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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昭儀緊緊咬住了下唇,事到如今,這禮,她是不行也得行了,否則,不說姜皇後和太後會不會罰她,至少禦史是一定會拿着這件事大做文章的。她才剛因為闵國公夫人之事受了罰,娘家也被下旨申饬,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萬萬不能再出岔子了。

“嫔妾……給……淑妃娘娘請安……給……穆妃娘娘請安……”

朱昭儀福了福身,無論是話語還是動作都十分僵硬,顯然,這對于她而言,是一種莫大的恥-辱。

“免禮吧,朱昭儀。本宮知道,你從前位份高,除了皇後與本宮外,你還不曾給其他的後妃行過禮。不過,這等事,你還是得盡快适應起來才行。今兒個是穆妃體諒你,才沒有說什麽,否則,便是問罪于你,也是師出有名。”李淑妃依舊和聲細語的,這絲溫柔卻未盡達眼底:“你如今這禮,行得實在不得體,往輕了說,是你規矩沒學好,往重了說,是你沒有規矩、目無尊卑,更有甚者,是對皇上和皇後降了你位份,心存怨怼。”

盡管朱昭儀已經如此狼狽了,曾在她手裏吃過虧的李淑妃卻不願意這麽輕松就放過她。李淑妃面上帶着溫婉的笑意,吐出的話語,卻比刀子還淩厲,幾乎是朱昭儀哪兒疼,她就往哪兒戳,還順手給朱昭儀扣上了一頂大帽子。

朱昭儀目眦欲裂,恨不得把李淑妃給生吞活剝了。她想辯駁,李淑妃卻沒有給她張口的機會:“不過,本宮與你相處這麽久,自然知道朱昭儀你不是這樣的人。想來,只是一時還不适應吧?這一次兩次的,穆妃應該還等得,宮裏頭其餘的妃嫔們想來也會理解你。你也不必太擔心,凡事有一就有二,習慣了就好。”

穆妃瞥了侃侃而談的李淑妃一眼,心道,好人壞人,可都讓李淑妃一個人給做了。不過,她本也懶得與朱昭儀及李淑妃攪合,随她們去吧。先時若不是朱昭儀仗着資格老,總愛給穆妃找不痛快,只怕穆妃都不會多看朱昭儀一眼。如今,李淑妃與朱昭儀鬥法,她只管看熱鬧就是。

至于朱昭儀,一口氣還沒出來,就聽李淑妃假惺惺的做好人,把她所有的話都給堵死了,心裏頭別提有多窩火了。李淑妃最後那句意味深長的話語,更是讓朱昭儀恨不得撲上前去把她那張溫婉而寬容的臉給撓花。

什麽叫做有一就有二?李淑妃究竟是在說,她往後要不斷的給穆妃行禮,還是在說,穆妃只是個開始?往後,還會不斷湧現出別的妃嫔,位居她之上?

朱昭儀也許不聰明,但是她對于人的惡意,是相當敏-感的。她可以篤定,李淑妃說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朱昭儀這麽看着本宮做什麽?”李淑妃薄唇輕啓,嘴角自始至終維持着恰到好處的弧度,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怎麽,朱昭儀莫非對本宮有什麽不滿?”

朱昭儀迅速地低下頭,掩藏住自己眼中不經意間流瀉出來的恨意:“回娘娘,沒有。”

“是嗎?那就再好不過了,本宮可不希望時時有人用這樣失禮的眼神看着本宮。若是朱昭儀總是這樣……本宮可是會十分為難的。”

這時候,去太後宮中傳信兒的人一臉喜氣地回來了:“娘娘,太後知道穆妃娘娘有了身子,高興得不得了,說要封穆妃娘娘為惠安夫人呢,旨意約莫待會兒就下來了。”

“哦?這倒真是一件極好的事,恭喜你了。”姜皇後笑着對新出爐的惠安夫人道。

“都是托了娘娘的福。”惠安夫人抿嘴一笑。太後此舉看似是在顯示對她的榮寵,實則那封號又何嘗不是在告訴她,要安分守己?幸而她入宮時就想得明白,絕不會去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否則,只怕遲早有一日要如朱昭儀這般,一步一步失了聖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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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鳳儀宮中賀聲不斷,惠安夫人成為了今日真正的主角。這回,輪到李淑妃笑不出來了。

穆妃才剛有孕,就升了一級,若是誕下皇子皇女,豈不是要與她平起平坐了?

李淑妃看了眼與姜皇後親親熱熱說着話的惠安夫人,本能的感覺到了威脅。惠安夫人得皇上喜歡,得太後皇後看重,日後,有姜皇後的提攜,她的位置,指不定真的會趕上甚至超過自己……

看着如今惠安夫人懷孕時宮裏頭熱鬧喜慶的景象,李淑妃就不由得想起當年她懷着大公主時宮裏頭冷清的情形。無論是懷孕的過程中,還是産下大公主後,李淑妃都沒有得到分毫封賞,太後和皇上聽聞大公主出生,也只是象征性地賜下了一些東西,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宮中人大公主并不受寵……

兩相對比之下,李淑妃心裏頭要是能夠痛快就怪了。

不過,李淑妃很聰明的沒有把這些情緒表現出來,她懷大公主時為什麽不招人待見,她自己心知肚明。自打入宮後,她一直小心謹慎、步步為營,唯獨在那件事上,疏忽了那麽一次,就失了皇上和太後的信任。如今,她萬萬不能再被人拿住不是了。

在調整好情緒之後,李淑妃也湊上前,與惠安夫人溫言說了幾句話,多是些養胎心得。惠安夫人含笑聽了,謝過了李淑妃的好意,一時間,鳳儀宮裏姊妹情深,其樂融融。

不多時,明宣帝的旨意也到了,賞賜了惠安夫人許多珍貴的藥材以及幼童的用品,又怕惠安夫人在宮裏頭煩悶,特許惠安夫人的娘家人在穆妃孕期中時常進宮來陪伴穆妃。這道旨意一出,衆妃嫔看向惠安夫人的眼神越發不一般。惠安夫人肚子裏的孩子還未出生,便這樣受重視,無論是男是女,想來日後的前程也不會差了去。屆時,惠安夫人還不是母憑子貴?

