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第 25 章
他們坐飛機到帝都,大概兩個多小時。
裴讓興奮得一晚上沒怎麽睡,上飛機了都還扒窗戶看,不舍得挪開眼睛。
裴峥比較疲憊,等飛機起飛就戴上眼罩,小憩養神。
昨天裴讓吃完中午飯就回家複習,外加收拾行李;裴峥負責開車帶長輩們四處游玩,晚上九點鐘才到家,而且也沒能倒頭就睡,接到一個電話,跟電話那頭的人聊到了淩晨兩點。
裴讓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為即将到來的旅行激動不已到淩晨兩點,起床到客廳喝水告誡自己不能瘋下去了,順便将目光掃到裴峥的房間。
裴峥的房門沒關嚴,透出燈光以及裴峥低沉又不徐不疾的聲音。
裴讓心下一動,立在原地聽了一陣。
裴峥說:“我的意思依舊是,過得下去過,過不下去離,她不是沒有你就不能活,你也一樣。要真的你們非彼此不可,彼此都是人生的第一順位,那也吵不起來這個架。”
什麽離不離的?之前在年夜飯的餐桌上,裴峥提過離婚這碼事。
裴讓豎起耳朵,再努力探了探脖子,試圖再聽清一些。
“你也知道我說話不好聽啊,那幹嘛還要多此一舉問我。而且大過年的,你倆都不願意各退一步,非要較這個勁兒。”
“是,你爸你媽那邊不服軟,你自己服軟沒用,那你不會和她倆人出去過節?反正你家人丁興旺,你倆不回家過年也不會很影響吧。”
“就說忙呗,說你忙她也忙,大家都忙。實在脫不開身就跟你爸你媽直說,要是過年還催生這個年不過了。”
“那還能怎麽辦?你一直和稀泥,和到大年初一的晚上還來跟我通電話,老婆不搭理你,爹媽還生悶氣,真失敗啊,林守一。”
林守一,這名字好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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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讓思索片刻,想起了林守拙的名字,難不成是林守拙他哥?
心裏期待旅游的興奮勁兒降下來些,裴讓以為是自己想起了林守拙,覺得分外晦氣。
之前裴峥想讓他跟林守拙保持友好關系,可能也是跟這個林守一有關?
聽起來裴峥和林守一的關系很好啊。
而且裴峥還說什麽人離婚了他就有伴兒,這人會不會就是林守一?
裴讓打了個冷顫,他把杯子裏的涼水喝完,小心翼翼放回,裴峥還在漫不經心戳人肺管子,估計沒注意到裴讓這邊的動靜。
不過,裴峥都這麽戳人肺管子了,聽起來像是死黨損人,而不像是把人當做未來對象。
誰會這麽跟未來對象說話啊?
裴讓沒什麽交際的經驗,但也知道這是不可取的,他自己就不會。
聽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裴讓遲鈍地迎來睡意:大人的世界,好複雜也好無聊,明明就是過年回家遇見催生這件事兒,怎麽反反複複一直在講。
好在裴讓不用像裴峥那樣需要給出解決方案,他心裏吐槽兩句就回卧室睡了,到第二天起來依舊精神抖擻。
而裴峥的精神狀态就很糟糕了,裴讓偷偷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側裴峥的睡顏,尋思着待會兒下飛機時要怎麽叫醒他。
等到飛機升上雲層,裴讓看不見地面的風景,百無聊賴又正大光明地将目光落到歪頭熟睡的裴峥身上。
他倒是全副武裝,戴了眼罩又帶了U型枕,再蓋上空姐送來的毯子,調整了座椅的弧度,睡得很是安逸。
裴峥睡相還行,沒有打呼也沒有磨牙;喝醉酒比較放肆,喜歡摟着人不撒手。
裴讓用這個安慰自己不必在意被裴峥灌醉的那天晚上,他可比裴峥規矩多了,沒纏着裴峥和他一塊睡覺。
話說回來,裴峥這眼罩挺好看,藍色顏料濺起的墨點,從上到下由淺變深。
很素淨,又很狂野。
裴讓不由得湊上前去,想仔細看看上邊的圖案。
裴峥的眼睛被擋住,使得他鼻梁的弧線以及嘴唇的形狀分外顯眼。
裴讓無意識地咬了咬嘴唇,忽覺察到周圍隐約的視線,他慌亂地擡起頭四下看了看:過道對面的旅客要麽在看書要麽扒窗戶看風景,沒人關注到他們。
他下意識松了口氣,後知後覺臉紅到耳根——剛剛他離得太近了,差點就親吻到裴峥的側臉。
可能親一下裴峥也感覺不到,他睡得那麽沉……
裴讓給了自己一巴掌,有點疼,清醒了。
*
裴峥在飛機落地時被震醒了。
他閉着眼緩了一會兒,聽着廣播播放到地面溫度,才把眼罩扯下來。
稍稍一擡眼,就看見裴讓還托腮望着窗外。
精力真好。
裴峥坐起來,取掉了脖子後邊的U型枕。
裴讓這才看過來:“你醒了?”
“嗯,待會兒下飛機就直接打車去酒店。”裴峥腦子還沒完全醒過來,慢吞吞地說,“可能下午得你自己在酒店附近玩雪了,我得再補一會兒覺,等到晚上我們再去逛。”
裴讓全然沒有意見,“其實今天不去逛也沒關系。”
“但旅游第一天,也不能睡覺睡過去。”裴峥懶散地笑。
而裴讓這小子似乎在走神,好一會兒才愣愣地應:“嗯,嗯!”
