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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是這樣沒錯。”迪達說。

“好的，到時候再見吧。”斯麗說。

“迪達，我可能會需要你來幫我搬走這些。”中年人說。

“樂意效勞。”

如果只是他們兩個人的話，估計是要來回幾趟了。

斯麗留下了兩個人幫忙，只有我和她，走向前方。

這太瘋狂了，我心中一定有愧疚，我突然想到，如果鏡子裏的男人看着這些，他會不會又說，看吧，你就是應該和我一起。

趁着斯麗她們，在新人家忙碌，我注意着她們，悄悄溜了出來。

“啊，是你啊，貴族家的小姐。”

我在門口遇見了中年人。

“是我。”我說，“真抱歉來打擾您，但如果可以的話，我能看看您的這些作品，又或者是那些工具嗎？”

“當然可以。”他說。

我溜回去時，斯麗她們也沒發覺，只是我對她們撒謊了，我會在忏悔屋裏，真心忏悔這件事的。

婚禮已經結束了，按我現在的身體狀況，完全能讓馬車多走一段路來接我。

我知道自己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我和迪達女士走了一會兒後，我就上了馬車，她現在還在外面走着，而且我上車的地方，也還是在村莊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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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我沐浴的時間長一些，然後，我沒看鏡子，徑直走出了門。

“你大好了，但看着還是那麽虛弱。”我站在黑暗裏說。

“是啊，今天我自己點了蠟燭，但您看着糟糕透了，您在隐忍什麽嗎？”

他沒穿外套就下床來。

“您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這麽奇怪？”

“并沒有什麽，只是……只是這該死的的生活，真的糟糕透了。”我說。

“怎麽會？”

他正說着，這時，樓下又響起鋼琴聲，我們都被吸引了，而最先将思緒回來的，是他。

“你要出去嗎？”

他試圖來抓住我的手，但最終沒有那麽做。

“當然了，我要下去和他談談，問問他究竟想搞什麽鬼名堂。”

“不，你不能下去，以你現在的狀态，下去了就沒救了，一輩子就毀了。”

“我可不覺得他有這樣的本事。”

“真的，這是真的，我完全清楚，請相信我的話吧，如果您真的下去，一輩子毀掉，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為什麽要因為別人的行為而愧疚呢？這簡直是瘋了。”我說，“我非得下去不可，沒有一個人能攔住我。”

“對不起，真的是這樣，為什麽這麽糟糕呢。”他在我身後跟着說。

我早已經出了門，我來到大廳，要一腳踏在那些花朵上時，我收了腳，踩在了花瓣上。

“嘿，你究竟在做什麽？”我說。

“彈奏樂曲。”他說。

“這讓我不敢恭維，事實上，它讓我越來越煩躁。”

“想有點什麽瘋狂的舉動嗎？”

他在試着自己的琴鍵。

“當然有。”我說。

他轉過頭來，一笑，就顯露出他的驕傲，“太好了，過來，過來坐在我身邊，最好先把你的一只手搭上來。”他伸出手說。

我搭上他的手，坐在了他身邊，他開始彈奏，一只手卻始終沒松開我，我閉上眼睛，呼吸重得厲害。

我看見了，一個繁複的圓形圖案在我眼前，原本，它是黯淡無光的，漸漸的，它顯現出光芒來，鋼琴聲還在耳邊。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圖案的每條紋路都散發光芒，最後，它成為不可逼視的。

我睜開眼睛，月光讓屋裏不是漆黑，我下了床。

點點小雨飄灑在有些生鏽的鐵橋上，有風能吹起我的裙擺，我站在橋上，這水是漲了嗎？感覺它們就在我的腳下，形成的壓迫讓我恐懼。

蘇德在哪裏？

或許我在有意尋找，或許并沒有。

我望着黃色的江面，這的确危險，我突然想到惡龍與公主的故事，惡龍會從江水裏一躍而出，然後将公主帶進江中。

但不管怎麽樣，它其實是個童話故事。

“站得久了，以你的身體狀況，小心從這兒栽進江裏去。”

我轉頭，看見鏡子裏的男人。

“你怎麽在這裏？”

“什麽記性啊。”他的雙手，直接搭在了鐵橋的護欄上，“你能說你到這裏，沒有我的幫助嗎？”

回想一下，确實是這樣。

“你在看什麽？又在想他嗎？”

“我看不見他。”我說，“回去吧，我不能在這裏待得太久了。”

其實我心裏都明白，悄悄進行的事，總有被撞破的一天。

我拿着自己今天穿過的衣裙在衛生間裏。

“給。”

男人蹲在我對面，遞給我一把剪刀。

“哪裏來的？”

