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弟妹
弟妹
沈澈邁步下樓,林兮緊跟着走在身側,嘴角勾起,“不用你帶路,你做你該做的事情,你去哪我去哪。”淡淡的說:“醫生眼裏的非洲更漂亮。”
末了又添上一句,“沒聽過一句話嗎?”和他并行,一雙眼睛看過去,眼尾微微上揚,“如果你照片拍得不夠好,說明你離炮火不夠近。”
沈澈腳步一頓,眉頭微皺,不過一瞬又恢複如常,對她獵奇者的發言不慎贊同,只說:“這裏暫時不打仗。”
林兮伸出手指佯裝思考, “是嗎?”然後眼睛一亮笑了一下,“疾病也一樣的。”在他眉眼處停留了兩秒,強調道:“沈醫生。”
她看出了他不好發作的樣子。
她可是特意問安東尼要的值班安排,不過也多虧編造的八卦和突發的矛盾。
沈澈垂着眼眸看向前方,沒有給出評價,“都可以。”然後淡淡掃她一眼,很快收回視線,複而叮囑道:“醫院裏不要亂跑。”
林兮點了點頭“好”,散漫随意地搭話,“沒問題。”格外好商量的語氣。
沈澈掀起眼皮看過去,面前的人頭發漆黑,眼睛澄澈,看起來狡黠透亮。
又低垂下眼眸,一陣無奈,語氣淡淡的,“也不要亂拍。”
重點在一個亂字。
像是在提醒她差點就被關進監/獄的經歷。
林兮抿了抿嘴唇,“哦”了一聲,對他無聲的警告沒什麽多餘的反應,淡笑道:“聽沈醫生的。”
——
“沈醫生這是你要的病例。”林兮背着相機跟在沈澈身後,見他伸手接過護士遞過來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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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拿在手裏,嗓音利落,“馬修,查爾斯醫生呢?”
“在辦公室,這些是給你的。”
沈澈接過,又是一沓紙,“好的謝謝。”
對方咧嘴笑着,“不用謝。”
腳上動作沒有絲毫停頓。
她盯着前面不遠處的男人,腰背挺直,看起來寬厚挺闊,腳步穩健,步子不大但頻率極快。
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醫生的共性。
林兮三兩步并着走,絕不開口。
沈澈只在伸手接文件的時候往後餘光瞄了一眼,見人跟在身後就放心的往前走,但步速卻不自覺慢了下來。
林兮看了出來,眉角微揚,就這麽并肩跟上。
空氣靜滞,許久沉默。
真的像她說的一樣,他做他的事,她就單純跟着。
直到——
沈澈進了診室,拿過白褂套上。
傍晚的陽光從走廊傾瀉進來灑在診室裏,沈澈一顆一顆扣着,林兮目光筆直,盯着他的手,一寸一寸從領口往下滑。
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背青筋微微凸起……
尤其是再配上他緊閉的雙唇和肅穆的表情。
林兮忽然覺得手癢,好想打開相機。
這比她拍過的任何一個模特都要更有味道,像是一場慢放的電影。
突然,
急促簡短的敲門聲響起,林兮的思緒驟然回歸,沈澈也下意識地擡頭。
裴汀白插着手靠在門板上雙目含笑的看過來。
瞥一眼他那戲谑地樣子,有點無語,“說。”沈澈道。
“……”裴汀白一臉無趣的站直了身子,“查爾斯等着你呢,說要跟我們好好探讨探讨。”
林兮順着聲音扭頭——是那天沒來由跟她搭話的人。
貌似她還嗆了回去應該是。
裴汀白撐起眼皮看過去,不經意輕輕吸了一口氣,沒來由緊張了一瞬。
那天燈光昏暗視線模糊,現在他才看清。
林兮的長相很美,五官精致,皮膚細膩,頸邊兩縷發絲随着動作輕柔拂面,平添幾分風情。
但偏偏一雙眼睛清白,看起來和世界互不虧欠,不帶絲毫讨好。
明明只穿着最普通的白色短袖和黑色長褲,也依然擋不住骨子裏散發出來的氣質。
林兮上前主動伸手,“你好,我是林兮,那天抱歉,是個意外。”
算是補上那天沒說完的話。
然後沈澈就看到裴汀白像川劇變臉一樣又換成一臉欠揍的表情朝他看過來,“诶呀——這說的什麽話。”伸出手湊近乎道:“弟妹好,叫我老三就行,他們小時候都這麽叫我。”
沈澈頓了一下,他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
林兮聽到了那個稱呼,無意間和他目光相撞,笑了一聲。
林兮琢磨半刻,往後看了沈澈一眼,問:“你們小時候認識?”
裴汀白拍着手掌一樂,說:“那可太認識了。”
還不告訴他,現在八卦自己送上門來了!
然後格外熱情的寒暄,“別說認識了,連他屁股上有多少個疤我都知道。”
沈澈收拾着病例忽然眉心一緊,很快又放松下去。
林兮差點沒繃住,擡起眉梢,唇角勾起,“那他的外號叫什麽?”
