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章
第 2 章
裴讓很輕易地習慣了裴峥家的生活。
一是因為裴峥的大平層很寬敞,二是因為裴峥請了專門的鐘點工阿姨負責打掃和準備裴讓的一日三餐。
這些是不用裴讓花錢的。
而且裴峥每周還定時定點給裴讓打生活費,被裴峥收留不到一個月,裴讓的存款已經超過五萬。
裴峥的錢真是大風刮來的嗎?
裴讓看着銀行卡餘額,陷入沉重的思考:
他也沒有做過特別值得這些錢的事情,本來想說表現得狗腿一點谄媚一點,把金大腿抱好,但這近一個月下來,他和裴峥依舊只是電話聯系,面見不着,話也沒說幾句。
思來想去就只有一個原因,裴峥是個做慈善的大好人。
裴讓認真尋思起逢年過節給裴峥磕三個響頭,拜裴峥為義父的可操作性。
無功不受祿,裴讓深知為人處世的道理。
看一看日歷,今年的中秋國慶一起放,有八天假期。
雖說高三生的假期已經被砍到只有三天,但裴讓想這三天約裴峥過個節還是綽綽有餘的。
話說回來,如果他高二真的考過物理競賽被保送,那他現在就不用那麽辛苦了。
時也命也,他本來就不是那種天才類型的選手,走高考的路子穩紮穩打,考上市內的二流九八五也很不錯。
知足常樂,熱愛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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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讓念叨着這兩句人生格言,寫完為裴峥準備中秋禮物的備忘錄,溜溜噠噠地走到學校,開啓他下午困得要死的學習生活。
*
因為裴峥這住處離學校就五百米距離,故他保留着和住校時一樣的踩點上課的習慣。
在預備鈴聲響起時,裴讓絲滑地在他靠窗的王位落座,對上他親愛的物理老師姚樂淳并不友善的目光,而後露出略帶挑釁的笑容。
姚樂淳拿他沒辦法,不管是踩點上課還是挑釁什麽的,誰讓他瘋起來把姚樂淳的眼鏡都打掉過,而姚樂淳也沒辦法找他家長興師問罪。
他家長又不管他。
眼下又到了高三,自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不管是身為老師還是身為學生,都默契地遵守這樣一個仿佛約定俗成的法則。
可能是因為畢業以後,再也不見了吧。
只是想一想,裴讓的嘴角便翹得更高了些。
他這般自娛自樂再一次惹得班級裏的某些傻叉不爽,特別是他原宿舍的那幾個。
傻叉室友到底還是學生,沒有姚樂淳成年人的耐力和理智,以前看裴讓不爽,現在還是看裴讓不爽。
不爽也不會訴諸智商,而是訴諸暴力,裴讓再次把領頭的那位按進廁所的洗手池子裏,打開水龍頭讓他這進水的腦子再多進一些水。
“我說過,別找我麻煩。”
裴讓已經疲憊到連感嘆號都懶得用。
“這是這個月第四次了,要真把你打廢了我可是要賠錢的。”
“我已經搬出宿舍,每天吃飯都不在學校食堂了,跟你們碰見的場合只有在教室,為什麽還纏着我不放呢?”
“我也很疑惑我到底怎麽你了,讓你領着其他傻叉一起針對我兩年多。”
“你是不是覺得未成年犯法不會被判死刑啊?那正好我也未成年,要不是可能會賠錢,你有幾個腦袋夠你掉?”
