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隕落

第二十七章：隕落

章遠身上的禁制解完的那一剎那，勢必會驚動領域之主，張宸也只能解開它再說。

就在這時，大堂中歡聲笑語一頓，一片慘叫聲此起彼伏地響起。張宸和冰山對視了一眼，彼此了然，這是獵人終于向獵物露出了獠牙。

張宸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層層的法印将章遠的魂魄包裹住，在法印融入其中之際，一條血色的光線連着章遠頸後延伸至閣樓頂部。他靈力化刀，迅速斬斷血色光線，許景初緊随其後，一把将章遠的魂魄收進凝魂珠內。

“嘭——！”就在禁制被破那一瞬間，整個領域轟然震動，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在領域中響起：“誰動了本座的鬼奴？”

兩人帶着章遠閃身出了隔間，一眼望見，一刻鐘之前還是銷魂紅粉窟的大堂，此時已然化為勾魂地獄。先前還在尋歡的凡人，此時狀若骷髅，整個人都幹癟了，只剩一個肚子大得出奇，跟懷胎十月的婦人似的，将他們的衣物都撐開了。那肚子還像是有活物在裏面，時不時頂着肚皮凸起來，引起一陣陣慘叫。

在那些男人一旁的女子均撤掉了覆在身上的幻象，顯出了鬼魂的本像，一個個蒼白着臉，周身戾氣橫生。女鬼伸出尖利的指甲，在男子的肚皮上似是輕輕一劃。“啊——”男子發出歇斯底裏的慘叫，慢慢嘶啞，到最後已經是氣息微弱，喊出的聲音微不可聞。

指甲劃過肚皮，那肚皮頓時綻開血肉，鮮血湧出，女鬼将手伸進破開的肚皮內，伴着尖銳的啼哭聲，一個渾身青紫的嬰兒被她抱了出來，赫然是一個鬼嬰。女鬼取出鬼嬰後，相繼着往頂樓飄去。

許景初看到鬼嬰立刻反應過來，展開這個領域的鬼修是誰。他對着張宸說：“是鬼母，那些女鬼抱着的鬼嬰，是鬼母要吞噬的。來不及了，快救人。”說着，他便一劍斬出，斬斷了女鬼伸向剩下的男子的手。

張宸飛速捏決，數道雷電将貼近凡人的鬼魂，灼燒成灰。他将僅剩的幾個還活着的人，扶到門口，腳步還未邁出大門，一道攝人的威壓攜着濃烈的森然鬼氣，朝着他們倆如座大山壓了下來。

“嘭嘭——”數道血肉被碾碎成泥地聲音同時響起，衆多鬼魂緊緊伏在地面，不自覺地發抖，她們手中地鬼嬰全都飛向空中，那道瞬間出現的殷紅身影。

張宸撐起結界，将身後的的幾個凡人護在其中，化出青蓮寶色槍，帶起游動的雷龍和身側的冰山一起攻向，陡然出現的鬼母。

鬼母一身殷紅如血的長裙，長及腳踝的黑發在身後被戾氣激蕩，四處飛揚，面如白紙，沒有一絲血色。她張開嘴，樓內的鬼嬰盡數被她吸入口中，吞噬殆盡。她吞下鬼嬰，臉上泛起陶醉的詭異笑容，猩紅的眼眸一轉，看向襲擊而來的兩人：“一個劍修，一個妖修組團來到鬼域，倒是奇怪了，人族和妖族什麽時候竟能和平共處了？”

藍色雷光與霜寒肅殺劍氣同時刺到鬼母身前，轉瞬之間，她左手抵住劍尖，右手覆上了銀色槍尖。

“叮——！”赫然是金屬相擊的尖銳聲響起，這鬼修竟然将魂體淬煉得猶如金石！

紅色的血霧自她掌間蔓延而出，将青蓮寶色槍和雷龍一同縛住，絞緊。刺目的電弧閃光和血霧被電得焦黑的黑煙同時出現，兩相争鬥撕咬。肆虐的森寒鬼氣與劍氣交織沖撞，在三人周身蕩開一圈空地，沒有魂魄與人能在這三人威壓沖突中能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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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轉手腕，青蓮寶色槍在張宸手中急速旋轉，一道太極陣圖在他身後生成，旋轉的槍身帶動盤在上面的雷龍似要騰飛，将纏繞其上的血霧瞬間化為飛灰。他抖動長槍，橫掃襲向鬼母頸脖，太極陣圖中飛出一條水龍，一條雷龍，融入攝人槍勢之中，一同急刺而出。

這一槍之勢，攝人心魂！

耳邊一同響起的劍氣破空之聲，讓人不寒而栗。許景初劍勢一轉，周身彌漫天地殺伐劍意，劍光帶起漫天霜雪，在下而上掠起。

好似從烏雲裏冒頭的第一縷月光，鬼母猩紅的眼睛被晃得眯了一眯——感覺又風從耳邊吹過。待她回過神來，一絲黑發從耳邊緩緩落下，她伸手接住頭發，看見眼前的劍修正背對着自己，緩緩收劍入鞘。

“嘭——”在鬼母的頭落到地上時，绮繡閣也在這一槍一劍之下轟然截斷，一時間倒塌下來，将鬼母和衆多鬼魂埋在下方，揚起漫天塵土。

将青蓮寶色槍收回靈府，看着冰山提着劍從廢墟中漫步走出，張宸對着他揚起一個明亮的笑容，正待和他說話之際，一個念頭閃過，‘不對，這個領域為什麽還沒消失？’

