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Believe（下）

Believe（下）

路光陰帶着一團亂麻思緒走進班門，剛進門就聽喬鳴鴻喊了聲“同桌！”

路光陰見他拿着號碼牌過來，問他，“這就開始了？”

喬鳴鴻找出別針遞給他，自己背過去站好，“那是自然你上完我上——哎哎哎，別住上面兩個角就可以了。”

路光陰順着話頭問了句，“為什麽？節約材料？”

喬鳴鴻搖搖手指，“當然不是。同桌你想啊，那可是3000米啊，誰能跑完之後面不改色，氣定神閑？”

路光陰沒明白，“那和你別兩個別針有什麽關系？”

喬嗚鴻雙臂一展笑着回頭，“看我，像不像一個拯救世界的superhero”

“呵”，路光陰這次是真的笑出了聲，他問：“有筆嗎？可水洗的。”

喬鳴鴻從書桌裏摸出來遞給路光陰，“你要做什麽？”

“別動。”路光陰在喬鳴鴻的號碼牌上寫下英文字母：a fool hero。

“你在我背上寫了什麽？”

路光陰将筆還給他，吐出漂亮的音節：“a superhero。”

喬鳴鴻大概是信了，他把路光陰的號碼牌拿過來，“轉過去。”

路光陰很聽話地轉了過去，喬鳴鴻無意間看那脖頸，像天鵝一樣，細又優雅，又那麽脆弱，他心裏嘀咕：一個男孩子長這麽好看幹什麽？

“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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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光陰擡了下頭，喬鳴鴻一把又按了下去，“還沒，別動。”

路光陰被他猛按了下，有些發暈，心裏後悔：剛才怎麽一別針沒戳死他。

“你又在幹什麽？”

喬鳴鴻在他的號碼牌上寫着什麽，聞言，他說：“別動。”

路光陰又低了頭，喬鳴鴻心裏納悶：這種乖乖的感覺是什麽鬼？他忙收了筆不去看路光陰，“好了。”

路光陰揪了揪衣服問他：“你寫了什麽？”

喬鳴鴻剛準備回答，就聽姜子威招呼：“同志們，出發了，路同學，你準備一下。”

路光陰點了下頭，又看了眼喬鳴鴻，“我先走了？”

喬鳴鴻擺擺手，示意你去吧，路光陰轉身，他的號碼牌有一句:has subscribed（已被預訂）。

喬鳴鴻将筆扔回書桌裏，看着路光陰走遠，他想：“反正是不可水洗的，他發現又洗不下去。”

他随着隊伍走出去時突然想起個事：這好像不讓戴眼鏡吧？那他同桌會不會被其他人……

“班長！”姜子威見喬鳴鴻神色嚴肅“我同桌還戴着眼鏡。”

路光陰正在調試适配度，與他一同比賽的人不少對他指指點點，似乎是在說他為什麽還戴着那副眼鏡。

路光陰神色不動，突然有人擋在他面前，路光陰擡頭，淡淡地掃了一眼，問裁判：“您有什麽事？”

裁判指指自己手中的規定，“該比賽不可配戴眼鏡，請你在比賽前摘下來。”

路光陰點了頭，“明白了。”

裁判知道與他有關的過去，也不願與他再有過多的交流。

路光陰突然摸了下肩頭，看向入口的方向，自言：“他怎麽還沒來？”

喬鳴鴻不住從人群中穿過，不住用手撥開前面的人群，“讓一下！讓一下！借過借過！”

他甩手是一把汗，一路擠出的人群，老遠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他大喊：“同桌！”

路光陰一下轉過頭去，喬鳴鴻放緩了速度走着來到他面前，“同桌。”

路光陰“嗯”了聲，有些報怨，“你怎麽來這麽遲？”

喬鳴鴻喘着氣，“我夠快了啊，而且我過會兒還是要跑3000米的人。”

路光陰只是生硬地說，“比賽要開始了。”

