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回歸

回歸

顧苒和小護士進來,林夕自覺出去,小護士卻突然叫住她“是林夕嗎?有人在樓下等你。”林夕眼裏閃過疑惑,但還是向門外走去,她看了眼睡得人事不省的蘇偉財與武威,從兜裏摸出了口罩,低着頭走下樓梯。

聲控燈一盞接一盞亮起,林夕只聽自己的鞋與樓梯接觸的聲音,空蕩蕩的,令人心生害怕。但林夕面色平靜,絲毫沒有害怕的神情,反正她早就習慣了。

林夕從側門出來,四下看了看沒人,她翻了個白眼準備轉身回去時,有拳風從後背襲來,林夕側身避開以右臂相抵,胳膊傳來一股麻勁,林夕退後幾步,甩了甩手,又上前來了個側踢,踢了一半人僵住了,她罵了句:“礙事的破裙子!”

她被來人反踢了一腿,林夕下腰避開橫掃,從鞋底抽出一把小刀,來人喊了句“哎別!”林夕已經“刺啦”一聲将裙子側面劃開了,她收了刀,輕身上前,一拳朝來人胸膛揍去,離得近了她才看見對方的眼睛,怎麽是他!?

林夕撒勁也來不及,只能盡量錯開,一拳打在樹上,發出一聲悶響——

她與來人坐在臺階上,林夕沉默地撕掉手上剛擦起的皮,她擡起手,對住月光看了看,終于問:“你回來不止是找喬鳴鴻吧。”

喬沉鳶看着她劃破的裙子,突然說“光陰現在怎麽樣?”林夕猜到他打算幹什麽便說“先說好啊,和喬不二聯手可以,但不能讓光陰受傷。”

喬沉鳶挑眉,她未免也太精于算計了些。他脫了外套遞給林夕,林夕自然地接過蓋住雙腿,聽喬沉鳶說“四樣。”

他打開手機給林夕看,林夕掃了一眼,啧啧道,“這随便拿出一樣就夠定罪了,你真是不心疼喬不二。”

喬沉鳶搖搖頭“不是偷竊,是歸還。”林夕突然沉默了,許久才說:“你打算怎麽和他說?光陰很難對一個人這麽上心。”

喬沉鳶坦白,“我沒想好,這麽多年了,他會恨我的吧。”“我倒覺得不會”,林夕緊了緊衣領說:“你畢竟是他的父親。”

“那也沒有我這樣不負責任的父親,還讓他們娘兒倆背了這麽多年罵名。”

林夕“嗯”了一聲,“所以你知道喬鳴鴻真正想要的是什麽。”喬沉鳶垂了眸,在某一刻和喬鳴鴻的神情一模一樣。林夕愣了下,随即輕笑道:“還真是親父子,我回去了,外套還你。”

她拍了拍破損的裙子,“還有,我會幫喬不二的。”

林夕上去時,見顧苒正站在病房門口等她,林夕快步上前,“您怎麽不去休息?”顧苒搖搖頭,“我怕你出事。”林夕扶着顧苒坐下,顧苒說:“光陰有鳴鴻陪着,我叫小威送小蘇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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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夕點點頭準備說,“那我也先回去了。”顧苒卻說,“陪我說會兒話吧。”林夕立馬坐好,“好,您說。”

顧苒“嗯——”了聲問,“你這些年過得怎麽樣?”林夕的聲音有些低:“還好。”顧苒又問:“Dream”

林夕“嗯”了一聲,顧苒又輕輕說:“當年阿瑾走後,你也消失了,我去找朱局時他正在燒毀一份文件,那文件被燒的只剩了你的名字與一個m。我問他這是什麽,朱局只說你去了毒販的手底做卧底,代號是‘Dream’。”

林夕還是“嗯”了一聲。

“可是”,顧苒頓了下,終于說:“可那是光陰的任務。”林夕微瞪了眼,随即否認,“沒有,您誤會了。”顧苒苦笑了下,“那本來是阿瑾的任務,但阿瑾不在了,你比所有人還要快一步接下了輪到光陰的任務,那上面寫的不是‘Dream’而是‘Time’,可你再回來時光陰已經不記得你了。”