下一刻，張宸揚起一半的笑容凝在臉上，瞳孔收縮，身體在神念之前動了，飛身擋在冰山背後，下意識撐起一層結界。

耳邊傳來了結界碎裂的聲音，仿佛是一瞬之間，又像是已過萬年，許景初轉身的那一剎那，身體僵硬得像一塊石頭，“唔——！”張宸呻·吟的聲音和着鮮血噴出，細微的聲音在他耳中猶如炸雷。張宸面對着他，胸前豁然被一只沾滿血跡的手，穿出一個空洞。

他腦子裏有一瞬間空白，木然地轉動眼珠，順着手臂看到鬼母立在張宸身後，她的頭顱自廢墟中飛出，徑直落到她的脖頸上，只留脖子上一條細小的血痕。

鬼母獰笑，滿是嘲諷說：“小鬼，你們哪來的自信能一劍滅了本座？”她穿過張宸的手掌一抓，就想要将他的神魂拽出。

許景初目眦欲裂，猛然回過神來，飛煙迎風揮出，一道藍色的寒光直取鬼母手臂，劍還未到，森寒劍氣已刺碎了西風。鬼母腳步一溜，身形随之後撤，但是完全及不上劍光的速度。許景初一劍斬下來她的手臂，留在張宸體內的部分直接被凍了個粉碎。

許景初迅速伸手接住了張宸軟倒的身體，向來穩穩握住劍的手，竟然出現了顫抖，張宸阖上了雙眼，他幾乎不敢去探測張宸的生息。

被斬斷一條手臂，鬼母并沒有太多反應，她身上突然出現密密麻麻的紅色光線，連接進廢墟裏面，剩下的那只手腕翻轉，那些紅色光線便從廢墟中扯出被掩在其下的鬼魂，猛然将她們一個個吃進口中。

“尊主，不要吃了我，我會聽話，會為尊主帶來更多養料的……”

“救命啊……”

無數哭叫聲，求饒聲響成一片，鬼母不為所動，将所有魂魄吞噬，猩紅的舌尖舔舐過嘴唇，一條新生的手臂，從左手的斷口處長出。

突然，她轉眼看向劍修抱着妖修屍身的地方，濃烈的魔氣以劍修為中心迸發出來，在他周身的地上，劃出道道裂痕。原本在他懷中的妖修已消失不見，只剩下一株混元九品青蓮被他護在結界中，妖修的神魂竟然不在此處了。

這裏時鬼域，在此處隕落，神魂更是難以脫身離開鬼域，他的神魂能去哪？

顧不上鬼母對領域內鬼魂的吞噬，許景初此刻滿心滿眼只剩下懷中的人，額間的紅痕再次出現，黑色的魔氣順着紅痕舔舐而上。

原本清冷的聲音在此時帶着些許為不可察的顫動，他輕喚道：“張宸，張宸！”

将靈力持續地往張宸體內輸送，他的神識內府掀起來滔天波瀾，晶瑩雪白的冰川被四處彌漫的魔氣碎裂成一塊塊的浮島，雪峰山腳下的神魂被魔氣團團縛住，與之抗衡的靈氣依然放棄了抵制，盡數被抽離。

隐在暗處的心魔再次出現在神魂身側，貼近他的耳邊說：“你在自欺欺人，堂堂劍尊不會辨不出生死，你很清楚這是在做無用功，他已經死了。”

神魂怒吼：“閉嘴！”內府劍氣四處肆虐，無差別攻擊心魔和神魂自己，心魔被擊散成煙，和周遭的魔氣融為一體。

許景初經受着劍氣與魔氣的雙重穿刺，此時卻感受不到疼痛，懷中的人剎那間皴裂，化成絲絲縷縷淡金色的細小絲絮，湮滅在天地間。許景初心髒猛然一滞，他懷中一輕，只有一株青蓮留在手中。

似是天地間一片寂靜，也像是世界充斥着細碎的喧嚣聲，又好像什麽也沒發生。魔氣陡然爆發，滿溢神識內府，又終是沖出體外，将劍修包裹在內。

一雙墨玉寒潭的眼眸，此刻一片幽深，濃稠暗色滿溢，透不出絲毫光亮。他轉頭看向鬼母，竟叫她升起一絲寒顫，金仙堕入魔道，在魔氣深處竟然還有一絲佛光猶如懸絲，維系着他最後一絲理智。

不仙！不佛！不妖魔！

魔氣和殺意在領域內肆虐，将領域撐得搖搖欲墜，鬼母魂魄受到震蕩，她撤下領域，霎那間天地變色，血月高懸，鬼域昏暗的天空愈發濃稠如墨，數道紫色雷電迎頭劈下，這是天劫降臨。

鎖鏈滑動的聲音臨近，鬼母知道這是鎮魔塔正要壓制眼前出世的妖魔，天劫亦是這個堕仙的，她飛身後撤出天劫範圍，但是依然來不及了。許景初終于動了，只見他背後整個天地都化作一柄巨劍，魔氣凝練猶如實體，纏繞劍上，他渾然不顧頭頂落下的天劫，只管一劍對着鬼母斬下。

這一劍之威，勢不可擋！

“镪——！”天地間一陣動蕩，紫色天雷落到許景初身上，一瞬間月白色身影便成了一個血人，道道深可見骨的傷痕布滿全身，他腳步未移步半分，也不見有何動作，飛煙劍穩穩握在手中，左手持鞘，右手持劍，劍刃上一抹雪線正順着滑落，滴在地上。

鬼母臉上正中浮現一抹殷紅，片刻後，血霧噴湧而出。下一刻，天劫随之而至，将她化為飛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