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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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之中瞞不住消息,若說頭一日,謝家抄家一事還只在坊間悄然流傳,第二日便是擺在明面上的熱議了。
義憤填膺的、反對質疑的,各色聲音擠滿了茶攤街巷。
家主下獄,女眷流放,禁軍對于失蹤的謝家獨女的追查也在逐步嚴加,一時間風風雨雨,滿城轟動。
再說謝善文,雖人在獄中背了個殺頭的罪名,但問斬之期卻遲遲未定——
“就像是一盤,用來釣魚的餌。”
唐婠苦思冥想半天,想出來這麽一個比喻。也許是她偏心眼的直覺,她總覺得其中內情并不簡單。
比起“殺雞儆猴”、“剪除鎮南王黨羽”這些直接粗暴的目的,如今已處在生死存亡之境的謝家,頭頂屠刀之所以遲遲未落地,全因為留着還有最後的用途。
見她眼神飄過來,溫亭玉便放下茶杯,輕巧地吐出三個字:“是陽謀。”
唐婠驚訝揚眉:“這話怎麽說?”
溫亭玉:“謝伯父身在獄中,尚存一線生機,便如婠婠所言,是一盤魚餌——若岳父肯千裏奔赴京城為他求情,或許得活;若岳父不肯,則必死。”
“假使岳父選擇入京為謝伯父求情,上面那位便有理由以同黨謀逆的罪名,徹底收回南疆兵權;假使岳父心存畏懼,不肯為謝伯父求情,又或是年關時推拒入京,那麽便會寒了岷州舊部的心,屆時根基動搖,破綻百出,京中想要收回南疆兵權,也是水到渠成之事了。”
無論入不入京,求不求情,皆是錯。
“北寧皇帝這一招棋,原本針對的就不是謝家。”
而是遠在千裏之外的岷州,鎮南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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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席話後,唐婠久久未能回神,心中震撼萬分,一股頭皮發麻的悚然懼意順着經絡,直直湧向四肢百骸。
這般激蕩的心緒之下,她完全忽略了溫亭玉話裏“北寧皇帝”的稱呼,也忽略了他與平日溫文表現相去甚遠的一針見血與毒辣眼光。
她嗓音幹澀地問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有。”
溫亭玉說罷,蘸了一點茶水,以指為筆,不疾不徐地在光滑的黑檀木案面寫下四筆。
唐婠一眼看下去,瞳孔不由驟然發緊。
是一個“反”字。
寒冬的暖陽被薄如蟬翼的窗紙稀釋成了一重白紗,打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屋中靜悄悄地,連呼吸聲也弱不可聞。
好半晌,她擡起頭,對上桌案對面溫亭玉的眼睛。
那雙含情的桃花眼依然溫柔漂亮,似乎永遠波瀾不驚——即使桌上那道令人觸目驚心的字跡還未幹透。
這時,她終于隐約地意識到:
她的夫君,好像有點不對勁。
“……”
“——夫人!夫人!宮裏來人了!說是要見您!”
房門忽地被急促扣響,小厮嘹亮的喊叫聲打斷了一屋子沉寂。
唐婠起先一怔,回過味兒來,趕緊起身,匆匆走到門邊,打開房門。
“宮裏來人?來的什麽人?”
小厮撓頭讷讷道:“我也認不得,看打扮是個老嬷嬷,帶了幾個宮人,倒不像是來宣旨的……”
唐婠聽着形容,心底漸漸有了計較:“知道了,我去瞧瞧。”
-
甫一來到前院,唐婠就認出了小厮口中那位“領頭老嬷嬷”的身份——甘嬷嬷,當今皇後身邊的得力心腹。據說她是當年陪着皇後一起出嫁的丫頭,這麽多年下來,一直沒有出宮成家,皇後對其很是看重。
雙方互見了禮,那甘嬷嬷一雙吊梢眼在唐婠身上流轉着,客氣笑道:“郡主成婚後,一身氣質倒是沉練了許多,皇後娘娘見了,必定會很欣慰。”
“嬷嬷說笑。”
唐婠不喜歡兜圈子,直接問她:“不知嬷嬷此番前來,為的是什麽事?”
甘嬷嬷:“一樁小事罷了,郡主不必緊張。近來天寒,今兒早皇後娘娘突發頭疾,念着許久未見郡主了,特吩咐老奴來接郡主入宮侍疾。”
不早不晚,偏偏是謝家出事的第二天,召她入宮侍疾;而且她與皇後素來沒有太深的交情……唐婠暗忖着,心中不禁升起了十二萬分的警惕:
“入宮侍疾的,除了我,還有別人嗎?”
甘嬷嬷:“郡主也知道,皇後娘娘喜愛清淨,原本只是個頭疾,娘娘不想驚動太多人,只不過心底挂念着郡主,這才特意遣了老奴來請您,這可是天底下獨一份的殊榮呢,旁的姑娘們哪兒有這等福氣?”
唐婠腦子裏就驀地想起了“一盤魚餌”的比喻。
如果說尚存一息的謝家是第一盤魚餌,那麽被召入宮的她,又即将成為什麽呢?