惠安夫人接受着各個妃嫔或嫉妒或豔羨或思量的眼神,已有幾分不自在。今日,她這風頭也出得過了些,懷了龍嗣本就是一件紮眼的事,又接連得了太後和皇上如此隆重的賞賜,心中憂慮自己成了衆妃嫔的靶子。

姜皇後仿佛察覺到了惠安夫人的不安,姜皇後輕輕拍了下惠安夫人的手,給了惠安夫人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既然惠安夫人知情識趣,又有要投靠姜皇後的意思,姜皇後自然要護着幾分。

姜皇後正準備說話,卻見小團子從她懷裏滾了下來,小心翼翼地貼近穆妃的肚子,清澈的黑瞳中滿是好奇:“小寶寶?”她看了看惠安夫人,又看了看姜皇後,似乎是在向這兩人求證。

原來,在姜皇後與惠安夫人說話的時候,小團子一直豎着耳朵聽着呢,雖然她肯定聽不懂多少,但某個高頻詞還是被她給捕捉到了。

惠安夫人一見了這蓮藕似的胖娃娃,心裏頭就十分歡喜。如今她自己也是做母親的人了,對于小孩子,心裏又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柔軟。她笑着朝小團子招了招手:“我肚子裏頭有個小寶寶,小公主要不要來看一看?不過如今小寶寶才兩個多月,還看不大出來呢。”

姜皇後忙道:“你如今胎位還沒坐穩,小孩子沒輕沒重的,可別讓她靠近你。”

雖然小團子素來乖巧,姜皇後卻不大敢冒這個險。萬一惠安夫人磕了碰了,可說不清。

不料,惠安夫人對于小團子的信心倒是比姜皇後還足:“娘娘未免也太謹慎了些,小公主可乖着呢,臣妾巴不得多與小公主親近親近,好生出個像小公主一樣聰明可愛的孩子來。”

惠安夫人說着,繼續朝小團子招手。

小團子巴巴兒地瞅着姜皇後,一雙濕漉漉的大眼睛中帶着些征詢之意。惠安夫人見狀,也看向姜皇後,眼中露出些許懇求之色。

姜皇後見了這一大一小兩雙狗狗般的眼睛,不由有些好笑:“罷了,若硬拉着不讓福兒靠近你,本宮倒成壞人了。”說着,又叮囑小團子:“惠安夫人肚子裏有小寶寶了,福兒過去看的時候可要乖乖的,不然會吓着小寶寶的,知道嗎?”

小團子露出一張大大的笑臉:“小寶寶~”笑得眼睛都彎起來了,卻沒有對皇後的話做出回應,也不知道她究竟聽沒聽懂。

小團子稀奇地圍着惠安夫人轉了一會兒,突然跑回姜皇後的身邊,輕輕扯了扯姜皇後的袖子:“小寶寶……母後……請安!”她還牢牢記着所有人要給“母後”請安這一茬呢。

記着還不算,還學着妃嫔請安的姿勢,朝着姜皇後福了福身,誰知一個沒站穩,像只球兒似的滾到了地上。幸而如今天還有些涼,地上鋪了厚厚的毯子,小團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也沒摔疼,咕嚕嚕滾了兩圈兒就自己爬了起來。

姜皇後身邊兒的大宮女趕忙用溫水給小團子擦了擦小手和小臉,将小團子抱到偏殿,将一早便備好的衣服給小團子換上。

等小團子打理完畢,重新被送回來的時候,姜皇後将小團子抱回懷裏,又好氣又好笑:“你這小丫頭,究竟是在請安呢,還是在吓我們呢?”剛剛小團子摔倒的那一瞬,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裏,就怕小團子哪兒摔傷了。

小團子才不管這些呢,她一張小臉紅撲撲的,興奮地指着惠安夫人的肚子:“小寶寶,母後,請安!”

姜皇後憐愛地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知道了,小寶寶給本宮請過安了,福兒可以消停會兒了吧?”

“小寶寶,玩!”

“小寶寶還在惠安夫人肚子裏,還不能跟福兒玩呢。福兒要是聽話,等小寶寶出來,就讓福兒和小寶寶玩,好不好?”

“嗯!”小團子重重地點了點頭,在惠安夫人的肚子上比劃了一個類似于保護的動作。也許連小團子都不知道這個動作有什麽含義,惠安夫人卻看得心裏一暖:“小公主真是個好孩子。”

“是啊,福兒一直很乖。”

姜皇後一把将小團子抱在懷裏,站了起來:“福兒的話倒是提醒了本宮,是時候該去給母後請安了。” 又環視諸位宮妃:“雖然本宮也很想留諸位說話,但母後的規矩,你們是知道的。從三品貴嫔位份以上的妃嫔随本宮去給母後請安,其餘的妃嫔們,便各自散了吧,待本宮得了閑,再來找你們說話兒。”

姜皇後都發話了,低位妃嫔豈敢不從?她們可沒有朱昭儀那等連皇後都敢叫板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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