林夕卻笑了,“光陰沒有讓我滾蛋我已經很知足了,只是可惜我那幾年在國外,沒看到光陰初中時的樣子。況且”,她補充,“法律也并未明确規定光陰必須去完成他父親的任務。”

顧苒沒說話,只是想:法律也沒規定你必須去完成。

門外林夕靠着顧苒的肩睡了,門內喬鳴鴻雙手抱着路光陰的手睡了,也不知那貨夢見什麽了,抱着人的手笑的一臉賤……癡漢樣,時間就這樣過去。

林夕猛地從夢裏驚醒時,發現才剛過了5點,她慢慢直起身,從醫院走出去時囑咐前臺照顧好顧苒,她下意識摸衣兜,卻什麽沒有,她自嘲地笑了下,随即在前臺疑惑的目裏擺擺手走了。

顧苒醒來的時候發現肩頭的溫度已經涼透了,那孩子走了啊。

路光陰迷迷糊糊睡了一夜,腦海裏零星閃過許多破碎的片段,他好像看見了一個很小的孩子,他知道那不是他自己。

路光陰向那些零碎片段追去,卻被什麽拽住了胳膊,他着急地扯着被手铐拷住的手腕,心裏罵誰家的破手铐怎麽這麽結實,這是和什麽東西連着,怎麽都拽不過來?路光陰心急之下來了個橫踢。

“哎?怎麽還動腳了?”聽到這個聲音路光陰下意識收腳,手铐另一端拷着的終于顯露出來“喬鳴鴻?”他張嘴,問的卻是“你為什麽穿了白色的風衣?”喬鳴鴻站在比他低一級的臺階上,笑意溫柔散漫,“因為你穿了件黑色的啊。”

他感覺到自己揪住了喬鳴鴻的衣領,“你知道白色在黑夜裏有多顯眼嗎?”喬鳴鴻一哂,“可是你都和我拷在一起了,我怎麽走啊。更何況你還在這兒。”

“你!”路光陰氣得想揍他,心想什麽叫我在你就不走呢?

自己額前的劉海被撥了撥,路光陰拍開他的手“別碰我頭發!”喬鳴鴻卻撒潑,“哎呀我胳膊疼,走不了。”

自己肯定是翻了個白眼,但他沒想到喬鳴鴻竟然敢捏他臉!“品品啊,你叫我很難辦啊。”

路光陰挑眉,叫誰呢這是?

他給了對方一肘,喬鳴鴻的身影不在了,手铐另一頭的那只手與自己相扣,有溫熱的呼吸打在他左耳的一顆晶珠上“我給你剪個劉海吧,光陰?”

路光陰猛地轉身,結果醒了,他的目光移到兩人相扣的手上,觸電般甩開,喬鳴鴻照“嗯?”了聲被吓醒了,腦海中模糊飄過“你和他扣着手”“你還拽着人家手腕,哦呦那個緊啊”“你幹什麽了人家這樣盯你”“我草你不會幹什麽對不起人家的事吧”“我說你睡覺不老實吧”“又把人家親了吧”的念頭。

喬鳴鴻誠惶誠恐了半天,聽路光陰問:“你怎麽又要剪我的劉海?”“哎?”喬鳴鴻整個人愣了,我連剪刀都沒帶啊,喬鳴鴻思路刷新了半天,也沒想到路光陰為什麽會用“又”字。

“我沒有。”路光陰不說話,看的喬鳴鴻有些心虛,“草,他不會反應過來我親他了吧。”

他心虛地起身,“我,我出去一趟。”他跑到門口一拍額頭,又返回來,路光陰眨了兩下眼,不明白他要什什麽,“那啥,那什麽……給你倒杯溫水?”

