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巷子口

巷子口

梁時霧跑到小賣鋪買了火腿腸和牛奶，又跟老板要了一個紙箱，再回到巷子裏時，那幫男生早已離開，四周恢複了靜谧。

“喵喵？”

她在下水道旁守了許久，卻沒有等到小白貓再次出現。

天色不知不覺全黑，無奈之下，她只能失魂落魄走回了家。

冉冬陽已經從醫院回來，身上疹子退了，只是臉色看着仍然有些蒼白，眼下烏青很重，精神不濟。

聽說是因為昨天吃了巧克力引發的過敏，導致唇舌咽喉水腫，胃痙攣，幸好及時被送到了醫院治療，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這種情況之前也發生過幾次。

每回冉冬陽都是信誓旦旦跟她保證，自己以後一定會注意，不會再誤食含有可可的食物。

可是，同樣的事情每隔一段時間總會重新上演一遍。

“哥。”

梁時霧看着躺在床上虛弱的少年，心疼地牽起他的一只手，“你那麽聰明，怎麽偏偏在這件事情上老是不記得。”

“下次不會了。”

冉冬陽頓了下，視線落到被她捧住的那只手，冷淡眉眼無意識溫柔了幾分：“我沒事，你別擔心。”

“哥好笨。”

梁時霧不自覺撅起嘴，“以後我得時時刻刻盯着你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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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冉冬陽啞聲道。

梁時霧說起白天方葵向自己打聽他的事，擠眉弄眼：“哥，方葵可關心你了。”

冉冬陽直截了當：“我跟她沒什麽。”

“好嘛。”

梁時霧沒再繼續這個話題，又說到自己在巷子裏碰見的那只受傷的貓：“哥，你當時沒看到，它真的很可愛，眼睛是寶石一樣的藍色。”

“嗯。”

“小小一只，好可憐的。”

梁時霧頓了下，終于切入正題：“哥，我們救救它吧，好不好？”

梁父本身就對貓毛過敏，再加上平日裏工作繁忙還要照顧她，已經很耗費心神，因此這麽多年他們家都沒養過寵物。

梁時霧左思右想，只能把注意打到冉冬陽身上。

但——

冉阿姨潔癖特別嚴重，而且似乎不太喜歡小動物。

這也是一個難題。

梁時霧正蹙眉，忽地聽見冉冬陽開口：“好。”

“啊？”

“我說好。”

她反應過來，瞪大了眼：“哥，你這就答應了？”

“下周我陪你去找它，找到了就把它帶回來，”他抿了下唇，“我幫你養着。”

“哥！”

梁時霧想也沒想撲了過去，緊緊摟住對方，小臉在他胸前蹭了又蹭：“你真好！”

女孩身上清甜好聞的香氣毫無征兆撞了上來，軟綿綿的，叫他無處可躲。冉冬陽渾身一僵，一時竟忘了呼吸。

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緊握成拳，青筋一下下隐忍地跳動起來。

“哥，我們先給它起個名字吧。”

“叫什麽好呢？”

“小白？”

“不行不行，這個太爛大街了。”

“哎呀，哥你快幫我想想嘛！”

……

許久，冉冬陽終于回過神來，輕輕将她從自己身上推開了些。

喉嚨發幹，他的嗓音啞到不行：“就叫年糕吧。”

-

周一下午剛一放學，梁時霧便迫不及待拉着冉冬陽去了巷子裏找貓。可兩人在附近找了兩個多小時，卻怎麽也找不到那只可憐的小家夥。

之後連續幾天都是如此。

梁時霧既懊悔又自責：“哥，年糕會不會已經——”

“不會。”

冉冬陽頓了下，“興許是跑去別的地方了。”

梁時霧低下頭去：“但願是這樣。”

兩人去了趟音像店，結完賬準備走時方葵說要去買水，跟在他們身後一起出來。

“天氣越來越冷了，每天早上都起不來。”

“……”

“物理好難啊，根本聽不懂。”

“……”

“寒假快到了，你們準備做什麽呢？”

“……”

眼看方葵主動抛出的幾個話題都沒得到冉冬陽的回應，不想讓對方覺得難堪，梁時霧趕緊回道：“我在家看書，哥應該也是。”

說着，她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戳了下男生的後背。

冉冬陽皺了下眉，“嗯。”

“這樣啊……”方葵自覺無趣，也不再說話了。

出了巷子，對面就是小賣鋪。

三人正要分開，這時梁時霧遠遠看見溫召身後跟着幾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一幫人浩浩蕩蕩朝着這邊過來。

“不好。”方葵臉色一變，“他們絕對是去堵邬芮可的。”

梁時霧頓時緊張起來：“那怎麽辦？”

“這種情況，估計只有謝凜星親自出面才能解決。”方葵說：“可那家夥這會肯定沒在學校，應該又在網吧打游戲吧。”

