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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大概是由于真的沒有偷看的經驗，陳溫予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夏汐将試卷往左側攏了攏，又掏出一張草稿紙，覆蓋在試卷上。

高中以後，時不時就在卷子上挂一堆紅燈的陳溫予十分理解，假裝自己沒有發現同桌的小動作。

“桌桌，怎麽了嗎？”因為是上課，夏汐用的是氣音。

她又把稱呼改過來了。

對于陳溫予而言，“桌桌”比“溫予”缺了幾分代入感，反倒沒有那麽難接受。

她呈現默認态度，偷看被發現，陳溫予不好意思地抿唇，嘴角有短暫的上揚。

雖然不知道原因，同桌确實是發至內心地在愉悅着，她黑白分明的眼裏暈着笑意，嘴角很含蓄地彎着，由于要與她對話，頭朝她這一側微彎。

整個人是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愛。

夏汐激情誇誇：“桌桌，你笑起來真好看~”

聽到了聽到了。

上着課呢，陳溫予怕她開始了剎不住車，加之哪怕被更熱烈地誇過很多次，還是會覺得不好意思，陳溫予迫切想要結束話題。

她小聲：“謝謝，你也很好看。”

“嘿嘿，真的嗎？”夏汐閱讀空氣能力在線：“第一次被桌桌誇，我好高興呀！”

倒也沒纏着陳溫予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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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溫予在心底回答她的問話：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陳溫予摸着良心說話：同桌最好看的就是她的臉了。

陳溫予懶得處理人際關系，對其他人一句話裏有幾個意思完全不care，對話永遠只聽表面。

她鑒別旁的東西能力也許不足，在長相上，陳溫予近乎本能地覺得：不存在美而不自知，夏汐一定知道自己很好看。

在安城，陳溫予第一個混熟的長輩是鄰居家的阿婆。

阿婆家裏養着一只貓，雙色布偶，又甜又嗲又黏人，一點也不怕生，時常湊到兩腳獸跟前去求摸摸，有時又很驕矜，獨自窩在高高的貓爬架上，高昂着小腦袋睥睨衆生。

就好像她知道自己很好看，也知道自己很貴。

和夏汐真是說不出來的像。

今早的第二節課是數學，這堂老師講新課。

為了避免出現彎腰撿支筆，再擡頭發現難度連跳數個等級的尴尬情況，陳溫予恨不得将文具全部焊在桌面上。

她聽得認真，全神貫注，就連身體上的難受都沒那麽明顯了。

等到下課鈴一響，所有被積壓的反胃感一股腦湧了上來。

睡眠不足、低血糖，配合上陳溫予面無表情時，本就顯得拒人千裏的臉，簡直自帶旁人退避三舍buff。

從早讀被驚到開始，倆後桌暗搓搓盯着陳溫予與夏汐兩節課了，越看越覺得陳溫予深藏不露。

兩個原本要找她說話的女生猶猶豫豫，誰也不敢率先上前打擾。

“你去。”

“你去你去。”

她們好一番禮讓，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廣播內傳來課間操取消的通知。

陳溫予掏出第一節課的試卷，低頭拿紙筆，試圖跟着筆記演算。

她又開始學習了，後桌們松開憋在胸腔裏的一口氣，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底看見：多遺憾啊。

很難不讓人悲痛欲絕地笑出聲來。

“桌桌好認真哦。”夏汐在之前的兩節課上睡得飽飽的，這會兒不知道多有精神。

陳溫予抽空回了她一個嗯。

其實也不是多喜歡學習。

就是不知道除了學習，目前這個階段，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課間操取消以後，空閑時間一下子充裕起來，有同學從抽屜裏掏出傘，提議：“去不去食堂？”

夏汐第一個響應：“我去我去。”

有人嚷嚷着讓夏汐幫忙帶東西，夏汐哎呀哎呀叫喚：“帶不了帶不了，還要打傘呢，你們一起去嘛。”

