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章

第 13 章

于是呢。葉修言簡意赅地問：你是誰？

葉麟答：我說過了啊，葉玄的妹妹。

葉修盯着她，他說：據我所知，葉玄可沒有妹妹。

“……”葉麟百無聊賴地把玩着桌上的餐具，突然笑着看向他，這個笑容讓葉修很難描述，也因而讓他…的心髒，輕輕地抽動了一下。他聽到葉麟說：喂不能這麽說吧，我頂多跟他不是一個媽生的而已……

葉修大驚：葉玄的媽媽他是見過的，印象中是個氣質嚴肅的高知婦女，家裏也是從政的——等下，葉麟的意思是——葉修自己有點家系，也知道這個圈子的一些彎彎繞繞，比如說相當數量的高層男性都存在外遇的情況，有的還有私生子……

想通了這一層，葉修的心情一下有些複雜，但是葉麟轉而說：“葉修哥，你覺得……你爸媽，真的不知道你在幹什麽嗎……”

葉修胃裏一沉，這的确是為數不多的、他不願意面對的一個問題。其實真要仔細想想，現在榮耀聯賽的體量不小，一年到頭還時不時上個主流媒體什麽的，就算是對電競圈完全不關注的人，也會多多少少聽過一些，更別提他使用的名字……只要他家裏的人稍微看一下新聞，都不會完全注意不到吧？

“你……”他說。

葉麟嘆了口氣，說：葉修哥，你知道我爸是……負責國家偵察工作那一塊的，而我哥……他現在在北大物理系，不出什麽意外的話，他應該，要子承父業了……

葉修愣愣地聽着她敘述，那個他十五歲時以為自己已經逃離的，冰冷的世界：像他們這樣的人，很少有能自主決定自己的婚姻的，我爸和我哥都是這樣，更別說我了——我現在是葉家的女兒，以後是高官的妹妹，掌握實權的人尚且被規則束縛，更別提只是作為附庸的葉麟……

……而葉修哥你跟我不一樣：你有一對愛你的父母，很顯然，這點跟我不同……而正是因為愛你……

“……”葉修仿佛意識到了什麽，他倉促地擡起頭，難以置信地看向她，後者報以蒼白而平靜的笑容。葉修哆嗦着說，“我爸…不，他們找你了……？我……”

他說，對不起，葉麟，我…沒有想到……

葉麟搖搖頭：不止他沒有想到啊！誰都沒有想到吧。

她站起身，說：不管怎麽說，這是你的人生，你還是…自己做決定吧！

“那你呢！”葉修跟着站起來，伸手想要拉住她，又下意識地止住了動作：他記得葉麟不喜歡別人碰她。

葉麟平靜地說：我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不是我能決定的啊——她已經很習慣這一點了。

*

啊，頭痛。

不知該說是解決了一個麻煩還是托出了一樁心事，葉麟有種放空自己後的疲憊。

回到隊伍裏，她和王傑希打了個照面，葉麟沖他笑笑，王傑希點頭示意，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天吶，怎麽會這麽……葉麟第一次覺得王傑希無比可愛，應該說任何不會主動或被動侵占她人生的人、都在這一刻顯得無比可愛。

……這麽想着，她沒忍住，叫住了王傑希，說：“隊長！”

王傑希轉頭看了她一眼。

葉麟現在看他非常順眼，于是點點頭，說：“……加油。”

王傑希一臉“你沒事吧”的表情，頓了頓，說：“……怎麽了？”

葉麟千回百轉地哼了一聲，搖搖頭，喃喃地說：要拿冠軍啊……

王傑希淺淡地笑了一下，說：當然。

好。葉麟平靜地想，太累了。信他，就好了。

事實上自那次談話之後，他們兩個一直心照不宣地維持着一種和諧的狀态，而且畢竟……都挺忙的，沒那個閑功夫操心這些。微草自本賽季初開始就打得并不順利，奪冠之後勢必成為衆矢之的被人拿放大鏡研究，再加上一些人員更換還需調整……葉麟幾乎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訓練複盤看錄像上，王傑希與其相較只會更甚。

沒人再忍心說他們兩個什麽，不過方士謙還是找了王傑希談話，說你們兩個…沒問題吧？

王傑希颔首，說，嗯。

方士謙啧了一聲，似乎是在猶豫，但他心直口快，想說就說了，他說：“老王，我跟你…讨個準話，你對她……”

王傑希嘆了口氣，說，嗯，就是你想的那樣。

方士謙瞪大了眼睛，他倒是沒有很意外，雖然葉麟這姑娘的确讨人喜歡，某些時候也怪叫人心疼的，但是王傑希，你的位置畢竟、和大家不一樣……

王傑希說：“我知道。”又說，“不會影響比賽。”

是了，王傑希都這麽說了……他還能說什麽。這人的專業能力大家也都看在眼裏的，為人也是最秉公辦事的，要是這還要方士謙操心就說不過去了。

但是……他看着從年齡來說委實不算大但卻較之從前更加富有某種成熟意味的小隊長，打心裏覺得……唉，這又是個什麽事呢。

最後又沒說，只是說，那行吧，反正…一起加油就是了。

“嗯。”王傑希颔首，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沒有異議。

而且葉麟比他還公私分明一些，那些個人的情緒完全影響不到她的發揮。跟剛到微草時那個蹦蹦跳跳的活潑女孩兒相比，葉麟的變化也挺大的，在誰也看不到的角落裏，鏡頭之外的她，越來越多地呈現出了那種面無表情的神态。王傑希偶爾也會驚覺：啊，雖然這一年多總是很長時間地待在一起，但是他或許，也不并不真正意味上地了解她……

不過總歸，結果是好的。微草又一次以漂亮的姿态殺進季後賽，再然後是一路過關斬将，幾乎就像複刻五賽季的經歷那樣、順利來到了總決賽的舞臺上，而這次和他們角逐總冠軍的，是這個賽季在競技狀态上、愈加成熟和完善的藍雨。

第一場結束，藍雨這邊要略微領先一點。兩隊賽後相遇，反正兩位隊長都是體面人，也就和和氣氣打了招呼随便說點啥，葉麟走在隊末，擦身而過的時候喻文州叫住了她，說：“不來打個賭麽？”

葉麟心平氣和，說賭什麽。

喻文州和氣地笑了笑，說：“贏了比賽，就……答應我一件事。”

方士謙走在隊伍前面，很大聲地啧了一聲。

這話可以有很多解讀方式，常規來看可以視作賽前垃圾話無視之，當然礙于說話者的具體身份，也可以另作他解……

不過葉麟并不接招，而是平靜地微笑了一下，表示：有什麽要求直說呗，只要在合理的範圍之內，說不定不需要打賭，也同意了呢。

喻文州笑而不語，意思是且走着看吧。

“理他幹嘛。”方士謙哼了一聲，攬着葉麟的肩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