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秘密

秘密

晚四的時間較自由,語文課代表拖着板凳過去找林夕,楊淇叫上蘇偉財過了路光陰那兒,而後分別遞給三人一份曲譜,在三人仔細研磨時她說:“這是全歌的譜子,我們今天先定哪部分小提琴,哪部分鋼琴,哪部分都不用。”

喬鳴鴻趴在桌子上,“高潮前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我覺得在男生來唱,第二部分由女生來。”

“可以”,楊淇點點頭,“但會不會顯得單調?”

“不會”,蘇偉財指了指曲譜,“可以搭鋼琴的低音與高音,我和光陰分工。”

路光陰點點頭,“那合唱就是一起來,後面有段過渡,是讓喬鳴鴻來嗎?”

楊淇略低些頭看喬鳴鴻,喬鳴鴻示意,“我沒問題,那後面這一段該由誰唱?各唱一半?”

楊淇轉過身招手叫姜子威過來,說明了一下情況,班裏開始低聲讨論。

這兒本來還好好地讨論着,不知道是誰非要當個導火索,一本書被“啪”地摔在地上,兩個人開始推搡起,路光陰直覺要出事,一看座位的後面坐着林夕,就聽玻璃杯“啪”一下砸在地上,那兩人驚愣回頭先看水杯,再看林夕。

林夕目光平靜,臉上也沒一絲生氣的表情,她過去先問了下甘錦梨有被有被吓到,然後才對那兩人說:“不想唱滾出去。”

其中一人似乎想再罵些什麽,卻被他同桌拉了一下,兩人轉回身坐好,甘錦梨給林夕拿過了掃帚,蹲下身想幫她撿大的碎片。

“別”,林夕護住她的手,“別劃傷了。”

甘錦梨聽話地坐好,林夕收拾好看了眼姜子威。

“我沒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打碎了就打碎吧,不用在意這些。”

姜子威只點了下頭,看了下表也快下課了,他拍拍手,“行了行了,明天再讨論,咱們可以提前收拾東西了。”

他看了看趴在桌上的林夕,又強調,“動作小點啊,甭搞得和鬼子進村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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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正說着下課鈴響了,姜子威一句“下課”還沒說完,班裏的積極分子已經歡呼着跑了。

“林姐姐?”甘錦梨見林夕沒有起身的意思。

“小梨,我沒事,你先回吧,注意安全,我一會兒就回。”

“可是……”甘錦梨還想再說什麽,被林夕打斷,“我只是有點頭暈,緩一會兒就好了。”

“哎?”甘錦梨眨了眨眼睛,“林姐姐,我給你唱歌吧。”

林夕枕着胳膊,面色有些蒼白,她強撐着笑,“好啊。”

班裏此時人走光了,樓道裏各班的燈也逐漸安靜下來,甘錦梨輕輕唱着那首《同心協力》,起初聲音有些小,但看到林夕鼓勵的眼神,她又繼續唱了下去,林夕閉上眼,享受着。

“這姑娘挺适合唱童聲啊。”姜子威扒在後門門框,就露了雙眼睛。

“我也這麽覺得”,喬鳴鴻露了一顆頭,對下面的路光陰說,“同桌,你拉着我留下的,怎麽一句話也不說?”

路光陰坐在地上,墊的是喬鳴鴻的外套。

他環着膝,仰起頭數計了喬鳴鴻句“你閉嘴。”

“行——”喬鳴鴻舉手作投降狀,又說:“不過她唱得确實不錯。是吧,同桌?”

路光陰“嗯”了聲,又說:“她比運動會前好了許多。”

“啧,同桌,你都會關心別的小女生了。”路光陰忍着把外套甩他臉上的沖動,只說了句,“我不關心你?”

姜子威:“……”我是不是該回避回避?

“那三個哪個班的?”

他們這兒正聽牆角的了,就聽老大爺一聲吼。

姜子威吓了一跳,手滑沒扒住門框,朝喬鳴鴻壓了下去,喬鳴鴻沒吃住力,又朝路光陰身上壓了下去,路光陰被壓得還沒出聲,連句痛都來不及罵。

甘錦梨被吓一了跳,叫林夕時見林夕臉上一副無奈的表情,林夕慢慢起身出去,見姜子威,喬鳴鴻兩人蹲在那兒,路光陰低着頭,三人聽面前的大爺訓話。

大爺見林夕出來,眉毛一挑:“這怎麽還有一個?解釋一下,大晚上不回家,一個一個待這兒幹嘛?啊!”