裴汀白走進去,勾住沈澈的肩膀,“缺牙巴。”語氣輕描淡寫,但又沖着他說的一字一句。
沈澈擡起手,一掌拍下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沒打下去又挂了上來。
林兮瞧他半晌,莫名想笑。
不知道為什麽,他們看起來像是一個沉默寡言的北極狼和一個陽光開朗的薩摩耶。
“為什麽?是因為沒牙嗎?”
話音剛落,裴汀白哈哈笑, “對頭。”神色興奮,打了個響指,“我跟你說弟妹,他小時候不僅沒牙,說話漏風還長得難看。”
耳邊還飄着裴汀白缺心眼兒嘲諷的話,“雖然現在不醜了,但是跟我比那還是差遠了。”還撞了下一直在沉默的沈澈。
沈澈垂下眼把病例全部拿在手上,沒搭理他。
可她覺得他是她目前見過最好看的。
而且還越看越順眼。
林兮舔了下嘴唇,“那照這麽說,你為什麽叫老三?”
片刻後裴汀白松開挂在他身上的胳膊,攤了攤手掌,“我的汀字他們不認識,看到有三點水,就叫我老三了。”
仿佛一瞬間熟絡了,裴汀白終于問出了他想問很久的問題,“那你們是什麽時候認識的?”眼巴巴的,八卦心毫不掩飾。
“說說,哥給你伸張正義。”他實在是太好奇了。
沈澈的嘴硬的像頭倔驢,他壓根兒別想撬開,還有那個八卦,雖然八成是假的,可是他的态度又顯而易見,不僅把人帶回去現在還帶在身邊,他啥時候這麽熱心過……
林兮默了一會兒,靠在門板上,看他們——看沈澈。
“是嗎?”語氣吊人胃口。
可惜沒機會聽到答案。
還沒等林兮繼續,他就被沈澈推着往外走。
東西收拾好了,沈澈在後面拍了下他的腦袋,往左邁了一步,打斷他淡淡說道:“不叫你小三不錯了。”
剛出了診室護士從走廊盡頭跑過來跟他說:“裴醫生,有一個剛送過來的病人。”強調道:“很緊急。”
“……”
又沒聽到答案,他只能擺手悻悻地離開。
等人走了,林兮重複着剛剛裴汀白的話,“沈醫生現在嘴裏不會都是假牙吧?”
沈澈面色一僵,擡眸看了她一眼,不過一瞬又收回視線,“換牙而已,他誇張了。”
林兮笑了起來,“哦”了一聲。
——
“她不太喜歡學醫吧?”林兮看着眼前的人問。
眼前是一個小型會診,一群人仍舊圍在簡陋的桌子旁邊,就和她初到布隆迪那天見到的一樣。
沈澈見狀就和她這麽站在門口,沒來由的跟林兮說:“她就是安東尼以前的女朋友。”
林兮剛想問是哪個,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心下了然,因為一群穿着白褂的人裏,唯獨她躲在後面。
穿着醫生的制服,但完全冷眼旁觀不想參與的姿态。
林兮看着裏面那個明顯在逃避的身影,“他們真的是自由戀愛的嗎?”
她還記得剛到的那天,一屋子的人都大眼瞪小眼的站着,不知道該怎麽辦。
被女孩兒的哭喊聲吓到。
但安東尼卻站了出來,擺凳子、找工具、安置病人……
直到他站到沈澈身邊遞鈎子的時候林兮才發現,他的手也在不停顫抖。
他很禮貌,雖然偶爾害羞但也是個理智冷靜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能在一起的。
“她要結婚了,和這裏的一個警察。”沈澈說的不鹹不淡,像是在跟她閑聊。
林兮垂眸思索半瞬,擡眼瞧他,不解的試探:“這裏還有強買強賣?”
雖然這裏是非洲但它畢竟也是個共和國而不是原始部落。
沈澈一時說不出話來。
林兮迎着他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畢竟那天安東尼都用上了逼迫這個詞!”
那大概率就是不願意。
——
他們沒能等到查爾斯的手術結束,因為護士又過來通知沈澈有新的病人。
林兮不能跟着去做手術,也不想無所事事,她閑不住,打算四處溜達。
也找找适合拍攝的地點。
沈澈轉而交代她,“你小心點兒,不要和當地人起沖突。”臨走了還交代一句,“有事可以用對講找我。”關心的格外公式化。
聞言,林兮想起之前的事,好像不只一件,勾了勾唇角,擡手舉着挂在脖子上的相機輕晃兩下,“走了。”
傍晚的陽光薄薄一層,微塵在光線中漂浮,朦胧如金紗,淡薄的光影落在木門上,白色裏盡顯斑駁。
林兮順着醫院的土路走,隐約間聽見不屬于醫院的聲音。
她繞過棕灰的土牆,順着聲音走過去,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遠遠看到盡頭的小木門後面有一個彩色的房子,牆面粉刷成藍色,屋角被腐蝕的露出牆體的磚頭,屋頂用彩鋼瓦代替,走的越近,牆上的繪畫圖案越清晰。
還有小孩子的嬉笑打鬧聲,聽音調像是法語。
是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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