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咬人
咬人
做狗的聽覺比他做暗衛時候的還好。
荀無鄉聽着會場裏嘈雜的聲音,只想把耳朵捂住。楚心安抱着他,他的腦袋被她放在肘彎裏,動一下就蹭到一片柔軟。
荀無鄉僵硬得像個玩偶。
他聽見楚心安柔和的聲音,“別生氣了吧,景醫生。”
他們如此熟悉,一個句話就知道對方的心情,一個表情就能領悟對方的暗示,荀無鄉覺得心口很難受,像是被翻了一大盆的酸梅汁。
他小氣地想,若是前世的赤霄,他也可以知道她一舉一動的所有意思。
可楚心安和赤霄不一樣,就算,就算是前世,這輩子的魂也不一樣了。
“你還會在意別人生不生氣?”景雲頌應該是沒那麽生氣了,将手裏的一個紙袋子遞給楚心安身後助理,“爺爺親手做的藥膳,晚會上都是冷食,你先墊墊肚子。”
“又是藥膳啊。”楚心安撇嘴,但還是老實地交代助理放到休息室,她一會就過去吃。
“聽說江家送來的拍品是那對腕表?”
楚心安驚訝:“你也知道?”
“臻姨瞧不上江家誰都知道,當初把禮物退回去的陣勢鬧得上了好幾日八卦新聞,也只有你不當回事。”景雲頌見她胳膊抖了下,“太重了?”
“人太多了,它害怕。”楚心安動了下胳膊,換了個姿勢,“說得好像我現在能瞧上他家,江家兩個兒子,一個能用的都沒有,甚至不如江森他老婆來得有本事。”
“徐婉宜?”
“你認識?”楚心安實在抱不動了,将荀無鄉放了下來,小狗就乖乖貼在她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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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頌罕見了哽住了,半晌才不自在地開口:“之前徐家來拜訪過。”
楚心安忍俊不禁:“是看上你了?這麽看來江家和徐家結親倒是合理,畢竟眼光相似。”
“少給自己貼金。”景雲頌輕瞪了她一眼,“先去把藥膳吃了,晚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楚心安答應,會場人多,休息室裏忙碌雜亂,她便将牽引繩塞進了景雲頌的手心,“你先帶着阿彌,我一會就來。”
她腳步輕快,揚長而去。
留下景雲頌和荀無鄉,一人一狗面面相觑。
“你媽就這樣把你丢給我了?”景雲頌無奈,他不喜歡養小動物,貓狗壽命太短,有了感情再送走太折磨,這種工作裏的罪不必帶到生活裏來。
“汪。”她不是我媽!
荀無鄉飛快否認。
景雲頌怔了下,若有所思地盯着荀無鄉的眼睛,“我總覺得你好像聽得懂我在說什麽。”
還未等他蹲下身來仔細打量,江旭冬的聲音插了過來,“景醫生!好久不見啊。”
他和他大哥大嫂一起出席,穿着一身騷包的月白色西裝,眼底滿是戲谑。
“這是幫楚大小姐帶狗呢?也是,畢竟是咱們大小姐的愛寵,可比人金貴。”他咬着那個愛字,語氣輕佻。
景雲頌看向他身側的江森,淡淡問:“江總,身體恢複的怎麽樣了?”
江旭冬被忽視,又聽他提到大哥的病情,身子僵了下。
江森其貌不揚,看上去是個老好人,溫和地向景雲頌打招呼,“景醫生,恢複得不錯,還多虧您聯系的醫生。”
“客氣。”
景家是中醫世家,和他們這些豪門不怎麽打交道,但是誰也不想得罪景家,畢竟人吃五谷雜糧,怎麽可能不生病。
“這是楚總的狗?長得真漂亮,肯定很貴吧。”徐婉宜搭話道。
江森也附和:“是啊,你看這毛發,多好。”
景雲頌:“流浪狗,她撿的。”
江森:“……”
徐婉宜尴尬地拽了下他的袖子。
江旭冬大笑:“大哥眼光真不錯,這狗是漂亮,不過再漂亮哪有它主子漂亮。”
景雲頌笑了,他問江森:“你有查過他是不是你們江家親生的嗎?”
“景雲頌,你什麽意思?!”江旭冬聲音揚起。
他和江森不是一個媽生的,他媽媽是在江森母親死後第三個月被娶進來的,沒過八個月就生下了江旭冬。
當然,這點子事都算不得什麽新聞,只有江旭冬回回像是被踩了腳一樣。
“就覺得你們兄弟倆不僅長得不像,智商也不太像。”景雲頌看他的眼神冷下來,“不會說話的話,我可以給你開個方子,以後都不用說了。”
“你敢!”江旭冬還要再說什麽,被江森一個眼神制止住。
江森不好意思地拱手:“對不住,沒管教好他。”
江旭冬嗤笑:“景雲頌,你和這狗也沒什麽區別,不都是舔着楚心安嗎?你有什麽好瞧不起——啊!!!松開!”