轉頭就往陳溫予跟前湊，笑嘻嘻：“桌桌，你要帶什麽嗎？桌桌。”

倏然被cue，陳溫予呆愣愣擡頭，表情還沒加載出來，眼神也呆呆的。

莫名其妙戳中了夏汐的奇妙萌點。

夏汐抱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右手，還不熟，這時候伸手陳溫予會躲。

躲了其實也沒多大關系，自己臉皮夠厚，這點小事壓根不會放在心上，反倒是同桌比較在意。

小兔子似的，一戳一蹦跶，明明都逃得老遠去了，最後還是會因為擔心對方有沒有被自己蹬傷，猶猶豫豫跑回來查看。

可愛死了。

“要帶什麽嗎？桌桌。”夏汐對她眨眼睛：“我可以優先考慮桌桌的需求哦。”

陳溫予嘴比腦子快，不想麻煩別人已經快刻在了她的DNA裏：“不用了，謝謝。”

“诶，不用嗎？”夏汐很失望的樣子。

陳溫予說完就有那麽一咩咩的後悔，改口又不好意思。

其他同學遠遠站在前門口，催促夏汐：“好了嗎？走了走了。”

“就來！”夏汐回一聲，對陳溫予：“那我走啦。”

陳溫予看着她，試探性：“拜、拜拜？”

“拜拜！”

夏汐歡歡喜喜地走了，陳溫予對着草稿紙發呆，不得不接受自己真做不出來的客觀事實。

不知不覺間十幾分鐘過去了，班級後門處隐隐有吵鬧聲傳來。

高中的生活枯燥無味，一點八卦都能被同學們扒開了揉碎了品。陳溫予無意當吃瓜的猹，蓋因她從中聽見了熟悉的名字——

夏汐。

“是在告白嗎？”

“是在告白吧！”

橫豎是在做無用功，陳溫予将試卷往桌洞裏收，人趴在窗臺上吹風。

少頃，她看見夏汐拎着袋東西往教室走，後面亦步亦趨跟着個男生。

因為是在學校，男生還算克制，低聲：“夏汐，我喜歡你。”

夏汐停下腳步，她笑得很好看，就是有距離感：“我謝謝你。”

“我真的很喜歡你。”

“我也真的很謝謝你。”

她拒絕的态度很堅決，男生很快被打發走。

夏汐注意到了窗臺上趴着的陳溫予，快步跑上去，笑着喊她：“桌桌~”

“嗯。”陳溫予盯着那男生的背影看，視線被夏汐不動聲色地擋住。

陳溫予目光上移，與夏汐對視。

夏汐無辜地對着她笑，假裝不明白：“溫予？”

原來是是巧合，陳溫予搖搖頭，回答：“沒事。”

有人問夏汐：“那個是來找你告白的嗎？”

“沒有，是來找我一起共同建設社會主義的。”

“什麽嘛，還瞞我。”女生笑問：“你真不喜歡他啊？他很帥的，好多女孩子都喜歡他呢。”

另一位女生幫腔：“對啊，他真的很喜歡你诶。”

這兩人陳溫予都沒見過，不出意外的話是來自其他班。

陳溫予越聽，越覺得這兩人像是傳說中的親友團——來自方才那位不知道姓甚名誰的路人甲。

“他是很好啦，是我配不上他。”夏汐茶裏茶氣的說完，前桌鄒荔剛好路過，聞言不客氣地笑出聲，夏汐笑容不變，在塑料袋的遮掩下給了她一手肘。

她在鄒荔的卧槽聲中繼續說：“我感覺我們不合适。”

“那也可以先談個戀愛試試。”

“對呀，試試又不虧。”

夏汐維持着好脾氣的笑容，眼神早冷下來了：“不試啦，感情不是試出來的。”

“不合适還是不要硬來為好，到最後萬一還是不行，那多不好啊。”夏汐用一句話堵住兩位的嘴：“我們要對感情負責，這也都是為了對自己負責。”