姜子威悄悄看了眼喬鳴鴻,喬鳴鴻正在朝路光陰擠眼睛。

姜子威:“……”

我可去你的吧。

“咳咳”,林夕咳嗽着開了口:“大爺,是這樣,我突然發高燒咳咳,他們是幫我出去買藥的。”

喬鳴鴻默默從衣兜裏掏出一板藥,推到老大爺腳邊,大爺信了點,突然看到正往外走的甘錦梨,又問:“那她呢?”

林夕回頭看了一眼,又咳了幾聲,走出門将老大爺拉到一邊,說了些什麽,大爺神色有些尴尬,林夕的臉看起來有些紅。

不一會兒,兩人過來了,大爺教育他們:“幫助同學是美德,以後別這麽晚回家,家裏人會擔心的。”

他又慈祥地看着林夕:“大爺那兒有熱水,還有暖水袋。”

林夕輕輕擺擺手,“謝謝大爺,我們也該回了。”

林夕回頭,“小梨,關一下燈。”

“別”,大爺阻止,“孩子們快回吧,大爺關就行了。”

林夕朝甘錦梨招招手,甘錦梨忙過來扶住林夕,大爺關了燈,教室裏一下暗了下來,“那大爺先去別的樓層看看,你們快些回吧。”

林夕咳嗽了幾聲,聲音虛弱:“嗯,大爺再見。”

大爺背着手走了,逐漸看不見身影,林夕雙手抱臂,用腳尖敲敲地,“起來吧,有什麽事兒邊走邊說。”

喬鳴鴻收好藥,拉起路光陰,路光陰拍了拍外套上的土,見喬鳴鴻又順手拉了一把姜子威。

林夕甘錦梨在前面走,三個人在後面安靜地跟着。

走了一會兒,林夕站住腳,轉過身問:“說吧,解釋一下。”

姜子威:“我見你狀态不對,怕出什麽事,正好聽到唱歌,我就站住了。”

“嗯。”林夕點了點頭,又轉向喬鳴鴻,“喬鳴鴻,過分了啊,怎麽還拉着咱們家光陰呢?”

“我,我……”喬鳴鴻理虧:我冤枉啊!

他捅了路光陰一下,“同桌,解釋一下。”

路光陰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那時怕林夕幹什麽出格的事,自己一個人留下又有些不合适,便拉住喬鳴鴻的袖子不叫他走。

林夕見兩人都沒出聲,“行吧,我知道了,早些回吧,今天這事兒,是我對不住各位,改天清幾位喝果汁。”

“果計?”

姜子威聽說請吃飯,請喝酒,頭一次聽說請喝果汁的,他笑着說:“好啊。”

他向不遠處的一個男人跑去,邊跑邊回頭和他們擺手,“先走了啊!”

男人一巴掌拍在他後背,“怎麽這會兒才出來!”

姜子威一邊揉着背一邊和他爸解釋,最後兩人笑着上了停在校門不遠處的一輛車。

路光陰看了眼表,竟然已經23:20分了,他聽見喬鳴鴻說:“兩位女士,送你們回去吧?”

林夕擺擺手,“誰送誰還不一定呢,不用了。”

喬鳴鴻已經拉起路光陰走了,他擺擺手,聲音被風吹過:“我就是客氣一下,怎麽還當真呢?”

林夕愣了下,然後笑起來,她摟着甘錦梨的肩,“小梨,走了,回家。”

路光陰被喬鳴鴻拉着走,看了看四周才說:“你這是要送我回家?”

“嗯?”喬鳴鴻剛才就顧拉着人走,沒留神間已走進了時瑾路。

他心裏懊惱,怎麽就拐到這兒了?

但他面上還是穩住:“嗯,怕你一個人走害怕,這燈有些暗。”

路光陰“哦”了聲,“那我害怕得手都抖了?”

實際在手抖的喬鳴鴻:“……”

我怎麽就這麽慫呢?