有古怪。
裴峥壓下疑惑,只暗中留了點心思,不動聲色。
他是真的疲憊,跟林守一聊到很晚不說,這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
而且再聊下去,他和林守一的友情也得走到盡頭。
真麻煩啊,他為什麽要多管人家的閑事。
秉承着出來玩不能帶太多負面情緒,裴峥深吸一口氣,把牢騷抱怨咽下去。
上了滴滴車,他自覺地窩在後排的角落裏補覺——距離他們訂的酒店還有一小時車程,足夠睡一個囫囵覺。
裴讓挨着他坐,估計這會兒貼窗戶上看雪景呢。
上車前裴峥就發現,除了人走車行的道路,其餘地界都被皚皚白雪覆蓋,裴讓這沒見過世面的南方小朋友肯定歡喜。
這樣想着,裴峥不免心情也愉快了些。
正睡得昏天黑地,但随着汽車的颠簸,裴峥還留了一絲清醒的神志。
他能夠察覺到裴讓伸過來的手臂,以及戳上他面頰的手指。
戳還不止一下,是好幾下。
裴峥沒反應,他等待着這倒黴孩子的下一步動作。
但裴讓就這樣點到為止,攬着裴峥的肩膀,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
一聲不吭。
裴峥莫名有些失望,這孩子喝醉了倒挺粘糊,清醒着反而規矩起來。
但有個人形靠枕還不錯,裴峥也沒有挑三揀四,先睡夠本兒再說。
*
裴峥訂的是總統套間,有兩個卧室,中間的門是相連通的。
裴讓自覺地把裴峥送到寬敞的那間卧室,他只是送,沒有上前搭把手。
倒是裴峥見他這般亦步亦趨地跟着,還玩味地戲谑道:“都到酒店了,丢不了。”
裴讓立正站好,裝作不經意:“我就跟着你走兩步,也丢不了。”
他沒有特意去看裴峥的表情,等到人坐床邊後,才說着“我出去玩兒了”快步離開,順手帶上了卧室的門。
室外零下幾度,裴讓全副武裝都還是覺得風刮在臉上如刀子。
但他沒有因為這點兒事情而退卻,一是他想在雪地裏撒歡,二是冷風吹一吹他腦子會清醒。
總感覺除夕晚上的酒,他到現在都還沒醒。
不但沒醒,反而有更嚴重的跡象。
這下滿目的雪白都沒法激起裴讓的興趣,他舉起手機,象征性地拍了兩張枯枝上的白雪,為自己到達北方城市打了個卡。
眼前這棵光禿禿的樹,裴讓打量了一會兒,認出這是梧桐;梧桐後方的位置有一片同樣光禿禿的矮樹,裴讓斷定那是垂絲海棠。
除了平常的課業,裴讓也不是不看課外書,只不過不喜歡文學大頭部,生物類科普書籍他還是會看的,不為考試只是為了能認出生活中偶遇的動植物。
南國的景觀花木很少有這些掉葉子的落葉樹種,這個季節,嶺南那邊的洋紫荊開得都熱鬧,根本看不出屬于冬季的蕭索。
扪心自問,裴讓還是更習慣嶺南那邊的氣候,冬天不止是溫暖,還有常綠花木帶來的生機與熱鬧。
他就在雪地裏站了一會兒,那孤寂便随着寒冷蔓延開來。
得,冷沒使他腦子更清醒,反而使他腦子更麻木了。
裴讓打了個哆嗦,他把手機揣回衣兜,急忙忙地小跑回酒店,中途差點滑了一跤,好在他平衡感不差。
進酒店,撲面而來的暖氣熱風使得他打了個激靈,他跑得更加快了,到電梯口才停下,一邊跺腳一邊按向上的按鈕。
他要去五樓。
但電梯此時停在九樓,好半天才慢悠悠地下來。
裴讓心裏那股着急的勁兒跳得更厲害了,等到電梯在他眼前開門,他迫不及待闖進去,連連按着樓層數字。
電梯上升的速度并不慢,幾乎眨眨眼便跳動一個數字,裴讓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數字瞧,待到電梯門再次開啓,他小跑地踩在隔音的地毯上,往走廊最深處去。
這會兒裴峥還在睡吧,裴讓看過時間,知道自己才出去不到半小時。
可是,可是,他想見裴峥。
現在,立刻,馬上。
裴讓推開門,裴峥正坐在起居室的沙發上,手裏捧着茶杯。
茶杯煙霧袅袅,裴峥頭發亂亂糟糟。
“我剛在窗戶邊看到你了,一個人在院子裏轉圈。”裴峥擡眼看向他,“怎麽不多玩一會兒?”
“冷。”裴讓說着,縮了縮脖子。
屋裏暖氣也足,他蹬掉鞋子,脫下厚重的外套,三步兩步快走過去。
“果然你還是在嶺南待慣了。”裴峥說,捧着茶杯淺淺地喝了口。
裴讓沒挨着裴峥坐,隔了一段距離便剎住了車。
他明顯感覺到自己有種想撲過去的沖動。
還好他明顯感覺到了。
“你睡好了?”裴讓問。
裴峥形容還是有些疲憊,“沒,但現在睡不着,我想着喝茶醒醒神。”
“等醒完神,我帶你到處逛逛,一個人逛也沒啥意思。”
裴讓總覺得他話裏有話,總覺得他是知道了什麽。
但裴峥還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與往常沒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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