤身過年的冷清，什麽傷病、疼痛、懸而未決的未來，通通可以短暫地、放下了。

開春之後葉麟提心吊膽地回到基地，第一次有種無法面對上班的心理，然後她看到了王傑希，後者欲言又止，葉麟可憐兮兮地希望他不要——但是王傑希說：“你是不是沒看新聞？”

葉麟：“……啊？”

她掏出手機飛快地掃了兩眼：百花戰隊宣布隊長孫哲平正式退……

葉麟沉默了一下，把手機放了回去。

王傑希倒是不意外她這個表現，他說：“之前就知道了？”

“算……算一點吧。”葉麟感覺現在自己說什麽都不對。

但是王傑希沒有再過問他們的關系了。

“……”葉麟張了張嘴，下意識地想解釋一下，又發現還是說什麽都不對、也都解釋不了他們有什麽大年初一“一起”在超市購置速凍食品的必要性……算了，看上去王傑希并不會是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的人——等下，他到底有啥私人情緒啊！

她回頭找了個機會私戳了隊裏二把手，方士謙，謙哥，誠心請教為什麽最近王傑希老不高興？大人您有什麽頭緒嗎？

方士謙怎麽想都覺得，王傑希最近心情挺正常的呀？倒是你，麟姐兒，為什麽好像總是做賊心虛似的……

哈哈……葉麟打着哈哈，有苦說不出。

但她确實隐隐約約有種感覺，王傑希對她，似乎有一種微弱的占有欲，或許跟男女之情無關，只是因為她是一個得力幫手——至少在賽場上。喂但這種心理不就是暴.君麽……她在心裏吐槽，現代社會大家都是自己的主人啊，沒道理工作時間為你服務場下還要圍着你吧……

但是微草這個隊伍，就是圍着王傑希轉的，不如說是靠着王傑希在轉……在王傑希正式接手王不留行、以及隊長之職之前，微草充其量是個名額隊，有那麽一兩名發揮兩眼的選手，比如說士謙哥…

…越想越遠了，葉麟甩甩腦袋，強迫自己把思緒拉回今天的訓練內容裏，不過她一向是富有餘裕的，往往無需一百分的精力投入就能做好不止一件事，聰明的人大都如此。

聰明的葉麟還是覺得小問題放着不管遲早變大麻煩，便找了個時機找頂頭上司、王傑希隊長聊天。王傑希端着水杯似乎打算回房間的，看到她，于是停下了腳步。

葉麟突然又有點心虛了，她只好提議：進去談？

王傑希應允。

不過無所謂，場景不重要，葉麟開誠布公地表示：隊長你對我……本人，有什麽意見麽？

王傑希回答：無。

“……”葉麟強忍着一種近乎無語的焦躁，她虛虛地垂着視線，出于一種她自己也說不清的心虛，她說，那你為什麽……

王傑希沉默片刻，只是說：葉麟，你真的清楚自己在幹什麽嗎？

“啊……？”葉麟一頭霧水，某種純粹的迷茫從她靈巧的大眼睛裏透露出來，顯得可憐…又很可愛。

仿佛是為了排除某種幹擾，王傑希輕輕搖了搖頭，說，“我能夠感覺得到……你并不，”他整理了一下措辭，顯然說一個職業選手“并不想贏”是對職業道德的侮辱，王傑希本意也不在此，于是換了個詞說，“……渴望勝利。”他又說，你是因為什麽打比賽的，又是因為什麽來到微草的——我想聽聽你的回答。

這什麽啊！面試現場嗎……葉麟驚呆了，她又露出了那種有點可憐的神色，呆呆的，又有點茫然，她說：因為……因為……似乎絞盡腦汁，然後她慢慢地說：因為你啊。

王傑希：“？”

葉麟說：“……好吧說出來可能有點搞笑，但是我從三賽季開始就看你比賽了？”

王傑希說：“……哦。”不少他的粉絲都是這樣。

葉麟似乎得到了一個思路，然後繼續說：“然後第三賽季的季後賽，我看到微草淘汰之後你癱坐在座位上……”

王傑希不禁開始思考是否确有其事。

他聽到葉麟說：“那個時候我就暗自發誓，如果有一天我能在場上，那麽我一定要奪回所有……”

聽上去很像一個玩梗，王傑希看向葉麟，發現後者笑了，他也只好無奈地笑了一下，說：“還有嗎？”

什麽呀這還不夠嗎……葉麟有點委屈，類似于真情剖白被人當成套路文學，她索性大大方方地說：沒有了啊，就是不想看你輸，沒別的原因……你看我技術也還可以吧，人也聰明，沒給你幫倒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老大你這樣懷疑我……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完了葉麟發現自己冬休電視劇看多了某些臺詞張口就來，她只好補充：後面那句是多餘的！

但是王傑希笑了。他似乎是評估了一下，然後說：“你缺錢？”

葉麟感覺膝蓋中了一箭：怎麽所有人都問她這個問題啊！

她慢慢地說：啊……還好吧不過……确實有存錢的用途……

王傑希只是點點頭，沒有再說什麽了。

葉麟期期艾艾地看着他，似乎是在說：老板我二面過了吧過了嗎過了吧？

王傑希又笑了，他說：“真的是為了我？”

真情剖白在這種環境下，一下又顯得很奇怪，葉麟有點尴尬地想，怎麽了在這個行業欣賞強者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再加上她确實偏愛、更富于自我特質一些的人……

她結結巴巴地說：啊……是，是吧……隊長你不要想拿這個要挾我……我雖然喜歡、啊呸，欣賞你（的強度），但我還是很有原則的……

“哦。”王傑希說，似乎省略了一句“是麽？”沒說。

“那……”他說，清俊的眉眼間似乎多了一些，流連的光彩，在葉麟怔怔的目光下，他微笑着說，“幫我拿個冠軍，也可以做到嗎？”

葉麟被俘獲了似的，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腦海裏自動響起了一句相當老套的電視劇臺詞——

自當為老大鞍前馬後、效犬馬之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