荀無鄉一口咬在了他的小腿上——
“瘋狗!快松開!景雲頌你還愣着幹什麽?!”江旭冬沒想到這麽小的狗咬合力這麽強,他竟然甩不開。
大廳裏的人視線都聚集過來,但沒幾個人願意靠近。
江旭冬忍着痛俯身,想掐住荀無鄉的脖子,他手剛放上去,荀無鄉已經松開了嘴,一溜煙跑到不遠處正在往這邊走的楚心安身邊。
“楚心安!你養的好狗!”荀無鄉咬得不輕,血已經順着褲腿滴到了殷紅的地毯上。
楚心安慢條斯理地走過來,她身後跟了幾個富家公子,臉上滿是看好戲的神色。
“小江總,這是怎麽了?”她像是剛看見發生了什麽,驚訝地捂住嘴,“這都流血了,快去醫院看看吧。”
“你別想逃避責任,這是你的狗咬的。”江旭冬指着荀無鄉,忍着怒火壓低嗓音,“你要怎麽補償我?”
楚心安都要被他逗笑了,好不容易保持住表情。
還沒等她開口,身後跟着的方耀調侃道:“江少爺嬌貴,細皮嫩肉的,這咬一下不得賠個好幾百萬才行。”
溫嘉承拍了拍他的肩膀,責怪道:“幾百萬怎麽夠,咱們今晚不就有一個給意外毀容患者捐款的項目嗎,一會兒大家夥一起給江旭冬捐點,都別小氣啊。”
幾個男人年紀家世都差不多,互相對了個眼神就大笑起來。
“你們——”江旭冬知道他們都是為了楚心安出頭,偏偏楚心安又蹙着眉,擔憂地看着他的傷口。
“婉宜,帶旭冬出去,讓司機送他去醫院。”江森拍了板,饒是他這樣老實人的臉都難看得跟個黑板一樣,別說徐婉宜這種根本藏不住情緒的嬌小姐了。
徐婉宜紅着眼睛,不情不願地接過江旭冬,走之前還要再挑一句,“楚總不和我們一起去嗎?畢竟是您的狗。”
楚心安:“……”蠢貨年年有,今年特別多。
“把單子留着,我會報銷的。”楚心安溫和地擺手,“真是不好意思,我今晚脫不開身,這樣,明天上午我去醫院看小江總如何?”
不過是被咬了一口,明天怎麽可能還在醫院。
徐婉宜臉紅了又白,意識到楚心安是在嘲諷她小題大做,都不用住院還要她出面。
等兩人走了,楚心安才蹲下将荀無鄉的嘴掰開。
他口腔裏還有血腥味,見楚心安皺眉,還以為是她不喜歡,立刻用舌頭舔了幾下。
“髒。”楚心安皺眉拍了下他的腦袋,回頭讓助理現在送荀無鄉去寵物醫院,“去檢查一下,看看要不要打疫苗。”
站在一旁聽着的江森:……
聽上去像是他弟弟咬了楚心安的狗。
——
荀無鄉不想去醫院,但他做不了主,被塞進車子裏送去了醫院。
嗅覺變得很敏銳,他的鼻腔裏還充斥着血腥氣。
“怎麽了?阿彌生病了?”司機還是上次去寺廟的那個。
助理想抱着荀無鄉,卻被他躲開,只好将他放在後座上,“沒有,把江家那個小的咬了,楚總不放心阿彌,怕他吃了不幹淨的東西生病。”
“啧啧,楚總可真是喜歡這個狗,當初撿它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可能真的是緣分吧。”司機感慨。
助理年紀不大,是徐盛茵一手帶出來的,八卦也是一脈相承,“您當時也在?”
“是啊,我送楚總他們去靈寧寺,在山腳下撿的,當時髒得跟個抹布一樣,站都站不起來,楚總就說,要是願意跟她走,就伸手,嘿,誰知道它還真的把爪子遞過去了,你說神不神。”司機說。
助理點頭:“聽說靈寧寺求姻緣特別靈呢,我有個朋友去求了,回來她喜歡的人就跟她表白了,兩人都快結婚了。”
“你不是本地人吧?”司機突然問。
助理奇怪地問:“對呀,怎麽了?”
司機笑道:“那就是了,我們當地有個傳說,說是靈寧寺以前是個破廟,都沒香火的那種,後來有神仙下凡,路過靈寧寺瞧見有個骨架子跪在佛像前,被誠心感動,便施法将靈寧寺修葺一新,又賜予佛像神力滿足人們的心願,這才慢慢有了香火。”
“所以啊,靈寧寺不是求姻緣靈,是求最強烈的願望靈,看來你朋友是戀愛腦,最想要對象吶。”司機開玩笑道。
助理還在打趣,說她朋友确實是個戀愛腦。
兩人未曾注意,後座上的狗安靜得像不存在,那雙圓溜溜的黑眼睛已經濕潤得要滴下淚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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