他想了想,開口:“這是……是他給我講的睡前故事,今天講世界十大禁畫,明天講法老金字塔裏的極伊,就那他本來是想傳播文化,鍛煉我膽子的,結果……”

結果把小雞崽子講的更怕鬼了。

路光陰想象了一下連頭都要用被子裹着的小雞崽子,不禁笑了一下,還挺可愛。

他擡頭看了看昏黃的路燈,突然起了玩笑的心思。

他快走了幾步趕上喬鳴鴻,微踮了腳在他耳邊說:“那你有沒有看到,百鬼夜行一—啊!”路光陰突然叫了聲。

“啊!”喬鳴鴻崩潰似的大叫了聲,把路光陰往他這兒一拉就跑。

深秋夜晚的風是冷的,喬鳴鴻的掌心是熱的,月亮挂在天上,喬鳴鴻的手裏有一顆滾燙的星星。

路光陰被他拉着,跑着跑着就突然笑出聲。

喬鳴鴻回頭問他:“笑什麽?”路光陰說了句什麽,喬鳴鴻沒聽清。

于是他放慢了些步子,又說:“風有點大,你剛才說了句啥?”

路光陰站往步子,拽得喬鳴鴻也跟着站住,路光陰還是在笑。

喬鳴鴻回想起剛才被吓得慌不擇路,路光明好像說了句“喬不二你好慫啊!”

“你說我慫?”

路光陰忍着笑,“我沒有。”

“那你剛才說了什麽?”喬鳴鴻抓着這個問題不放。

路光陰收着笑:“我說,你跑過了,我到家了。”

路光陰說着往回走,正準備推開門時,大門被人拉開了。

“哎?”路光陰看了眼門牌,開門的人是沈岚。

“沈姨好。”雖然不明白沈岚為什麽在這兒,但先問好肯定是沒錯的。

“光陰好啊。”沈岚笑着拉開門,露出了身後的人影。

“媽”,路光陰叫了聲,顧苒眉目間滿是擔憂,她快步過來仔細瞧了瞧路光陰,沒受傷,沒發燒還好,她松了口氣,“怎麽這麽晚回來,去哪兒了?”

路光陰移開目光,只說,“媽,對不起。”

顧苒不逼他強說,只嘆了口氣,“回來就好,我還以為你去小蘇那兒了,問他他說他不知道,你岚姨也忙着過來找不二。”

喬鳴鴻聽見沈女士忙着找他,一下子湊過去,“媽你這麽關心我啊,我怎麽這麽受寵若驚啊,哎媽!別揪我耳朵!”

喬鳴鴻嘴皮,被沈岚一把叫住耳朵擰彎。

沈岚向顧苒告別:“既然都回來了,那我也不再多叨擾了。”

顧苒看看天色,想挽留,“天太黑了,要不你和不二就在這将就一晚?”

沈岚擡頭看了看天,笑着搖了搖頭,“不了,不二這麽鬧騰,會影響你們的。”

她向顧苒勾了勾小拇指,“再見啦,小苒兒!”

顧苒也朝她了勾小指,“再見。”

沈岚拍了喬鳴鴻背一下:“還楞着幹什麽,和光陰說再見走了,明天不上學了?”

“啊哦”,喬鳴鴻心裏感慨了一下,笑着朝路光陰擺手,“光陰明天見!”

路光陰笑着朝他擺手,“明天見。”

喬鳴鴻看見路光陰的笑,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少年的笑實在讓人心動,喬鳴鴻只覺喝了一罐果酒,明明度數不高,卻讓人臉紅,發暈,摸索着想要再嘗一點,分明有一點,貪心不足。

就是小孩子想要再嘗一顆你手中的大白兔奶糖,而你沒有理由拒絕。

沈岚見喬鳴鴻心不在焉,丢人地拖着小雞崽子回家了。路光陰見兩人的身影逐漸遠去,一直到看不清才關上了大門。

顧苒已經給他鋪好床了,“早些睡。”路光陰答應了聲,今夜竟然什麽亂七八糟的都沒有夢到,只有一片祥和光明,他嘴角含笑,一覺睡到鬧鈴響。

喬鳴鴻已經第三次醒來了,他摸過手機一看時間,3:39,月上中天,喬鳴鴻翻了個身,覺得不得勁,又翻了過去,最後整個人呈“大”字形躺在床上,兩眼放空。

他突然想起了路光陰朝他擺手,笑着說“再見”。

喬不二翻來覆去鬧騰半天,最終還是沒出息地靠同桌睡着。

蘇偉財給路光陰發的消息一直沒有回複,直到23點30多分才收到了顧苒的消息,他叫來武威去看一下路光陰究竟幹了些什麽,武威不一會兒就回來彙報,“樓層大爺說一個女生生理期突然來了,又發着燒,光陰與其餘三人是幫忙的,少爺,這是視頻。”

