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绮繡閣

第二十六章：绮繡閣

許景初将飛煙轉出了一圈寒光，劍光攜着漫天冰雪化作冰淩，一劍斬向濃霧的中心。劍光破開濃霧，如天光乍裂，在鬼魂聚集的山牆中，打開了一條通道。

這一劍斬出，兩人緊随其後穿過硬是劈開的通道，追溯着水流的上游而去。

這鬼域沒在其中穿行，還真沒發現有這麽寬廣。張宸和許景初循着水流禦劍飛行了有一刻鐘，這才到達一個如同天外星河璀璨的水域。這裏的天空除了和遍燃着紅蓮業火的海域，有着一樣的一輪血月之外，昏暗的天空流轉着綠色光幕，無數細小的光點飄散在天空，猶如星光在銀河之間閃爍。

天幕下，一條婉轉的河流靜靜流動，此處的水裏倒是沒有了肆虐的業火，取而代之的是幽靜之下的點點藍色熒光随着水流蕩漾。一艘小小的木船，在水面上緩緩前行，船槳拍擊水流的聲音穿過河面飄蕩到岸邊，和着鬼魂偶爾的低泣聲。

撐漿的是擺渡者，一頭花白的頭發，蒼白的臉如枯死的老樹僵硬，眼睛似是覆着一層膜，看不見瞳孔的顏色。面無表情地擺動着船槳，将船上站在，或者說飄在他身後的魂魄，送往遍的曼珠沙華的彼岸。

這條河流的兩岸均開滿了曼珠沙華，記錄着忘川河上的生死輪回，一邊的彼岸鮮紅似血，就像翻騰燃燒着的紅蓮業火。一邊卻是一片素白，仿佛落入河畔的冰雪。

無數的鬼魂在火紅色的曼珠沙華的花叢中哭泣，流出的血淚滴落進花叢中，将曼珠沙華澆灌得愈加殷紅。穿過花叢的途中，慢慢地在花香中平靜，最終歸于漠然，将前塵盡數融入忘川河水之中，化作點點藍色熒光。

張宸在一排排等待着上擺渡船的鬼魂中，查找着章遠的蹤跡。遍尋不獲後，看向在紅色花叢中密密麻麻的魂魄，嘆息：“冰山，這裏未過忘川的魂魄無數，凝魂珠在這個範圍內沒什麽感應，這魂魄不好找啊。”

“凝魂珠。”許景初伸手至張宸面前。

看着眼前這只瑩白的手掌，張宸取出凝魂珠放到上面。見冰山一拿到凝魂珠，便撚着數個繁複的法決，随着他指尖的藍色靈力，層層覆蓋其上。須臾，凝魂珠自冰山的手中懸起，猛然一個轉彎飛出了開滿曼珠沙華河畔。

“快跟上。”冰山化出飛劍，将張宸一把拽上，追着化作一道流光飛離忘川河畔的凝魂珠。

此時的張宸好奇極了，對着冰山問道：“冰山，沒想到你竟然精通魂魄術法？不大像你感興趣的法術？”

許景初只是回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說：“有想要找回的魂魄，久而久之便有所研究。”

張宸心裏泛酸，怪他為什麽要多問一嘴，不用想也知道冰山是為了找回他那消失的道侶。能讓一個金仙尋不到蹤跡，定然是身死道消了，就冰山看不破，自欺欺人。

兩人追着凝魂珠飛速背離忘川河，直接出了冥界，再次進入了鬼域中。忽而，在他們前方的凝魂珠，猛然紮進了一個不知是何方大能展開的領域中去，許景初絲毫并未停頓，帶着張宸直接緊随在凝魂珠後面，穿過領域的界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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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領域，張宸便感到這裏的陰寒鬼氣竟然不弱鬼域，展開這個領域的定然是個鬼修大能，這麽濃郁的鬼氣，也不知道吞噬了多少的鬼魂。

領域內竟然自成一片小天地，景致與人界無異。

見着在兩人前方的凝魂珠就要飛入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閣樓內，許景初迅速上前，将珠子攏進手掌內，看來那個章遠的魂魄就在這個精致的閣樓內了。

兩人閃身到閣樓前方的榕樹上，張宸在兩人落到樹枝時，立刻取出一個他師父去蓬萊之前，給他的陰陽雙魚環佩。指尖拂過玉佩，靈力剛一注入，玉佩上的陰陽雙魚便像活過來似的，從玉佩中游出，游動間，形成一道結界，将兩人籠罩在內。

結界形成的下一瞬間，一道大能的神識就從兩人所處的地方掃過。好懸，這個陰陽雙魚環佩是個仙器，撐起的結界能屏蔽大羅金仙的神識探查。

在這領域內，此時竟也跟人界一般日夜交替。此時，夜幕降臨之後，閣樓的燈火從庭前回廊開始，重重亮起，嬉笑喧鬧的聲音與燈火燃起之後，陸陸續續開始傳出來，整座閣樓仿佛瞬間活了過來。

數道或嬌俏，或妩媚，或婉約的女子身影從閣樓內出現，不多時，接連不斷有人從回廊走向閣樓，被樓前候着的各色美女迎入樓內。

“這裏怎麽會有活着的凡人出現？難道這個領域竟然有與人界的接壤的入口？”張宸見到一臉癡笑被迎入樓內的男人們，不由詫異。

“這些都是這個領域之主的獵物，那個與人界的通道，定然是特意為這些獵物開的。”許景初用劍柄敲了下張宸肩膀，“還有幾個練氣修為的練氣士，走，我們也進去。”