“回來的路上，從垃圾桶裏扒來的咯。”

我接過它。

真的不能剪了這件衣裙，且不說這樣做好不好，這要是讓斯麗，讓母親知道了，是得挨罵的，而且，我還只穿過那麽三次。

我又想到今天那個酒鬼，他評價我的這件衣裳，他看我的眼神，他說的話，我當時就決定讓它消散在我的耳邊。

但這竟然沒有起到我想要的作用，我還是控制不住的想起來。

“我出去了。”他站起來，“我想一會兒，你會出來的。”

門被他關上。

我将剪刀對準它，一會兒後，剪了下去，它發出的聲音，就像其實它是在我心裏被剪碎的。

我加快了速度，然後把碎片放進了一個袋子裏，我帶着它打開門。

木棉花，血一樣的木棉花開在屋裏，它們是低矮的，卻開了一樹的花，我已經不會為這樣的事感到奇怪了。

月光與它的混合，我竟覺得有別樣的美感。

我手中的袋子放下，男人将手搭在胸前，微微向我鞠了一躬，然後将手伸給我，“我說過的，你應該和我在一起，在這裏，你想和我共舞一曲嗎？”

應該嗎？

應該這樣嗎？

和他在一起，共舞一曲。

沒什麽比我現在的生活更糟糕的了，我以為裁剪就是我的全部，在怎樣絕望的日子裏，它始終就像一根繩一般，能将我從溺死中拉出來。

而今天在那位中年人家，我知道了這件殘酷的事實，它就在我手裏，可我再也感覺不到那樣的欣喜和愉悅了。

所有的一切都毀了，我還能怎麽樣呢？

我看着男人，他的眼神裏，似乎有我現在需要的。

我把手搭在了他手上，是啊，他說得一點都沒錯，我本就應該和他一起。

這是正确的事了，我應該和他一起。

我和着他的舞步，旋轉到了屋中間，我才看見，斯麗她們正在一邊沉睡，我知道的，一點的聲音就能讓她們醒來。

“不止這些啊。”他在我耳邊說，“外面的那些護衛更是厲害呢，要是讓他們聽到動靜進來，看到我們，那就更讓人興奮，對吧。”

“不過這樣足夠刺激，不是嗎？薇拉。”

“啊呀，太好了，你終于能抛下你的那些關于條條框框的事了，太棒了。”

這确實是他的作風。

“将那個袋子交給我吧，親愛的，完全不用為此擔心。”他說。

是啊，就在這裏，就在今夜，完全放開我的身軀吧，我如果不想去找蘇德，就得和他在一起。

是的，要這份瘋狂，我得要瘋狂。

“薇拉小姐，您昨天的裙子，似乎不見了，您放在哪裏了？”

我坐在桌前，離去忏悔屋，還有五分鐘的時間，我的道歉信，現在才剛剛寫完。

“那件衣裙破了，昨晚沐浴時，我從窗邊丢出去了。”

“是這樣嗎？”我知道男人抱着雙臂，倚着門框說話，“哈哈，挺有趣的，但她要是真的下去找了，你可怎麽說。”

“那件衣裙還是有價值的，我知道。”我想。

“是這樣嗎？那您應該拿給我，您怎麽能做出那樣的事呢？這不合規矩，而且不道德。”

“可現在，估計是找不回來了。”我說。

“您……”

“斯麗，把這封信寄給我父母吧。”我說。

“哦，好的，薇拉小姐，您能寫出這封信，我很欣慰，相信先生和太太也會的，這說明您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可太好了。”

我把信遞給她後，就在前頭走着。

“但薇拉小姐，您……”

“要趕不及了，斯麗。”我說。

在忏悔屋裏，我只做了一些忏悔，更多的時間，我在想自己的事，或者神游。

說實話，我期待着黑暗的來臨，或者說已經是迫不及待它的到來了。

“薇拉小姐，裏希夫人希望您能在今天傍晚去她家拜訪，她實在有事忙不開，但傍晚卻有空，有可能是特意為您留出來的。”那位助手說。

“我願……哦，我想，我已經夠勞累了，用過晚餐後，我只想好好睡覺，抱歉。”我說。

“哦，這樣嗎？這倒是要讓裏希夫人失望了。”後面的那句話，她是垂下眼皮來，像是對自己說的。

她還是站了一會兒後，從我們面前離開了。

“薇拉小姐，您不該擅自改變說出口的話，或者說，您說出來的話，應該是您經過深思熟慮的，這樣的規矩，您小時候就學過了，我希望您接下來，不會再有一次這樣的失态了。”斯麗上來說。

我期待的夜幕終于被拉出，我去向衛生間，“你在這裏，對吧，趕緊出來吧。”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