梁時霧脫口而出：“那我們趕緊去找他吧。”

方葵和冉冬陽同時一愣。

方葵疑惑道：“小霧，你不是不認識邬芮可嗎？”

而冉冬陽從剛才到現在一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看着梁時霧。

那雙冷淡的眼，似乎已經将她的心事看穿。

“我、我、”梁時霧支支吾吾：“我只是覺得，她人挺好的，我們既然看到了，就不能袖手旁觀，至少得把這事告訴謝凜星……”

方葵沒有多想：“那我們現在去網吧。”

梁時霧：“嗯。”

“等等——”

冉冬陽伸手攥住梁時霧手腕，“你不許去。”

“哥，”梁時霧正要再說，卻被他打斷：“我跟方葵去。你就在這裏等着，別亂跑。”

時間緊迫，她只好點頭：“知道了，哥，你們快去吧。”

冉冬陽轉身朝巷子深處走，方葵反應過來，連忙追了上去：“冉冬陽你等等我呀！”

快走到網吧門口時，冉冬陽陡然停下了。

方葵躲閃不及，鼻子猛地撞上男生堅硬的後背，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氣：“嘶——”

冉冬陽轉過身來，語氣是明顯的不耐煩：“別再跟着我。”

“可是明明是你——”

“小霧心思單純，我不想再看到她卷進這種烏七八糟的事情，也請你平時少跟她說這些，可以嗎？”

明明是那麽有禮貌的語氣，卻冷得讓人渾身發涼。

方葵臉上掠過一瞬的受傷，很快又擠出個笑：“對不起。”

“謝謝。”說完，冉冬陽越過她，頭也沒回。

就在這一刻，方葵終于明白，原來從頭到尾，冉冬陽就沒想過插手這件事情。

她忽然驚覺，自己其實從來都沒有真正了解冉冬陽。

謙和、腼腆，都只是他的表象。

他根本就不溫柔。

又或者應該說，他的溫柔，全世界只對他的妹妹梁時霧一人可見。

-

巷子口。

冷風一吹，梁時霧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不知道第幾次轉頭朝着巷子深處張望時，身後忽有一陣腳步聲漸近。

“又是你。”

聽見這熟悉的沙啞音色，梁時霧心跳一滞，下一秒撞入男生漆黑深不見底的眼。

她微怔：“你沒在網吧？”

謝凜星挑了下眉，“這麽關心我啊？”

“你——”

梁時霧臉上浮起紅潮，正要反駁，随即想起什麽，神色一凜：“你快去學校！溫召學姐找人要堵邬芮可！”

謝凜星一愣，很快反應過來，卻仍是好整以暇，雙手插兜沒個正行地站着。

他低頭看着她，不緊不慢：“哦。”

“你還不去嗎？”

雖然心裏着急，梁時霧還是耐心跟他解釋：“學姐之前就放話要教訓邬芮可，剛才我們親眼看見她領着一堆外校的人往學校去了，真的。”

可她說完，面前男生還是一動不動。

“你沒聽見嗎？”

謝凜星揉了下後脖頸，懶洋洋的：“聽到了啊，所以呢？”

“那你還不趕快去阻止他們？”

他唇角微掀，像是在看一個傻子：“關我什麽事？”

梁時霧一下愣住，完全沒有想到對方臉上不僅沒有一絲慌亂和擔憂，甚至，他還能笑得出來。

“他們要堵的人可是邬芮可，你的女朋友！”

謝凜星定定盯着她因為激動而變得更亮的眼睛，忽地俯下身來。

他的呼吸濕熱，盡數噴灑在她頸側，迅速激起那一片的肌膚一陣顫栗。梁時霧心髒狂跳，一時無法呼吸。

“誰跟你說，她是我的馬子？”

四目相對，謝凜星舌尖頂了下左臉頰：“哦，在你的定義裏，可能算吧，不過也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什麽意思，”他低嗤一聲，“好學生，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吧？”

想到邬芮可提起他時亮晶晶的眼睛，她是那麽的喜歡眼前這個人，但是他卻——

梁時霧一時氣極：“踐踏別人的心意，對你來說就這麽有意思嗎？”

謝凜星愣了兩秒，笑了：“是啊。挺有意思的。”

視線落到少女瑩白耳垂，他終是沒有忍住，上手輕輕捏了一下，沙啞聲音帶着濃濃的蠱惑意味：“要不你也試試？”

梁時霧又羞又氣，猛地一把将他推開：“混蛋！”

謝凜星沒有防備被推得一個踉跄，反應過來，銀色發尾下一雙狹長鋒利的眼微微眯起——

“我混蛋？”

對上他的目光，梁時霧心口一窒。

“是老子逼她們喜歡我的？”

男生唇角揚起一絲譏諷：“心意？跟我又有什麽關系呢？”

梁時霧忽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的心或許真的是黑的。

否則怎能如此惡劣？

可他以前分明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