喬鳴鴻在那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笑着說：“所以我來了啊。”

他把手放在路光陰肩上，午後的陽光照在他的側臉，本就深邃的五官此刻更顯認真，他開口，叫了一個正式開學後他沒再叫過的稱呼，“光陰，I believe you。”

路光陰一時有些無措，但肩上那只手是那樣沉穩，他眼神往別處瞟了下，“你那天問我相不相信你？”

喬鳴鴻被他勾起了回憶，緊接着就有什麽放在了他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張開的手心上。

喬鳴鴻難得被吓了一跳，手一松路光陰的眼鏡差點摔到地上，幸是他反應及時拽住了細鏈。

“你能不能小心點？”路光陰皺着眉，有一瞬間後悔把眼鏡交給他。

喬鳴鴻有些茫然問他：“你這是……”

“這就是我的回答。”有風吹過，吹起路光陰額前的碎發，吹得喬鳴鴻的心有些癢，他握了下那眼鏡突然伸手将路光陰額前的碎發擦開，露出那雙眸子。

“你幹什麽？”路光陰的聲音有些不穩，不知是氣的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

“別動。”他的指間夾着一個小小的發夾，輕輕地将路光陰那些發捧起，給他又弄了幾縷下來，不至于讓光潔的額頭被暴露在烈日之下。

他又摸出一小塊鏡子對着路光陰，頗為自得地問，“托尼·喬的手藝怎麽樣？”

路光陰嫌棄地說“難看死了。”嘴角卻不知何時微上翹了幾分，“我要上場了。”

比賽分五場，共十人，最後取平均值，分數相持則取方差，路光陰正好在第10個靶子，距離他們50米，不遠但也不近，最重要的是自己以為姿勢很帥，但全部脫靶的情況。

“準備好了嗎？”裁判手中小旗一揮，十名同學依次開槍。裁判是警局的人，看的準，也公正。

“一號，3環！”一號低了頭，懊悔自己打了個低分。

“二號，5環！”

“三號，6環！”

這樣一個一個輪過去除了6號一個8環，8號一個7環，9號一個9環，別的都在3到6環間。

路光陰眼睛微眯，手指扣動，子彈破風而去“10號，9.5環！”路光陰呼了口氣，進行第二輪。

6號發揮失常打了個7環，8號倒是打了個8環，9號再次打出9環，路光陰手心有點出汗，最大的競争對手啊，第三場兩人同樣打出了9.5環的高分。

第四場開始了，9號一槍打出了9環，路光陰手心出汗，掌心與槍托滑了一下，不好！他心下一驚，但子彈已出膛，留下8.5環的成績。

路光陰咬着嘴唇，心有些慌了，他甩甩手，讓汗幹得快一些。

突然有人叫他“同桌！”

路光陰看過去，喬鳴鴻拍了拍自己的肩，路光陰下意識學着他的動作，卻愣住了，這是喬鳴鴻與路時瑾都拍下“Believe”的地方。

“光陰，你看到了什麽？”

小光陰端着槍，神色認真，“牆，其他的靶子，地面，還有……”

路時瑾耐心聽他一樣樣說完，才問他，“知道你為什麽打不中10環嗎？”

小光陰想了想，“是我練習的少嗎？”

“嗯——”路時瑾拉了個長調，才說，“你看到的東西太多，無法真正集中于那一點，閉上眼，你看到了什麽？”

小光陰閉上眼，同樣長長的“嗯——”了一聲，才說，“烏漆抹黑。”

路時瑾被逗笑了，揉了揉他的發心，“你以後就會看見了。”

周圍的一切漸漸遠去，連聲音也漸漸消失，天地間漸漸什麽也不剩，唯留靶子中間的圓點。

“光陰，你看到了什麽？”

路光陰端着槍，神色卻是輕松的，“我睜眼閉眼，天地間只有一個十環。”