陳溫予看向她。

夏汐順勢問她：“桌桌也這麽認為是不是？”

陳溫予緩慢卻堅定地點頭。

夏汐原本以為按照陳溫予的性格，在這個問題頂多點個頭，卻聽見她語氣認真：“要負責的。”

“啊？”夏汐楞了兩秒。

她忽而笑出聲，跟着陳溫予用嚴肅的口吻，重重點頭：“負責負責，我一定負責。”

陳溫予依稀覺得哪裏不對。

那邊，夏汐已經在進行話題的結尾了：“我們才高一呢，談什麽戀愛，高一最重要的還是學習。”

夏汐正義凜然：“學習，才是目前階段我最看重的事情。”

陳溫予停止了方才的糾結，已經上過一次當的她抿抿唇，很難不露出那種“你在這說什麽鬼話呢”的眼神。

認真學習？

誰？

你嗎？

鄒荔被她逗得哈哈直笑——這表情由一個始終正經的人做出來，嘲諷瞬間拉滿，只一個眼神就能表達出：你這鬼話狗都不信。

夏汐不好上手去掐陳溫予的臉頰，她微笑着，反手又給鄒荔補了一手肘。

“卧槽你要殺人啊？”鄒荔想問你自己力氣多大心裏都沒點逼數的嗎？

夏汐告別那兩個女生，拎着東西往裏走。

鄒荔龇牙咧嘴，抱怨夏汐那一手肘，至少把自己捶出了內傷。

陳溫予看不過去，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末了，她問：“你……沒事吧。”

“我沒事哦。”鄒荔一秒收回自己的表演。

她的性格大大咧咧，愛笑愛鬧，略微有些虎，是和夏汐完全不同款式的自來熟。她将腦袋往窗臺湊，想與這個漂亮妹妹聊聊天，抱怨抱怨她那下手沒輕沒重的同桌。

她不同于夏汐，對陳溫予一點了解也無，兩人平日交際甚少，也就沒有刻意與她保持間隔，給她留一個安全距離的習慣。

陳溫予緊緊攥着桌子的一角，這才沒讓自己因動作太大而往後栽倒。

夏汐快步過來，揪着人後衣領，将人拎回了教室。

“桌桌，你沒事吧。”夏汐關心。

陳溫予吞咽一口唾沫，幹笑：“沒事。”

後知後覺自己惹了禍的鄒荔摸着後腦勺幹笑，眼睜睜看着夏汐上一秒對陳溫予又軟又萌，下一秒對自己橫眉立目，她屁都不敢放一個。

“對不起哦。”鄒荔道歉。

陳溫予還是那套答複：“沒事。”

夏汐将人趕開，從塑料袋裏往外掏東西，喊着說有讓帶東西的同學趕緊過來。

來拿東西的同學将鄒荔隔開，鄒荔摸摸鼻子，乖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來，這個給桌桌。”夏汐将熱可可與小面包放在陳溫予桌面，解釋：“沒有買到桌桌平時吃的那種小面包，我就随便拿了一個。”

她這随便可一點都不随便，食堂限定限量版，陳溫予聽說過好幾次，這還是第一次這樣近距離看到。

在陳溫予拒絕前，夏汐補充：“桌桌早上還沒吃早飯吧？”

鄒荔問出了陳溫予的疑惑：“你怎麽知道？”

她大膽猜測：“你該不會是早就饞人家的早餐吧。”

陳溫予嘴很小，吃東西時很秀氣，總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往嘴裏送，等到完全咽下再嚼第二口，像小倉鼠，很可愛，讓人看着就很想一把将東西搶過來，狠狠咬上一口。

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呢？還是會抱着面包呆呆又控訴地看自己？

夏汐笑容完美，顧而言他：“誰知道呢。”

要猜就再大膽一點：沒準是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