咕咕嚕嚕,傻叉在水池子裏吐泡泡。
裴讓聽不懂泡泡語,只好先把水龍頭關了,再揪着人頭發把他提溜起來。
“說話。”裴讓耐心地等待。
傻叉吐了一口水,邊咳邊笑:“裴讓,你不過是沾了裴家的光,不然……”
他咳得話都說不下去。
裴讓好心地補充:“不然你們真的會把我弄死,之前我單方面挨打你們是這麽說,現在你們單方面被我打也是這麽說,換個說辭嘛,耳朵起繭子了。”
“你這個瘋子!”傻叉咳出了一句真理。
裴讓颔首:“謝謝誇獎。”
随即将人随手一丢,又打開水龍頭仔仔細細地洗了手,走出衛生間發現天已經黑透,走廊空無一人,是到了晚自習的時間。
裴讓不着急回教室自習,踱步到樓裏最适合看天空的位置,仰頭與日漸圓潤的月亮遙遙對視。
夜風有點涼了,再穿夏季的校服不太合适。
裴讓眨了眨被風吹得發澀的眼,沒由來地想到,他現在歸裴峥管,萬一裴峥問起他學校裏的這些破事,他的乖巧人設豈不是保不住了?
要不要給姚樂淳一些封口費?裴峥問他的在校情況應該只是向班主任打聽吧,沒聽說過會走訪周邊同學。
裴讓現在只希望裴峥日理萬機,忙得根本顧不上他,但顧不上他,他又怎麽邀請裴峥一起過中秋呢?
還有九個月就滿十八歲的未成年人裴讓,遇到人生又一個難以抉擇的矛盾。
望着天上那輪晃晃悠悠的胖月亮,裴讓覺得自己确實該好好過一個中秋了。
*
溜達回教室的路上,裴讓遇見趕去守自習的姚樂淳,到底不能太不禮貌,裴讓還是給打了一聲招呼。
但姚樂淳臉色鐵青,顯然是知道了裴讓方才在衛生間以一敵三。
“裴讓,別以為學校不敢開除你!”
“要開早就在高一那會兒就開了,何至于等到高三?”裴讓輕笑着反問。
“你們得罪不起裴家,也得罪不起其他家,就放任我們窩裏鬥咯,反正出人命了只能算家族間的肮髒鬥争,可不關學校什麽事。”
姚樂淳額角青筋跳動,呼吸也急促起來,裴讓怕再多說幾句氣得班主任犯心髒病,到時候碰瓷賴上他,趕緊三兩步溜回教室坐好。
期間瞥了一眼後排鼻青臉腫頭發還沒幹的狼狽三人組,裴讓若無其事地坐回座位,翻開自己的練習冊。
不得不說,在所有解決校園暴力的方案裏,校方采取了最無能的一種,但仔細想想,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最管用的一種。
裝死總比真死好。
裴讓在選擇題的括號裏寫上C,同時也想到如果裴峥真來打探他的在校生活,那他也可以選擇必要的時候裝死。
不過在此之前,先讓他好好過一個中秋節。
*
裴峥的生活一如既往的忙碌。
唯一的變化是,他得每周跟他那個便宜弟弟通一次電話。
在保證孩子物質生活的同時,還要兼顧他的精神生活——裴峥買到的育兒書裏如是說。
但裴峥認為他也沒怎麽兼顧好,畢竟每次打電話都是翻來覆去地那幾句,吃了嗎,吃得好嗎,學習上遇到困難了嗎,天冷了有加衣嗎。
嗎,嗎,嗎。
竟是連問號都懶得用。
不過便宜弟弟快滿十八歲,心智應該成熟,知道該怎麽照管自己的精神生活。
裴峥尋思着日後取消這一項雞肋的活動,卻在最後一次例行公事裏,聽見電話那頭便宜弟弟小小聲發問:“哥,您中秋那天有空嗎?”