路光陰眨了下眼,撐着身想坐起來,喬鳴鴻忙着就把人扶起來,還調整了一下枕頭與床,喬鳴鴻倒了杯溫水遞給路光陰,突然想起什麽,在拭了找他的額頭後喬鳴鴻松了一口氣,轉身,拉開門,然後沖出病房。

路光陰看着他神經大條地跑出去,實在沒辦法把和剛才夢裏那個嚣張的白風衣少年聯系在一起,他看着水杯裏自己的倒影,眨了眨眼忽然笑了起來。

顧苒推門進來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路光陰放松地靠在軟枕上,正一個人對着水杯傻笑。

顧苒有些懷疑是自己看錯了,但見路光陰是真的很開心,她的心情也一下好了不少。

“笑什麽呢?”路光陰放下水杯,拿過眼鏡戴好。“沒有。”他否認。“瞎說,我在門外都聽到了。”

路光陰眨了眨眼,選擇默認。顧苒想起喬鳴鴻慌張跑出去的樣子,又問,“喬不二做了什麽虧心事了?”

路光陰張嘴的前一刻快用手指抹了下厚,昨天晚上的記憶慢慢浮現,後背的疼痛感,眼前的黑暗,嘴裏的甜味……不對,先是軟的觸感,路光陰食指拇指輕輕擠壓着下唇,那觸感,好像不是手指。

“品品?”路光陰回神,顧苒拭了拭他的額頭,“退燒了,身上還難受嗎?”路光陰搖了搖頭。顧苒張嘴,似乎想問什麽,卻最終沒有問,路光明看着窗外,好像聽見了樓道裏傳來的跑步聲。

他扭頭看去,見喬鳴鴻大喘着氣抱着一個袋子正站在門口,他臉凍得有些紅,但笑容依舊燦爛,“我答應你的,喏。”

路光陰一邊想你答應我什麽了,一邊打開袋子,“這些”,顧苒正在倒昨晚蘇偉財送來的湯,聽路光陰沒再往下說,她看一眼,只裏面裝着各式各樣的糖。

路光陰翻出一支可樂味的,卻沒有立刻拆開包裝,為什麽給我買這多糖?”喬鳴鴻替顧苒端過了,說:“我答應過你,病好了給你買,我從來不騙小孩。”

“說誰小孩呢?”喬鳴鴻不争辯,将湯遞給他,路光陰安靜地喝着湯,顧苒昨天走的急,要先回家一趟,喬鳴鴻表示自己一定會照顧好路光陰。

顧苒自然是相信這個孩子的,便先回去了。路光陰翻着手機,見有人發上了昨晚合唱的視頻,還标注了幾班合唱的題目,有人還做了個排名,路光陰看到,他們班以很大的優勢占據了第一,他想了想,将音量調到了一個合适的程度,随即打開播放。

聲音有些雜,有些聽不清臺上的聲音,像素也有些差,但路光陰還是很認真地看了下去,視頻在放到他們唱完第一首歌突然黑屏了,路光陰從袋子裏摸出一支棒棒糖,也沒仔細看包裝,糖入口才發現是支草莓味的。

路光陰“啧”了聲,喬鳴鴻以為他出什麽事了,忙着過來,就在這時,黑屏的畫面恢複了,不僅如此,像素也好了不少。

喬鳴鴻看了看路光陰沒什麽事,便也撕開一個包裝,湊他旁邊看那個視頻,背景一出就有部分人騷動了,路光陰見過那邊的全貌,的确在一衆平淡的背景中是出類拔萃的存在,喬鳴鴻輕輕咬着那支檸檬味的糖,在路光陰的鋼琴聲響起時有人突然來了句:“我們‘財路’真登對!”

“咔嚓”一聲,喬鳴鴻咬碎了嘴裏的糖,酸味裏還有些許苦澀,喬鳴鴻咬着糖渣子,“登對個der!”

路光陰咬着糖,說話有些含糊:“‘財路’是什麽?”喬鳴鴻洩憤地咬着嘴裏的糖渣子,問什麽問?

但他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解釋,“是蘇偉財和你,cp是說你們倆看起來……”

像一對。

呸!

喬鳴鴻把這三個字咽回去,又說“關系很好。”路光陰點了下頭,“我和旺財關系是不錯,可我和你的關系也不差啊,這詞……哎? ”

路光陰話說了一半突然“哎”了聲,喬鳴鴻湊過去看,見彈幕刷着“我的明光szd!”

“明光?”路光陰的聲音有些疑惑,但随即又說“是指你和我嗎?”喬鳴鴻含着餘下的糖渣,點了點頭。

“szd”

“是真的。”

他現在說話都有股酸檸檬味。

路光陰看到最後,發現竟然還有個投票系統:“你站‘財路’還是‘明光’?”