甘嬷嬷見她不言不語,面上周全的笑意也未有絲毫改變,只朝她恭敬地比了“請”個手勢:
“馬車已候在門外,宮中吃的穿的用的,一應皆有,不需勞煩郡主再做旁的準備了。郡主,這就請吧。”
“……”
唐婠杵在原地,一時竟想不出拒絕的辦法。該裝病嗎?可哪裏的郎中能比得上宮中的禦醫?而且萬一被拆穿,就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甘嬷嬷又催了一聲:“郡主?”
唐婠攥緊衣袖,緩緩邁出步伐。被甘嬷嬷一衆宮人簇擁着,将要跨上前門的青石臺階時,身後驀地傳來一道聲音——
“婠婠。”
唐婠眼神一亮,立刻止住腳步,回身望去。
溫亭玉攏着水白的寬袖,步履輕緩地向她走來,一襲白裘在冷風中曳出秀逸的弧度。
途徑甘嬷嬷身前時,他步子稍微頓住,禮數周到地颔首示意:“嬷嬷,可否準允我與娘子說幾句話?”
這般風姿,饒是見慣了後宮尤物的甘嬷嬷,都忍不住多打量了他幾眼,心道還好是個男子,若是個女子,如今的後宮又該怎麽得了?
雖心中竊竊,甘嬷嬷面上卻不顯山不露水,和氣笑道:“新婚夫婦如膠似漆,老奴又怎好拂了這一番情意,公子請吧。”
“多謝。”
話音落下,唐婠便見溫亭玉越過一衆宮人,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的神态仍是從容的,眼眸微垂,瞧了她一會兒,而後忽然俯身,貼至她耳畔,用極低極輕的聲音說道:
“婠婠別怕,此行暫無危險。”
“待時機成熟,我會想法子讓宮裏放人。”
這兩句話,每一句都叫唐婠不能理解。他怎會知道此行沒有危險?時機成熟,等的又是什麽時機?他又能拿什麽法子從皇後手裏要人?那可是皇宮,整個國境守衛最森嚴的地方。
唐婠一顆腦子被他弄得雲遮霧罩的,正出神,他人已經施施然直起腰站好了,淡色的唇角噙着幾分笑意,溫聲道:“去吧。”
唐婠凝眸看他,滿心滿腹的疑問攢積着,幾乎堆到了喉嚨口,但周圍都是人,尤其是那人老成精的甘嬷嬷還一眨不眨地盯着這處,她只好暫時把這些疑問全都壓了下去。
冬陽晴麗,正是好天氣。
唐婠坐在馬車裏養了一會兒神,不出小半個時辰,便到了宮城腳下。
被甘嬷嬷扶下車後,她仰頭望了一眼面前高聳的朱漆宮牆,恍惚記得上一回入宮,還是來參加年末的宮宴,那時,她跟在她親爹的身後,走的是朝臣參見的丹鳳門。
像今日這般,獨身一人,從淩霄門入後宮,倒是頭一回體驗。
幽長的禦道走盡,穿回廊,過掖池,大約行了有一刻鐘,唐婠終于跟着甘嬷嬷等人來到了皇後所在的清輝閣。
唐婠候在主殿門外,擡眼瞧去,只見殿門正虛虛掩着,門縫裏頭黑烏烏地,一絲聲響也沒傳出來。
又過了一會兒,她才聽見大殿裏飄飄渺渺地傳出一道端莊沙啞的女聲:
“武昌到了?進來吧。”
唐婠推門進殿。
殿內門窗都關得實,光線頗暗,先前進來通傳的甘嬷嬷站在大殿中央的玉榻旁,姿态格外恭順。
玉榻上半躺半卧着一道身影,不過四周垂了層層疊疊的紗幔,那身影掩在裏頭,模模糊糊地,只能勉強瞧出來是一個身姿曼妙的女人。
這便是大寧朝的皇後了。
據說她十來歲時,便嫁給了當年還是一介小卒的寧帝,伴他出将入相,開基立業,至今已有四十餘載。寧帝對這位結發皇後亦是十分敬重,不少國事都會毫不避諱地詢問于她。
唐婠只瞧了幾息,便斂回目光,褔身朝她行去一禮:“皇後娘娘聖安。”
玉榻裏頭淡淡“嗯”了一聲。
“賜座。”
甘嬷嬷躬身應是,搬來一張梨木靠椅,唐婠落座後,玉榻裏頭便沒了動靜。
客套的話、侍疾的要求、閑話家常、敲打提醒……這一切統統沒有。玉榻中的貴人恹恹地半卧着,一語不發,唐婠也只能安靜地幹坐在那裏。
大殿內,銅絲瑞獸香爐裏點着安神香,袅袅的白煙飄出了一縷又一縷。
西窗照進大殿的日光被窗棂分割成了數不清的小格子,映在殿內光滑的石磚地板上頭,宛如一條條粼粼發光的金魚。
随着時間的推移,這些光魚的身軀被越拉越長、越拉越長,直至窗外天色将暗,魚身完全消失。
唐婠就這樣在大殿裏白白坐了兩個時辰。
等到宮人進殿點蠟、傳膳的時候,玉榻裏的人才被慢悠悠地扶坐起身,疲乏地發了話:
“時辰也不早了,将偏殿收拾出來,給武昌住下吧。”
看了兩個時辰魚的唐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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