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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陳溫予做了一件相當沒意義的事：試圖與困到意識模糊的人講道理。

“不給你塗紅藥水。”陳溫予保證完，別別扭扭：“夏汐……你壓着我手了。”

夏汐兩手抱着人家的胳膊，聞言臉蛋依戀地蹭了蹭，嘴角自然彎起：“桌桌~”

“桌桌第一次喊我的名字哦。”夏汐其實聽不太清陳溫予在說什麽，能捕捉到自己的名字還是因為熟悉，她确實是困，昨晚通宵達旦，今早補覺也不大順利，好不容易嗅到個令她安心的味道，夏汐本能地不想放手。

于是她像個不講道理的小朋友，瘋狂撒嬌瘋狂道歉，唯獨就是不肯跟着家長的指令走。

“桌——桌~”夏汐笑吟吟，無論陳溫予說什麽，她都是：“喜歡桌桌~最喜歡桌桌~”

“……”

陳溫予自暴自棄，和她打商量：“能換一只手嗎？”

為了方便，陳溫予使用的是慣用手，也就是右手。

夏汐座位在她左側，目前陳溫予上半身向左，右手前伸，被夏汐抱住。要是陳溫予妥協，那麽等她轉正身體，換左手握書，此時兩手正好交叉堆疊，呈現出一個大寫的“X”。

有一說一，這個場面有點蠢。

這要是老師突然進門，都不知道該先怒斥爾等早讀竟敢睡覺，還是先吐槽你們這姿勢可真新奇。

夏汐動作不變：“喜……”

“好了知道了。”陳溫予打斷她。

她主動将左手往夏汐那頭遞，夏汐将她的右邊胳膊往自己懷裏刨，閉着眼，準确無誤地抱住了陳溫予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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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陳溫予右手壓在腦袋底下，又用腦袋去拱陳溫予的左手掌心。

這是陳溫予第一次摸其他人的頭頂，也許是受頂上中央空調的影響，入手微涼。

夏汐頭發看着柔順，實際整體偏硬，偶爾會有幾根發絲穿越陳溫予的指縫，刮瘙過陳溫予的手背，帶起一陣癢意。

後座，左側女生用手肘捅了捅她的同桌，示意她往前看。

安城是一所兼具初中部與高中部的完全學校，她倆與夏汐都是直升上來的本校生，和夏汐還算熟悉。

左側女生用口型：“卧槽你快看，她在摸夏汐腦殼！！”

“卧槽你快看！她在摸夏汐腦殼！！”右側女生驚成複讀機。

像是夏汐這類長相好、人緣好又愛笑的女生，在安城一中出名是絕對的，只是現在許多學生都要忘了最初夏汐出名的理由。

那會兒她們初一，也是類似此刻剛開學的情況。夏汐獨自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午休，睡得小臉紅撲撲的。

她們班有個男生手是真的欠，估計是還沒改過來小學時“喜歡就要欺負她”的臭毛病，見狀直接上手，想要去拽夏汐的小辮子。

他手剛碰到夏汐頭發絲，夏汐甚至眼睛都沒睜開，腰一扭，鉗住男生手腕，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反手就是一個過肩摔。

男生被砸在地上，好半天沒回過神來。

“卧——槽——”

“怎麽了怎麽了？”

周圍人往這邊湧，後座中的一個女生離得近，清清楚楚看見夏汐眼底未收完全的冷厲。

刀子似的，能紮人。

後桌絲毫不懷疑，要不是這會兒人多，夏汐指不定能把人甩出去多遠。

夏汐有錯，男生也無辜不到哪裏去。夏汐對着男生好一頓道歉，小臉蒼白，一副自己也被吓到了的可憐樣子。

男生沒什麽事，青春期面子看得重，覺得丢人，不肯讓老師家長介入。這件事到了最後不了了之，只給其他同學留下了個夏汐貌似挺能打的印象。

至于多能打？

不知道。

比起夏汐的武力值，周圍人記得更多的是後來夏汐的解釋：“我不喜歡別人摸我頭，會長不高，我要生氣的。”

“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剛睡醒的時候我腦子反應比較慢，會有起床氣的。”