視頻裏,林夕正在與大爺說着什麽,蘇偉財眸色微暗,自語,“怎麽又是她?武威,去查一下林夕。”

武威恭敬地應了聲,但是過了一段兒時間也沒找出什麽特殊的地方,只有幾行可憐的文字。

“少爺”,他聲音有些小,“林夕的資料,太少了。”

坐标:意大利。

地點:佛羅倫薩百花大教堂。

在它附近的一間屋子裏,一位金發少年正看着面前的電腦,陽光照進來,使他的金發更為耀眼,他看了眼時間,16點30多,他想,夕可能睡下了,他動了動手指,将視頻拷貝了一份,發給了跨了晝夜的林夕。

他關了電腦,準備出去走走,卻意外地接到了林夕的電話,林夕的聲音放得很輕,“Arthur。”

亞瑟海藍色的眼眸動了動,“夕,你……還好嗎?”

林夕笑了聲,“還不錯,今天剛打碎了水杯。”

亞瑟有些無奈,“你的兩張白金卡還在我這兒。”

林夕滿不在乎,“就在你那兒放着吧,等我把這件事完了我就回去。”

“你上次也是這麽說的,你可以明天再打電話的。”

林夕算了算時間,說:“然後在5點多得罪阿爾瑞特家族?饒了我吧。”

亞瑟心想:誰敢得罪您啊。

“視頻裏的人,你打算怎麽辦?”

林夕想了想:“不重要,不用管,他們是光陰的朋友。”

亞瑟想起了林夕的描述,“你找到了那位東方的男孩。”

“是啊,”林夕打了個哈欠,亞瑟看了眼表,17點多了,第二天到來了,林夕抹掉生理性的淚水,“我想聽聽喬托鐘樓的鐘聲,白鴿落到你的手心,夕陽一定會将你的金發照得特別美好。”

亞瑟笑了,他說,“晚完,夕。”

林夕告別,“再見,Arthur。”

她挂了電話,看了眼視頻中的蘇偉財,眸色冰冷,閃過殺機。

“想什麽呢?”林夕自嘲地笑笑,“明明所有都過去了,你為什麽還要揪着過去不放呢?”

可當她躺在床上的時候,有個聲音一直在問她:

真的都過去了嗎?

林夕翻了個身,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突然聽到了“砰——”的一聲,林夕追着望去,原來是水杯被打碎了,她微松了口氣。

就在這時,異變突生,周圍的場景在飛速變換,林夕驚慌地向四處看,又聽到了“砰——!”的一聲。

她回頭,熱血澆了她滿頭滿臉,周圍的警員驚呼着沖過來,兇手逃走了,路時瑾的身體就那樣倒在她面前,鮮血從心髒流出,染紅了他洗得幹淨的警服,路時瑾的手沾着血,他掙紮着給林夕抹去淚,咳出了血沫。

他依舊笑得溫柔:“小夕,別哭……你……往前……走……走啊——”

林夕緊緊攥着路時瑾的手,從夢中哭醒,她把自己緊緊蜷縮起來,哆嗦着重複,“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殺了他……”

甘錦梨去敲林夕的門,只聽得林夕低聲說:“小梨,你先走吧,我再睡會兒。”

甘錦梨自知自己勸不動林夕,只能自己先走。

分針慢悠悠地向前晃着,林夕終于坐起身,時間告訴她現在是6:43,她從鏡子裏看見自己蒼白的臉,略顯灰暗的唇,認命似的給自己上了點妝,讓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正常些。

她化好妝,怔怔地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突然揉了揉臉,擠出一個笑,她對自己說:“林夕,你往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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