路光陰在那一刻閉上了眼，不去聽周圍傳來的“他怎麽敢閉着眼？”“這是要放棄了？”“這架勢是要輸了？”

路時瑾的聲音再一次傳來，“光陰，你看到了什麽？”

虛空中似乎伸出另一雙大手，他握住路光陰的雙手，那一刻，路時瑾與喬鳴鴻的話同時在路光陰的耳邊響起：“光陰，I believe you。”

路光陰就在那一刻扣下板機，子彈劃破天地一白，穿過靶心！

“十號，十環！”路光陰看向喬鳴鴻，喬鳴鴻笑得溫柔，向他招手，路光陰走過去，接過眼鏡，卻沒有立即戴上，兩人對視着，卻不知道說些什麽，

“你……”

兩人同時開口，又閉了嘴，路光陰又說，“你先，別廢話。”

喬鳴鴻撓了撓後腦勺，視線移開，“你想到了什麽才打出了漂亮的十環？”

路光陰沒想到他會問這個，坦白，“我父親的話，還有……”

“還有什麽？”喬鳴鴻目光灼熱，讓路光陰一時都不知道怎麽開口，“還有……”

“還有該你上場了！”

姜子威突然竄出對路光陰打聲招呼，“你同桌我們借走了啊！”

路光陰“哎？”了一聲，姜子威一回頭撞上了喬鳴鴻那“就你TM壞了老子好事”的目光。

他打了個哈哈，忙着跑路，“那啥，你記得過來啊！”

喬鳴鴻煩躁郁悶地抓了抓頭發，對路光陰說了句，“那我先過去了”後轉身就走。

“等等！”路光陰叫住他，不等喬鳴鴻轉身，“還有肩上的手，你的那句“believe！”

喬鳴鴻站在原地，大腦随機反應過來，轉頭就跑。

路光陰撚着眼鏡的細鏈，突然聽到有人叫了他一聲。

路光陰回頭，見林夕正被安暮森扶着，一跳一跳地過來。

“你的腳腕不嚴重吧？”林夕看都沒看得腫的和個豬蹄一樣的右腳，随意答了句，“舊傷複發而已，不礙着我。”

路光陰微皺了眉，“你應該在醫院休息的，而且……”

“光陰你好麻煩啊，不過沒有酸奶老媽子。”

安暮森此刻還扶着林夕，聞言是真想推開她不管，但又怕她現在一個人出事，只得吞下那口怨氣，心不甘情不願地當那根人形拐棍。

“喬鳴鴻和班長快開始了，你要不要過去？”

林夕眉邊一挑，手指向終點，“小安子，把本宮扶過去！”

安暮森翻了個白眼，扶着林夕向起跑處走去。林夕扭他胳膊上的肉，“小安子，本宮要去終點那兒！”

路光陰覺得現在的氣氛好像并不适合他繼續待在這兒。

他看了林夕一眼先行跑路。

“光陰！”林夕一着急，忙着就往上跟。

安暮森的聲音少見的帶了些怒氣：“你能不能考慮一下自己！？”

林夕滿不在乎，“我為什麽要考慮自己？”

安暮森皺着眉：“你還有人在等待，你還有家，你得為自己負責。”

林夕一副想起了什麽的樣子：“哦，你不說我都忘了，那是個家。”

安暮森不說話，沉默地扶着林夕向終點處走去，他終于忍不住又問：“那甘錦梨又有什麽故事？值得你這樣上心？”

“小梨啊”，林夕摸了摸下巴，“我和她有緣，你沒有仔細看過我們。”

什麽意思？為什麽要仔細看？安暮森腦子中出現一堆問題，卻沒有問出來，林夕是不會說的，哪怕被子彈打穿腳腕。

起跑處，姜子威悄悄叫了喬鳴鴻一聲，“你緊張不？”

喬鳴鴻輕輕笑了聲：“班長，你要放寬心态，人生不能一味地追求輸贏，當然也永遠沒有絕對的輸贏，就比如……”

