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第 26 章
該正常一點了。
裴讓拍拍自己臉頰,被風吹得有些冷。
裴峥已經圍上了他送的藏青色圍巾,很随意松垮地繞在脖子上。
裴讓走兩步都忍不住看兩眼,生怕風再大些就把裴峥的圍巾吹散。
他們正在趕去天壇的路上,剛下地鐵。
原本準備打車,但因為酒店離天壇不遠,另外裴峥想重溫大學生活,倆人就坐的地鐵。
等待檢票時裴讓終于還是沒忍住,扯了扯裴峥衣擺,等他側過身問詢時伸手捏住了松散的圍巾。
他其實也不是很會系,憑着感覺把圍巾繞了幾圈,見不似先前松垮方才滿意。
“你倒是講究得很。”裴峥調侃道。
裴讓沒聽出他言語裏有責怪之意,便大着膽子說:“這樣系着暖和。”
很快排到了他們,裴讓為自己的學生票感到滿意,忍不住說:“果然還是得趁着學生時代多去走走看看,到處都是半價票呢。”
而裴峥不以為意地接茬:“又不差你這幾個錢。”
“我大學畢業就沒這福利了嘛。”裴讓讪讪道,有點一語雙關的意思。
大學畢業,他買不到半價票,裴峥也不會再管他。
“你要是想,可以多讀幾年。”裴峥似沒有聽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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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級休學還是不要了。”裴讓不接茬,“我還是很期盼我能早日獨立,不能太麻煩你。”
這是真心話,沒摻假。
裴峥瞅了他兩眼,拍了拍他肩膀,用着一副好哥哥的口吻說道:“咱倆誰跟誰,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
分明幾個月前,咱倆都還不太熟悉。裴讓腹诽。
*
天壇沒什麽好逛的,不過是一個大型的公園。
來這裏除了看看那标志性的建築,再就是體驗一下著名的回音壁,沒什麽特別有意思的。
不過這也是裴峥大學期間逛過的為數不多的帝都景點,自然就被他安排在了日程裏。
“站到那塊石磚上,再拍拍手。”裴峥指揮裴讓站對位置,在聽到小朋友驚喜地說“真有回聲诶”,不禁莞爾:“人家景區介紹上都有寫,我還能騙你不成。”
在裴讓新奇地試驗拍手回聲時,裴峥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圍巾——裴讓給他綁得太緊,有些勒脖子。
他平日裏不戴這些,包括領帶也只是在正式的晚宴酒會上戴一會兒,畢竟不太喜歡窒息感。
把圍巾帶過來,主要還是想着裴讓會高興,本來帶他出來玩就是為着他高興。
裴峥不太了解裴讓,但他有不少哄小孩的經驗。
結果那邊裴讓也沒玩多久,就把位置讓給了後邊排隊的游客,幾步竄到了裴峥跟前,再次伸出手把裴峥的圍巾系緊。
“你想謀殺我請直說。”裴峥無奈道。
裴讓立馬燙手般撒開他的圍巾:“我怕你不暖和。”說話時神情好不無辜。
“不至于冷死。”裴峥把圍巾整理好,見裴讓低頭背手尴尬無措得很,便也不與他計較,“走吧,逛也逛得差不多了,先找個地方吃飯。”
*
剩下的幾天,就是故宮、國博、頤和園等文化名勝輪番逛,裴峥發現裴讓在室外場所更活躍些,在國博裏走馬觀花地看文物展品,差點被那暖和過頭的暖氣熏得倒頭就睡。
但到了昆明湖邊上,哪怕冷得直哆嗦,也要上凍得結實的冰面滑兩圈。
而滑兩圈的後果也是,連續不斷地栽跟頭。
弄得只在邊兒上看熱鬧的裴峥終于忍不住上場,把這摔得丢人又慘兮兮的大只狼狗拎回地面。
“我可不想剩下幾天和你待在骨科醫院。”
之前裴峥老管裴讓叫兔崽子,現今看這個撒歡兒程度,更像是一精力旺盛的大型犬。
上一次這麽撒歡的狗已經被我做成骨架标本了。
裴峥攙着摔得不輕、走路一瘸一拐的裴讓坐到湖邊的長廊裏,心裏冷漠地想着。
裴讓小心翼翼地問:“哥,你生氣了?”
“沒。”裴峥感到莫名其妙,“摔的是你,我生什麽氣?”
“那你……”裴讓嘀嘀咕咕,被裴峥按到長廊邊上坐着後,立馬又噤了聲。
“看你老摔,心煩。”裴峥說。
“哦,我看人家滑挺簡單的,想着我多多少少也有點運動細胞,上手應該不難。”裴讓不好意思地笑笑,“不過我坐一會兒就沒事了,穿得厚沒摔壞,不用去醫院。”
倒是挺貼心。
“之後看完升旗,領你随便到個公園逛逛得了,不爬長城的話,帝都室外的景點也沒多少值得逛。”裴峥說,他逛得多的是博物館美術館,但明顯裴讓對這些興致缺缺。
“我們不是要去雍和宮祈福嘛,姑姑和伯伯都想要雍和宮的手串。”裴讓說。
這提醒了裴峥,“那行,我記得雍和宮旁邊就是地壇公園。”
“《我與地壇》?這本書我看過。”裴讓急急忙忙邀功,眼睛都發亮。
“挺好。”裴峥敷衍地拍了拍裴讓胳膊,是穿得挺厚實。
“哥,坐着有點冷。”裴讓說,他面頰被風吹得通紅。
“那我們這會兒出園,還要走一陣呢。”裴峥說,“你可以吧?”
