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音像店
音像店
蟬的一生只有一個夏天。
對于少女梁時霧而言,似乎也是如此。而當那個潮濕又悶熱的夏季結束,往後的每一個夏天,都被用來追尋和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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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夏末,南城的天氣熱得不可思議。滿大街香樟木瘋長葳蕤,蟬鳴聲在翻湧的綠意裏折了又疊。
一直到了金烏西墜,燥熱稍稍褪去,梁時霧才被允許出門。
和往常一樣,這天依然是冉冬陽緊跟着她。
冉冬陽是樓下冉阿姨的兒子。
五年前他們母子搬到這裏,與梁家父女成了鄰居。兩家都是單親家庭,平日裏總會互相照拂。
冉冬陽比梁時霧大了一屆,在全市最好的高中南城一中就讀,一直都是年級第一,從未跌下來過。
梁時霧今年也考上了一中。
錄取通知書送到家時,梁父深深皺了下眉,臉上并不見半分喜悅。
還有十來天就要開學。
距離她上次出門已經過去大半個月,梁時霧打着買教輔資料的借口求了幾天,又有冉冬陽的再三保證,梁父總算松了口。
路上,冉冬陽把腳步放得很慢,最後還是忍不住蹲了下去:“上來,我背你。”
梁時霧擡手擦了擦額上的汗,搖頭:“不要,我自己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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瞥見少女空蕩蕩袖口下一截蒼白的手腕,纖細得好似一碰就會碎,冉冬陽沉默着挪開了眼。
附近就有一家書店,但梁時霧說想再熟悉一下去學校的路,冉冬陽也沒拆穿。于是兩人又走了好一會,來到一中後邊的巷子裏。
這一帶有好幾家文具店,最裏邊是一家音像店。
這一年國內流行音樂依舊是神仙打架,金曲頻出,在往後的許多年裏都被稱為華語樂壇最後的輝煌。周傑倫用一曲《青花瓷》正式坐穩天王位置,孫燕姿發行《我懷念的》,陳奕迅出了《愛情轉移》……
騎着單車穿過南城的大街小巷,總能聽見梁靜茹唱着那句“想念是會呼吸的痛”。
梁時霧喜靜,平日裏又被梁父拘着很少出門,唯一的愛好只有聽歌。床鋪底下那個箱子裏裝滿了各種音樂磁帶,大多是冉冬陽買給她的。
“冉冬陽!可算讓我等到你啦!”兩人剛一進門,櫃臺後邊一下冒出來一個紮着雙馬尾的女孩。
圓臉,有些嬰兒肥,娃娃音。
她一個箭步沖上前來,一把拉住冉冬陽的胳膊,同時将一樣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東西塞了過來,神神秘秘壓低了聲音:“喏,張韶涵新出的專輯。”
“店裏剛進的貨,正版的,統共也就兩盒,我一直偷偷給你留着呢。”
“……謝謝。”冉冬陽微微蹙眉,不動聲色掙開對方的手。
雙馬尾似乎早已習慣他的冷淡,并不在意,轉而好奇地看向他身後的少女:“這就是你的寶貝妹妹嗎?”
冉冬陽沒有回答。
梁時霧從他身後探出腦袋,唇角揚起很小的弧度,虎牙尖尖,替他回答了:“對呀。”
“哇,你們兄妹長得真像,都好漂亮!”雙馬尾十分自來熟,馬上挽住梁時霧的胳膊将她往裏邊帶。
“妹妹,你平時都喜歡聽誰的歌啊?我幫你找。”
“別跟我客氣,我和你哥可是從小學就認識了。”
……
梁時霧跟着進去,燈光昏暗,過道狹窄,兩邊架子上擺滿了封面顏色鮮豔的盜版影碟。
雙馬尾叽叽喳喳說個不停,一邊給她安利最近比較火的幾部韓劇,一邊拐彎抹角向她打探冉冬陽的喜好。
梁時霧聽得認真,耐心回答着對方抛出的每一個問題。
見兩個女孩聊得投機,冉冬陽自覺走到門外安靜等着。
17歲的少年,身高腿長,眉眼清俊,只是穿着一身洗得褪色的藍白夏季校服站在那裏,即便版型松垮,依然引得路過的豆蔻少女頻頻回頭。
“那不是實驗班的冉冬陽嗎?”
“就是他!聽說上次他又拿了第一,真夠變态的。”
……
女孩們的竊竊私語,冉冬陽仿佛沒有聽見,他的背脊挺得筆直,眼睛自始自終沒有離開過店裏正低頭認真看着光碟背面簡介的梁時霧。
落日燃燒殆盡,橘紅色殘焰透過頭頂天窗灑落下來,塵土飛揚。
少女烏發如瀑,修長脖頸弧度微曲,雪膚直晃人眼。
抵不過雙馬尾的熱情推薦,梁時霧随手拿了張《鬥魚》的光碟。
這時,一幫男生勾肩搭背嬉笑怒罵着進來了。十六七歲的年紀,頭發染得五顏六色,個個手拿香煙吞雲吐霧,流裏流氣。
為首留着板寸頭的男生沖雙馬尾喊道:“小肥妹,我要的東西來了沒?”
飄過來的白煙嗆得梁時霧捂着心口猛咳了下,雙馬尾不情不願過去拉開抽屜,從裏邊取出另一包同樣用黑色塑料袋包裹着的東西放到桌上。
有人問了:“阿牧,這啥啊?”
