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玄靈泉

第十一章：玄靈泉

“叨擾素微君了，此次來是想借摘星樓的玄靈泉一用。”許景初邊端起茶水，也不多加寒暄，直接道明此行目的。

素微君莞爾笑道：“通往玄靈泉的法陣在你到來之前就已經開啓，你就先陪多年不見得老友喝杯茶吧。”他雖然眼不能視物，但是神識還是能‘看’到周身事物的。此時‘看’着對面的好友和他頭上頂着的小貓，兩者的氣運交融在一起，覺得奇妙，開口問道：“景初你這小貓什麽時候收的？”

“這是菡萏仙子的徒弟……”許景初品了一口茶，感到頭頂小貓爪下一下子抓緊了他的頭發，才不緊不慢地接着道：“……的貓。在秘境中落單了，我便把他帶出了秘境。”

張宸現在的腦瓜子嗡嗡的，‘這冰山什麽意思？是認出我來了？不對，認出來的話不會任由我窩在他頭上。’突然緊張起來，渾然不覺他将爪下的發絲抓成一團亂麻。

這時，許景初心裏兀然閃過幾絲緊張情緒，原本虛攏着茶杯的手驀然收緊，奇怪這突然的情緒并不受他所控。

“噗——”卻是侯在一旁的少女輕捂着嘴，盈盈笑道：“仙君，您這小貓怪調皮的，将您的發冠折騰亂了。要不徽音帶這小貓下來吧。”邊說着邊上前正想伸手将小貓抱下來。她手伸到一半，便被許景初擡手擋住。

“不必了，這貓認生。”劍修冷冷道。

素微君聽到這話，剛喝下的一口茶水差點沒咽下去，悶咳一聲，聽聽他這老友說的都是些什麽話。他才剛說過這貓是別人家的，而且是他順出來的，這會又開始說貓怕生了，他已經把自己定位為貓的主人了嗎？

“景初特意找我借用玄靈泉，是為了頭頂這只小貓吧！玄靈泉對經脈修複有奇效，但我觀你這也不像是經脈有損的樣子。”素微君道。

“嗯。”

“知你心焦，也無心品茗了，走吧，先帶你去玄靈泉那。”說着素微君就站起身來，帶着許景初往竹林深處走去，在進入之前側身示意許景初緊跟他的步伐。

只見素微君腳下步伐變換，體迅飛凫，飄忽若神，許景初帶着小貓緊随其後。他們一進入竹林深處，竹林似是移動起來，一座八角形的七重木塔出現在眼前，每層塔檐的翹角上，都挂着一串串青銅鈴，微風吹過，清脆悅耳的聲音随之飄蕩。木塔首層大門已經打開，裏面一個陣法在靈石的啓動下，正流動這縷縷藍光，似是靜候來人。

素微君在陣法前止步，對着許景初說道：“穿過這個陣法，裏面就是玄靈泉了，你們恢複好了就原路用同樣的方法返回吧，我就在院中候着。”

素微君擡步要走時，不知想到什麽又頓住了，轉身說：“昨天我為你蔔了卦，紅鸾星動，景初你有道侶了。”

張宸聽到這話，驚得直接從許景初頭上掉下來，終于想起來摘星樓的本職是什麽了。三垣二十八宿，以星象觀氣運，眼能辨因果。碰上素微君這雙眼睛，他的封印還能撐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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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景初忙伸手将掉下來的小貓撈回來懷中，心頭又察覺到幾分不屬于自己的情緒，更增疑惑，聽到素微君在問自己話，回答道：“并沒有，別再做這種無聊的蔔算，還要不要你的眼睛了？”說完抱着小貓進了塔內，踏進傳送陣內，藍色的流光一閃而過，陣中的人影已然不在原地。

穿過陣法之後，張宸他們身處山谷，四周是高聳入雲的山峰，猶如天然的屏障，将山底一汪池水隔絕于世。周圍水汽蒸騰，薄霧彌漫，池水周邊都是玄色的山石，空氣中還有淡淡的硫磺氣息，這個玄靈泉竟然還是個溫泉。玄色的是池水周邊的山石，而不是池水，這個取名也夠摘星樓了。

許景初走到池邊蹲下身，正想将懷中的小貓放進池水邊緣水深較淺的地方時，小貓爪上的肉墊一碰到池水，剎時劇烈掙紮起來。憤憤地糊了他一臉尾巴，跳到附近的山石上，雙耳向身後彎折，尾巴低垂，警惕地看着他。

原本張宸看到池水，下意識地想将避水珠拿出，冰山卻徑直将他放進水中。天啊！這冰山是開始懷疑他了，想直接用這溫泉水折磨他嗎？不知道這水是熱的嗎？熱的！很熱！

“雪團，別害怕，這玄靈泉能修複你渾身受傷的經脈，過來。”許景初邊說邊快速地朝小貓飛去。

“喵——！”誰害怕了，貓小爺只是讨厭太熱的水，這溫泉多熱，冰山心裏沒點數嗎？小貓迅速閃身避過冰山。

一時間，一大一小兩道白色的身影在池水上方周圍四處飛竄，快成道道殘影。“撲通”一聲，許景初終是逮住了小貓，将小貓攏在懷中一起落入水中。

張宸雙爪緊緊扒住冰山的衣領，冒出水面時，看到眼前的場景有點愣住。倚在池邊的人勾着嘴角，淺笑着看着他。墨發被池水暈濕後，如瀑漾在水中，眉目在氤氲的水汽中，化開了清寒冰雪，只餘額間丹砂比天地豔麗。一身白衣勝雪，浸潤在池水中，微微搖曳。