張宸拉住冰山的手腕，說：“冰山，你只知道這樓裏面是領域之主和那些女子的狩獵之所，那你可知道對那些笑着進樓的男子來說，是什麽場所？”

許景初轉頭看着張宸冷笑，“不就是尋歡作樂的場所，千年來我什麽場所沒見過？倒是丢了千年記憶的你，現在不過是個‘小鬼’。”說完反手拉着被他的話噎住的張宸落到樓前回廊上。

張宸被冰山拉着往樓裏走，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兀自冷着臉，內心郁悶，能說什麽？是先反駁‘小鬼’稱呼，還是先驚訝看着清清冷冷的太華劍尊，竟是百無禁忌的主？

兩人來到閣樓門前，便被候着的姑娘一左一右貼近，張宸左手邊的姑娘身材袅袅婷婷，凹凸有致，鳳眼含春，嘴角含着笑意，輕搖曳着蠻腰就要往他身上倚。“兩位小神仙，奴家見二位在绮繡閣外徘徊許久，怎麽不進來玩呢？”

張宸用手中不知何時出現的扇子，抵着姑娘的肩膀，止住她的倚靠，同時還不忘止住冰山右側姑娘的貼近，取出一顆靈珠來，勾起嘴角輕笑道：“找個安靜點的隔間，再找個琴師來。”

那姑娘眼睛一亮，嬌笑着收下靈珠，引着二位入樓，一路引入二樓一間視野極佳的隔間。在兩人進入隔間後，有位綠衣女子從一個隐蔽的轉角上了樓，穿過一昏暗陰森的長廊，身上所有的輕浮盡數收斂，一臉甚微地立在長廊近端的房門口，低聲說：“尊主，有兩個看不透修為的修士進樓了。”

一陣靜默，綠衣女子保持着低眉垂首的動作不動，依然靜候着屋內的吩咐。

過了一會，屋內傳來兩聲金屬敲擊聲，綠衣女子聞聲，在原處做了個揖，回道：“是，尊主。”

绮繡閣內部是個圓形，正中央有個舞臺，所有隔間和大堂中的座位都朝着舞臺，圍成一圈。堂中滿是尋歡作樂的凡人，也不在意他們此時摟着的美人，是不是紅粉骷髅，只管一個勁地往懷中美人的朱唇上貼。

在凡人眼中，他們懷中抱着的是天仙似的美人，在張宸眼中，見到的是一群凡人摟着一個個的女鬼，被吸食着身上的生氣。

“冰山，能看出這裏的鬼修大能是哪位嗎？操控着一群鬼魂，擺下領域這麽大的陣勢，不可能就只是為了這群凡人的幾分生氣吧？”張宸試圖在人鬼混雜一起的衆人中找出章遠的痕跡，邊說。

感受到手中的凝魂珠，自從進入這绮繡閣開始就一直顫動不已，試圖飛出他的控制，許景初回道：“你仔細看，女鬼不僅在吸食凡人生氣，還給他們喂食下些什麽？或許這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

忽然，兩人安靜了下來，下一刻，“咚咚”的敲門聲響起，一位綠衣女子領着位琴師進來。她施施然上前，說：“兩位郎君，這是绮繡閣琴藝最高的琴師，要不要再喊幾位姑娘上來陪陪二位？”

“需要的話，我會說，現在琴師留下，你先出去吧。”張宸手中的扇子轉了個圈，擋在了綠衣女子蔥白手指中遞過來的酒杯前。

綠衣女子執拗不過，只好退出隔間，将門帶上。

眼前的這位琴師面容清秀，身着青色衣袍，斯斯文文，一身書卷氣息，不像是會待在這滿是風塵氣息之處的模樣。他向兩人作揖後，走到一旁的琴架前，解下身後一直背着的古琴放好，這才擡眸望向兩人，問道：“二位想聽些什麽？”

凝魂珠在琴師進來後反應更大了，許景初一放開限制，珠子便飛到琴師面前，最後直接懸在他身前一寸之地，發出一道藍光，投射到他身上。

“嘩—”一聲，張宸展開手中折扇，望着被凝魂珠聯系着的琴師，不禁失笑道：“遍尋不獲，沒想到這魂魄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

不過這琴師的反應有點奇怪，凝魂珠發着光，藍汪汪一顆懸在他面前，光線還和他連在一起，他竟然還在擺弄他的琴弦，對凝魂珠沒有絲毫反應。

張宸走到章遠面前，伸出扇面，在他和琴架上的古琴之間掃過，章遠眨巴了下眼，頓了半響，才慢慢地擡頭看向張宸，表情困惑，眼神木讷。

“他這是缺了一魄，被困在凝魂珠內，魂魄不全，對神智自然有所影響。”許景初收回凝魂珠，正欲将章遠收進去。

張宸收回折扇，抵在他手背上，說：“慢着，有道禁制嵌在他的魂魄之中，應當是此處的領域之主設下的。我們不先把它給解了，就算把章遠收進凝魂珠內，領域之主要是想，随時能将他從凝魂珠中拽出來，再召喚到身邊。”

對着章遠身上的禁制研究了一會，張宸歪着頭對許景初說道：“冰山，做好和領域之主打架的準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