嗯?裴峥聽着這帶顫音的小心翼翼,再一次想起他這弟弟是個乖巧且可憐的未成年。
畢竟是父母死後的第一個中秋節呢,裴峥理解。
“我看看。”裴峥快速地翻閱了一遍日程安排,“中秋節當天是空閑的。”
畢竟當天要去跟爺爺吃飯,然後還得應付伯父和大姑。
應付完估計得到晚上,裴峥咽下嘆息,“我們當天晚上可以約個飯。”
“哦哦,好的。”電話那頭裴讓的聲音有些驚喜,“我正想邀請您呢。”
“還是我請你吧,你是學生,沒到能請客的年紀。”裴峥對這個驚喜的反應有點受用,故說話的語氣都溫和了些。
這種受用以前似乎也有過。
挺早以前了,裴峥腦子裏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他似乎是給過便宜弟弟一個小玩意兒,當即接受到了小朋友亮晶晶的感激眼神。
當然他那會兒專門去一趟父親家裏,倒不是為了給裴讓送禮物的。
動了點兒小手段換掉了那家裏的廚師,但因為這廚子是父親親自挑選的,為此他發了很大的脾氣。
可惜哪怕裴峥換的這一個廚子沒問題,他的另外一個便宜弟弟還是死于“食物中毒”。
拜托,小小的一個孩子,破碎得跟個掉了頭的玩偶娃娃,這種死相真的能稱之為食物中毒嗎?
但對外還是要這麽宣稱,食物中毒總比惡意虐殺要好。
不過,裴讓倒是活得好好的,他是父親再娶的那個女人的兒子,和死掉的那個小孩流着一樣的血。
那個小孩死了,父親和那個女人也死了,但裴讓沒事。
難道說把他留到了最後?難道不應該是将他和那個小孩一起送走嗎?
裴峥知道自己不能再繞開這個疑點,畢竟他現在已經出手收留裴讓了。
再做點兒調查吧,例如關于裴讓的血緣問題。
*
“裴總,嚴先生到了。”
挂斷和便宜弟弟的例行通話,裴峥剛一回神,便聽秘書适時地通報道。
嚴叔很少離開伯父單獨行動,裴峥蹙了蹙眉,估計是有什麽要緊事。
因此裴峥快步走進會客廳,嚴叔正背着手看牆上的字畫,覺察到他的響動,嚴叔轉過身,自然地向他伸出已經替換成合金材料的手。
裴峥禮節性地握了握那只冰涼的機械手,“嚴叔,是有什麽要緊事嗎?”
“沒什麽大事,少爺,就是想躲開您伯父的唠叨。”嚴叔一板一眼又胡說八道的措辭總不讓人失望。
裴峥請人落座,又親自給添了茶水:“這兒沒外人,有事您盡管說。”
“只是您的姑母打算中秋那天,跟我們一道去看望老爺。”嚴叔雙手捧過杯子,輕描淡寫道,“您的伯父正在極力勸說她不要輕舉妄動,畢竟老爺身體不好,見着她有極大可能犯心髒病。”
“伯父勸不住姑姑的。”裴峥道。
“是,所以我溜過來向您知會一聲。”嚴叔慢條斯理道,“順便躲一躲您伯父,他實在太煩人了。”
“他待會兒找過來會煩死我。”裴峥說。
“那關我什麽事。”嚴叔笑得眯起了眼,随即收斂道,“說起來,老爺的身體不容樂觀,我想您姑母是不願留有遺憾。”
“确實,”裴峥別開眼,“能多見見是好事。”
“到時候老爺生氣把我們都趕出去,還請少爺您陪他把飯吃完。”嚴叔道,忽然他放在茶幾上的手機振動。
裴峥看也不看,就知道是伯父打來電話。
嗓門真大,嚴叔沒開外放,裴峥都聽得到。
話裏話外,是把嚴叔當成沒有自理能力的小孩子,一個不留神會被人販子拐走。
當然,這與嚴叔真的失蹤過有關。
故裴峥對伯父的大驚小怪保持理解,但當他趕過來開口唠叨時,裴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請秘書送客。
世界暫時清淨。
裴峥在考慮中秋當天帶裴讓出門消磨一整天的選擇可能,爺爺要問起他就說是臨時來了工作。
聚餐聚出一頓刀光劍影,想想就心累。
但該去的還是得去。
誰能保證這不是最後一次家族聚會?
爺爺的私人醫生已經開出診斷,預估爺爺活不過今年冬天。
說起來,死.人在他們家族真是一件常見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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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