後邊幾人對視一眼,心照不宣壞笑起來——
“還能是啥,當然是你牧哥最愛的好東西了。”
“你遠哥我也喜歡。”
“我那還有一張,港姐的,賊帶勁,你們誰想看今晚來我家。”
……
雙馬尾翻了個白眼,“20。”
板寸頭慢條斯理從錢夾裏抽出一張50甩到桌上,伸手作勢要打她臉:“小丫頭片子,瞪誰呢你?”
“冉冬陽!”雙馬尾突然沖着門口大喊了聲。
板寸頭順着她的視線看向掀開簾子進來的男生,意味不明吹了聲口哨:“喲,又是你啊。”
嗅到空氣中的硝煙氣息,梁時霧從陰影處站了出來,上前拉住冉冬陽,小聲叫他:“哥——”
“咦,原來還有一個妹子在這呢,剛才怎麽都沒看見?”
不知是誰先開的口,好幾雙眼睛一下子齊齊落到梁時霧身上,肆無忌憚地将她從頭到腳打量了一遍。
少女身形單薄。肥大的藍白校服外套一直蓋到屁股,下搭深色長褲,十分土氣的一身。
黑長直,齊劉海,瞳仁是很淺的琥珀色。
談不上多漂亮,但特清純。
板寸頭嗤笑了聲:“高材生就是不一樣,這邊勾搭一個,那邊還藏着另一個,真他媽豔福不淺吶。”
冉冬陽臉色更冷,将梁時霧擋在自己身後。
雙馬尾漲紅了臉:“張牧,你滾啊!”
劍拔弩張之際,有人不耐煩了:“快點,別他媽磨蹭了,凜哥還在等着呢。”
梁時霧下意識偏頭看了出去——
對面電線杆下倚着一個男生。
個子很高,上身套了件灰色兜帽衛衣,單手插兜,一股吊兒郎當的散漫勁。帽檐壓着眉眼,辨不清他的神情,只看得見他嘴裏咬了根煙。
旁邊有個長發及腰的女孩正踮起腳來為他點燃,大概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好半天都沒點上。
純白百褶裙擺被風掀起,随時都會走光,她急得漲紅了臉。對方卻仍舊好整以暇站着,連頭都不願意低下來些。
終于,火舌舔上香煙。
一簇猩紅火光倏地跳躍起來,映出男生鋒利而冷淡的下颌線條。嶙峋喉結咽動了下,難以形容的欲。
女孩似被蠱惑,忽地雙手勾住對方脖頸,将吻烙上他的下巴。
梁時霧心跳一滞。
等回過神來,張牧那一群人已經罵罵咧咧走了。
“對不起……”雙馬尾看向冉冬陽。
冉冬陽沒接她話,習慣性掏出錢包結賬,卻被一旁的梁時霧攔住:“說好這次讓我自己來的。”
他抿了下唇,将錢包揣回兜裏,無聲站到旁邊。
“剛才吓到你了吧?真的對不起。”雙馬尾吐了下舌頭,從身後架子上取了一盒王菲的磁帶,和梁時霧之前選好的光碟裝到一起,“這張就算我的賠禮啦。”
“謝謝。”梁時霧遲疑了下,似是随口一問:“剛剛那些人——”
“隔壁職高的,一幫混蛋,讨厭死了。”提到他們,雙馬尾滿臉鄙夷,沒好氣道:“碰着他們,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從音像店出來,旁邊那家沒有招牌,虛掩着門,玻璃窗內厚重的深色簾子垂落下來,不知是誰粗心沒有完全拉上,留下一絲縫隙。
昏暗光線裏,梁時霧的眼睛自動而精确捕捉到某個熟悉又陌生的灰色輪廓。
依舊是在最裏邊那個角落。
男生沒骨頭似的陷入身下座椅,一手挪動鼠标,另一只手覆在鍵盤上飛快操作,噼裏啪啦。
電腦屏幕黯淡藍光映出一頭嚣張的銀發,俊美的臉青澀中透出幾分不屬于這個年齡段的淩厲,攻擊性極強,睫羽垂覆,鼻梁立挺,薄唇勾着漫不經心的笑。
明明壞到了骨子裏,卻又莫名的叫人上瘾。
旁邊已經不是先前那個長發女孩,換成了另一個燙着栗色大波浪、穿着打扮更加大膽的女孩,正單手托腮滿臉崇拜看着他。
“怎麽不走了?”
冉冬陽的聲音打斷她的思緒,梁時霧心虛地收回視線,“哥,你們男生是不是都很喜歡打游戲?”
沒等他回答,她又補了一句:“我看他們在玩的那個好像挺好玩的。”
“你想玩?”
“嗯。”
“那種東西,”冉冬陽頓了下,“不太适合你。”
“好吧……”
看着她垂下眼去,冉冬陽忽然改變主意:“我回去下一個。”
聽見這句,梁時霧猛地擡起頭來,“哥,你真好!”
要是,對方能快點成為自己真正的哥哥,就更好了。
媽媽離開以後,這些年來爸爸一個人拉扯她長大,太辛苦了。
冉阿姨也是。
梁時霧看得出來,爸爸和冉阿姨互有好感。
但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始終沒有捅破那層窗戶紙。
回家打開袋子,梁時霧發現雙馬尾特意給冉冬陽留的磁帶竟然被錯拿成了一張光碟,《□□之偷情寶鑒》。
她愣了好久,反應過來紅着臉趕緊将它胡亂塞進抽屜,想了想又覺得那裏不太安全,換了幾個地方,最後藏進了床頭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裏。
做完這一切,梁時霧坐到電腦前登上博客,對着屏幕發呆許久才輕輕敲下鍵盤——
“今天又見到他了。”
“他好像,總是來者不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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