裁判突然喊了聲“跑！”

只見各班精英先向前沖去，甩開與其他人的距離，喬鳴鴻和姜子威兩個起步遲的一個差前面3、4米，一個差1、2米。喬鳴鴻邊跑邊大聲喊：“這他媽什麽時候喊的‘預備’！？”

姜子威顧不得回頭，就在前面喊，“我怎麽知道！是不是在你說話的時候？”

喬鳴鴻大邁了幾步，趕上姜子威，“你着急什麽？咱們跑的是3000米！又不是300米！”

姜子威沒控制好節奏，此刻已經開始費力了，聽了喬鳴鴻的話，他猛地剎住車，“你說的對。”

喬鳴鴻被他帶得也一剎，別人3000米跑了快有五分之一了，他們兩人反而連50米都才剛跑出頭就站那兒不動了。

他們前面的一個人在轉彎處看見他們停了，以為出了什麽事也跟着停了，這樣一個停一下，最後全站那兒不動了。

一操場人看見這都愣住了，嘛呢這是？

“你怎麽停了？”喬鳴鴻悄悄問姜子威，姜子威也悄悄說：“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啊。”

喬鳴鴻氣得咬牙，“那我也沒讓你現在停啊！”

喬鳴鴻拉起姜子威，慢慢往前走了幾步，“現在我們所有人都停了，差第一名100米左右，鼓足勁我們超過去，一會兒我數‘3，2，1，我們就……”

他停預了下，随即低喝，“跑！”

喬鳴鴻帶頭沖了出去，幾秒後就跑過了兩人，且還未收住速度。姜子威趁他們還沒反應過來也跟了上去，其餘的人才反應過來，紛紛甩開步子往上追，有的還喊“奸詐小人！”

姜子威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就只跟在喬鳴鴻後面跑。

3000米也不是誰都能跑的了的，這次就報了7個人。

而且除了打算學體育的同學外，別的大多是被推上來的，

哦對，其中還有個不知情的喬鳴鴻。

此時，喬鳴鴻心中默默算了下路程，已經快2000米了，他前面還有2個人。不出意外的話，第一的應該是那名體育生，第二名嘛，哎，這衣服眼熟啊。

他已經感覺到不舒服了。

他心裏報怨：我TM什麽時候跑過3000米這個東西？

一會兒又想：怎麽都沒人給我在廣播裏給加個油呢？到底不是別人家的學校。

隔一會兒又在想：他同桌呢哪去了？都不來看他，好歹自己跑過去給他拿眼鏡了呢……Believe個屁！

他轉移着注意力，不去想胸腔的疼痛感，嗓子已經發幹了。

“喬鳴鴻！”後面突然傳來姜子威的喊聲，不是平常那種帶着玩笑意味的，那嗓子裏滿是擔憂，“讓開！”

他自己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被突然從後面沖上來的姜子威一把推到跑道外圍。

喬鳴鴻重心不穩摔倒在地，身上多處擦起了皮。

他迅速爬起身就見姜子威緊緊抱着右腳，緊咬着嘴唇，面色煞白，喬鳴鴻看向他的右腳，那是枚三角釘，紮透了鞋底，刺入了腳心。

“班長，班長，我送你去醫務室，我背你……”

姜子威掙開喬鳴鴻的手，從牙中擠出，“跑，你跑啊！”

“可是……”

喬鳴鴻還想說什麽，就見姜子威掙紮着起身，然後猛推了他一把，“喬鳴鴻！你跑啊！”

那句抽空了他全部的力氣，姜子威站不住，卻被史瑾瑜扶住，史瑾瑜面色冰冷，對喬鳴鴻說：“別辜負了他。”

“喬鳴鴻！你跑啊！”

那是譚棠，由于情緒激動，譚棠已經破了聲，她哽咽着，“你跑啊！你向前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