“喵——”張宸擡起爪子捂住鼻子。

“雪團你安分點，我就在這陪你泡着，将你的經脈修複完後，你就能順利運轉你的靈力了，就不會再像這樣被我壓在這泡溫泉了。”許景初說着一下一下摸着小貓的頭頂。

小貓慢慢将腦袋擱在許景初的頸脖上，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瑩白鎖骨，不由自主地伸出小舌頭，在上面舔舐了一下下。

“嗯……”冰山壓抑輕顫的低哼被陡然咽回，那一剎那，那種猝不及防的濕滑感，讓許景初的心跳驟停了一瞬。許景初迅速将小貓拎離胸口，他向來穩穩握着劍的手，此刻竟然帶着點顫抖：“雪團！”

被拎在手上的小貓，似是還未回過神來，睜着圓圓的眼睛，表情帶着點愣愣的。

須臾，緩過神來的張宸反應過來自己都幹了些什麽，“咻”地一聲将自己紮進水裏。背對着冰山，只餘一個腦袋擱在池邊玄色山石上，尾巴死死捂住自己的眼睛，就說這溫泉水很熱，熱得快把他蒸發了。

這片山谷驟然恢複了寂靜，兩個白色的身影終于開始安靜地泡在玄靈泉裏恢複靈力。

許景初依然頂着一團小貓回到竹林中時，素微君還在院中，他走上前說道：“多謝素微君的玄靈泉，我們的傷勢均已恢複九成有餘。”

素微君‘看’着他頭頂小貓，和來時判若兩只，恹恹地将整個腦袋都團進尾巴裏了，經脈問題倒是解決了，精神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擊。“你這貓是怎麽了？”

劍修沒回答素微君的問題，反倒是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個玉匣遞給他，“這次在玄洲仙都秘境中遇到了成熟的太白七藥，你的丹藥不是就差這一味藥嗎？”

“你倒是還惦記着，天色晚了，景初要不要在摘星樓這裏待幾日？”素微君伸手接過玉匣，拿着它失笑道。

“這次就不了，還有兩個師侄在臨安城，我得顧着點，就先告辭了。”

“那下次記得把你道侶帶過來我看看。”素微君‘看’着許景初頂着貓慢慢走遠，說道。

許景初的聲音自遠處影影綽綽地傳來：“都說沒有道侶了。”

“不對啊，紅鸾星動，紅線已現，已經是承蒙天道恩光的道侶誓約都有了，還在這嘴硬說沒有道侶。劍修難得找到一個道侶，還藏着掖着，也不怕道侶生氣跑了。”素微君對着空無一人的回廊輕聲自語。

張宸一路窩在許景初頭頂，放輕了呼吸，全當自己不存在。就維持這樣一個狀态，他們回到了原先的客棧。天色已黑，他們的師侄卻一直沒有蹤跡，許景初取出一道傳音符咨詢葛元宇他們的情況。

“小師叔，這昊天觀确實有很大的問題，他們觀主是蛇妖，自稱截教門人，卻是渾身血腥氣息遮蓋不住，定然不是修行之人。我和師妹稍後就會回客棧，楊道友他們要留在昊天觀，去查探這昊天觀的石塔。”許景初接住空中飛向他的流光，葛元宇的聲音從中傳出。

一個時辰後，葛元宇帶着洛如風風塵仆仆地進入房間。他們落坐在許景初面前，還未待喝上一口茶，洛如風便急切地跟她小師叔彙報今天查到的信息：“小師叔，原來不止今天那個少年丢了姐姐，整個臨安城最近陸陸續續有許多人家的家人都失蹤了，前前後後大概有百來人了。”

許景初詫異道：“都被昊天觀诓去玄洲仙都秘境了嗎？半石山那裏那麽多大能，凡人不可能越過他們進入秘境之中。”

“人是失蹤了，但是也不是去秘境失蹤的。他們都有個共同點，都去過昊天觀上過香，都和昊天觀的觀主聊過玄洲仙都秘境，并對此表現出興趣。”葛元宇回道。

“但是沒人見過他們誰出過城，他們最後去過的地方應該是昊天觀內的那個九重石塔。那石塔也很有些邪性，愈靠近它愈發覺得陰冷。”洛如風搶過師兄的話頭，接着道。

葛元宇為他師妹斟了杯茶水，放置她面前，“所以我們懷疑人都被那個蛇妖觀主弄進塔內了，楊道友和葉道友也發現那座石塔中陣法重重，而且竟然有避過大能神識的結界，便留在那研究陣法，想看看有沒有辦法進去一探究竟。”

洛如風将師兄遞過來的茶水一飲而盡，放下茶杯，繼續說道：“我們還在昊天觀中看到了，在秘境中追殺我們逼着要秘寶的那兩個狐妖和獅妖，他們也進石塔內了。”

“最近出現在南贍部洲的妖族是否太多了？妖界出了什麽事了嗎？”許景初似是提問，又似自言自語。

張宸聞言，白虎問他四象能再支撐幾個萬年的聲音，似又在耳邊響起。跳下冰山的頭頂，撲到窗邊，“喵——”他轉頭看了許景初一眼，就躍到屋頂，往白天看到的石塔方向而去。是出大問題了，再過幾千年或者幾百年，妖界就要崩了。

小貓看向他的那一眼，将許景初欲跟上小貓的腳步止住了。他心裏突然蔓延起密密麻麻的酸澀感，似是和小貓隔着一銀河的弱水，小貓踏不進去水中，只在岸邊看着他，拒絕他過去，但琥珀色的眼睛卻巴巴地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