路光陰看了眼标題,邊翻評論邊說:“我覺得‘是真的’比‘cp’的程度深。”

“嗯嗯。”喬鳴鴻又給路光陰倒了杯水,就見路光陰在“明光”那兒點了一下,喬鳴鴻一個手抖,差點把杯子摔了,饒是這樣他也潑了小半杯水。

路光陰“嘶”了一聲,手機上濺了一部分水,喬鳴鴻吓了一跳,“是不是燙着了?來,我看看。”

“沒有,我沒事。”他向周圍望了望,像在找什麽卻沒看到,他嘆了口氣,喬鳴鴻反應過來,在路光陰找出帕子前遞上了紙巾,路光陰微擡些頭看他,喬鳴鴻撓了撓頭“帕子很寶貴的,還是用紙巾吧。”

“謝謝。”路光陰接過,垂下長睫,認真地擦拭着屏幕。

喬鳴鴻心裏轟炸似的炸過一排彈幕:“他手指怎麽還又細又長的”“指甲也修得齊整”“他低頭脖頸怎麽那麽細”“他睫毛怎麽長得跟刷子似的”

路光陰突然問,“你剛才怎麽了?”“啊?”喬鳴鴻回神,脫口一句“我剛才什麽都沒想!”

……

路光陰歪了下頭,疑惑地“啊?”了一聲,沒明白喬鳴鴻的意思,“我是問你怎麽把水灑了,你在想什麽?”

喬嗚鴻背過身,尴尬地捂住臉:丢攆死了。他深吸了氣,轉過身,一臉悲痛,“其實,我被診斷了間歇不規律性神經痙攣等綜合症。”

路光陰每個詞都聽懂了,連起來就聽不懂了,他在腦海中過了一遍,說,“所以你有病?”喬鳴鴻被噎了下,“嗯”了一聲。

“岚姨知道嗎?”喬鳴鴻心想,從她給我起的“不二”就看出來了。喬鳴鴻一點頭“知道。”

“哦。”路光陰不再說話了。

喬鳴鴻:怎麽這個話題一下這麽嚴肅,我就是手抖了下,為什麽你的語氣麽像哀悼!?

路光陰:原來他有這麽嚴重的病,還這麽樂觀,實在是,令人佩服。

沈岚已經笑了好一陣兒了。

喬鳴鴻被她笑得繃不住:“媽!別笑了!”沈岚忍着笑意“你那病叫什麽來着?”

喬鳴鴻移開目光,咬着牙說:“間歇不規律性神經痙攣等綜合症。”“你後面是不是還有句話是俗話叫犯二,笑死了……”

沈岚笑得厲害,一點都不給親兒子留面子。喬鳴鴻翻着白眼,聽沈岚問:“光陰沒當場拆穿你?”

喬鳴鴻咳了一聲,刮了刮鼻尖,視線移得更開了。沈岚覺出不對勁了:“喬不二你給我說清楚了!”

喬鳴鴻側着身,又刮了刮鼻翼,瞄了他媽一眼,擺爛似地說:“光陰信了。”

沈岚愣在那兒了,不相信地問,“真信了?”“嗯嘛!他還問我你知道不。”沈岚眨了下眼,喬鳴鴻也眨了下。

然後沈岚一巴掌掴在他背上“你怎麽能騙咱們家光陰!?”

“那個病是什麽?”路光陰想了想:“間歇不規律性神經痙攣等綜合症。”顧苒心想,這不就是神經病嗎?

她放松神色:“不是什麽大病,放心吧。喬鳴鴻的身體不是還有你岚姨嗎?”“可是……”路光陰托着臉,卻不知該說什麽。“好啦”,顧苒揉了揉他的頭發,“真要擔心的話就去看看啊。”

路光陰拒絕:“不要。”他手指搭在門把上,聽顧苒的聲音有些逗弄:“品品,你是真的很上心。”

路光陰沒說話,但顧苒卻清楚地看到路光陰的耳垂紅了,顧苒眼睛睜大了些,心裏有些詫異,真上心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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