“我當然!”裴讓騰地一下子站起來,又立馬弓着腰去按着膝蓋,見裴峥正打量着他,忙解釋說,“只是這會兒起來得太猛。”
裴峥把手遞了過去,“我攙着你走,出園就直接打車回酒店,回去我再給你擦紅花油。”
“要是太嚴重,我們中午就點外賣,不去店裏吃了。”
*
過于丢臉了。
裴讓想,這也确實賴他自己,到這冰天雪地裏就跟野馬脫缰似的撒歡兒,裴峥跟在身邊都沒消停,反而鬧得更起勁。
把膝蓋小腿磕青了都還算上天保佑,真要進醫院,那可更遭罪。
“印象裏,你不是喜歡鬧騰的那種小孩啊。”
裴峥邊給他抹紅花油邊煞有其事地開玩笑。
“我只是比較興奮,難得出門一趟。”裴讓半真不假道。
他坐在床沿,裴峥不知上哪兒找來個矮凳子坐他跟前,正好矮下.身來給他上藥。
從裴讓的視角看過去,裴峥低眉垂眼,不說話的時候,有種沉靜的安全感。
裴峥頭發好像長了些,長過了耳垂,不曉得他是不是又要留長發。
裴讓就這麽胡思亂想着,試圖以此屏蔽掉小腿的痛感和酥麻感。
不屏蔽掉的話,他覺着自己很可能怼裴峥腦門踹一腳——這感覺太奇怪了。
“行了,我先去洗手,你躺一會兒。”裴峥擡了臉,神情與往日無二。
而裴讓卻不禁擡手擋住自己的臉,生怕他看出來什麽,“那午飯……”
這純屬裴讓神志不清胡言亂語。
“午飯我給你端進來,親自喂你吃,好不好?”裴峥嘴角上揚,眼神冰涼。
裴讓打了個哆嗦:“我自己來,自己來。”
我倒也沒有那麽作死。
裴峥這個眼神把裴讓不對勁的心思都吓退了,趁裴峥走後,他在床上癱大字,琢磨着待會兒該說點兒什麽緩和一下氣氛。
結果沒一會兒,裴峥就雙手拎着大小餐盒進門,将卧室窗邊的桌子擺放得滿滿當當。
裴讓鯉魚打挺未果,只能緩慢而狼狽撐坐起來,再擡眼看過去,裴峥已經垂手站立在窗邊,眼睛都彎成了月牙,全然看不出冰冷與威脅,倒有一種虛假的如沐春風:“少爺,是想我用筷子喂您呢,還是用勺子?”
裴讓選擇現在跳樓。
“我自己來,自己來!”嘴上忙不疊選擇生路,裴讓暫時還想活着。
裴峥明擺着要捉弄他:“不行啊,少爺,您現在身體抱恙,我怎麽能讓您親自下床吃飯呢?”
“哥,你饒了我吧……”若不是腿不方便,裴讓得當場給裴峥跪一個。
“唉,你要臉皮厚點兒,這游戲才有意思。”裴峥還有些遺憾,“我攙你下床,這使得吧?”
使得使得,您正常了就行!
短短幾分鐘,裴讓這心裏七上八下,跟坐了趟過山車,不過好在這颠颠簸簸的,把他心裏那點子不明所以的情緒給颠沒了。
“謝謝哥。”他真情實感地說。
*
摔了腿的小朋友沒法到處亂竄蹦噠,最後一天的旅程相對老實一點。
但依舊興致勃勃。
裴峥都不知是該感嘆年輕真好,還是感嘆裴讓心思單純,旅游幾天就跟上天了一樣開心。
要真上天了那還得了。
也多虧他,裴峥都來不及疲倦,幾乎馬不停蹄逛景點吃美食,晚上八九點回酒店,十點洗漱完畢倒頭就睡。
期間當然也有接到林守一的求助電話。
裴峥聽了兩句,如實告訴對方,我還在旅行,有什麽事情回去再說。
以及不要指望我回去勸說你爸媽,我連你都勸不動,我還勸他們?
短短幾句,保了他這幾天的睡眠充足。
最後一天除了早上趕升旗,時間有些趕,剩下的行程都不着急。
他們慢悠悠地找了家廣式茶樓吃早飯,再慢悠悠地坐車去雍和宮燒香請手串。
雍和宮財大氣粗,進門就給每個香客發了一大把香。
裴峥本人不信這些,随意地将這把香點燃,全部插在了正殿門口。
裴讓比他虔誠些,或者說到人家地盤上給人家面子,硬是照着別人燒香的辦法,在每一個殿都敬了三支香。
裴峥就趁着他給每個殿的佛與菩薩們獻香的空檔,去了寺內的法物流通處挑選香灰琉璃的手串。
給姑母挑的素淨些,給伯父挑的花哨些,他們倆姐弟的喜好天差地別。
裴峥随意給自己和嚴叔挑了兩串,他們都不信這個,買來讨個彩頭而已。
至于給裴讓的,裴峥迷信了一把,選擇了标識牌上說的可以保佑學業的棕白雙色琉璃。
而祖母那邊,裴峥選擇請了枚彌勒佛的玉佩,到時候讓姑母幫忙轉交,就說是裴讓的一片孝心。
她老人家至今認為裴讓是父親的親生兒子,家裏其他人也沒多事去做鑒定,所以就當裴讓還是父親的兒子吧。
至少給老人家一些寬慰。
反正只有他自己多事。
裴峥自嘲地笑笑,請人将手串和玉佩打包,刷卡買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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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