這兩點後來成了夏汐周圍同學默認的雷區，在安城一中的圈子裏口口相傳，稍微一打聽就能知道。

也就是陳溫予，這人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在她眼裏，夏汐完全就是個嘤嘤哼唧怪。

撒嬌屬性拉滿的那種。

不知情的陳溫予無意識在夏汐雷點處蹦迪，夏汐接受良好。

陳溫予抽不出手，眼神左右亂飄，心血來潮用手指在夏汐下巴處呼嚕呼嚕。

這是陳溫予在鄰居阿婆那裏新學到的撸貓手法。

夏汐眯起眼，從喉嚨口發出愉悅的咕嚕咕嚕聲。

有、有點可愛。

陳溫予再度與夏汐商量，這次嗓音不自覺軟了好幾分：“換一只手。”

陳溫予試探性地摸她的頭：“……乖。”

“……”

一陣沉默後，夏汐松開了壓着的手，順從地換了只胳膊抱着。

陳溫予松了一口氣，轉頭正襟危坐，努力維持無事發生過的表現。

她頭轉得太快，也就沒看清夏汐耳廓是如何一點點染上緋紅。

一節早讀也就幾十分鐘，陳溫予特地等到快要上課才将人叫醒。

原以為又會是一番苦戰，不曾想一推夏汐便擡起了頭，速度快到令人忍不住懷疑：她是不是早就做好了準備，就等着自己來叫了。

夏汐摸着後腦勺，嘿嘿傻笑：“謝謝同桌，麻煩同桌啦。”

陳溫予盯着夏汐的嘴角，直将人盯得上手去摸，夏汐遲疑：“我應該……沒有流口水吧。”

“沒有。”

很甜的梨渦沒有了。

稱呼也變回去了。

陳溫予表情不變，“沒什麽事情，在發呆。”

“噢、噢！”

“能讓一下嗎？”陳溫予座位靠窗，進出一點都不方便：“我想要去倒個水。”

夏汐身體往一側轉，将腳放在座位以外，方便陳溫予通過，同時問說：“需要我幫忙嗎？就當做是謝禮。”

“不用了。”陳溫予搖頭：“有點想活動一下。”

“好哦。”

位置很窄，夏汐禮讓後空位依舊不富裕。

陳溫予自覺滿足了通行的最低标準，并不苛求夏汐一定要往邊邊站。

她從夏汐面前過，長發順着肩膀滑下，掃過夏汐的手臂。

兩人身體碰觸，陳溫予身上的夏裝校服受摩擦力影響，被帶動着往後捋，顯露出陳溫予A4紙張一般的腰線。

她的腰好細。

細得好像一只手就能圈住。

身上也很香。

香得讓人想埋進她懷裏一陣猛吸。

“……”

夏汐陷入自我唾棄，覺得現在的自己完全就是個變态。

那頭，陳溫予離開座位後，直直朝向後排飲水機走。

等到了位置，她沒有立即接水，而是選擇将杯子放在水桶上方，轉而揉動自己的左手手腕。

夏汐看得一愣，反應過來：應該是被自己壓麻了。

同桌未免也太好欺負了。

表面冷冰冰不近人情，實際只要你主動朝她靠近，稍稍釋放一點善意，她便會因為不知道怎麽拒絕，而選擇默許你的存在。

夏汐捂臉：突然有股欺負老實人的負罪感。

那頭，陳溫予倒完水回來，上課鈴剛響，物理老師踩着鈴聲走進教室。

陳溫予謝過給她讓路的夏汐，掏出書本試卷，全神貫注盯着黑板。

物理作為陳溫予最為頭疼的科目……之一，一直是紮在陳溫予心頭的一根刺。

加上除了語文外的其他七科，陳溫予的心頭快要被紮成刺猬了。

這次上課前，老師讓同學們掏出昨晚做的考卷，表示：“雖然都是簡單題，有幾道還是很有意思的，可以講一講。”

這種“簡單題”的低級凡爾賽已經傷害不到陳溫予了，陳溫予眼都不帶多眨一下，跟着大部隊往外掏卷子。

卷子題型老舊，頂端标注的日期是十幾年前。

也不知道物理老師是從那裏搞來的。

憑良心來說，這一次的題目确實給人的感覺是不難，有很明顯的基礎卷痕跡，拿到試卷後從頭翻到尾，陳溫予覺得自己能看懂每一道題。

可是能看懂有什麽用呢？還不是做不出來。

看得懂卻做不出來不是更難受？

還以為這次人類進化終于肯帶上自己了，完事兒到最後卻發現：好家夥，大夥兒都在修仙，只有我一個人初心不改，堅持不懈當自己的無毛直立長臂猿。

離譜。

離大譜。

也許是昨晚沒睡好覺，今早又沒能吃上早飯，陳溫予腦袋隐隐作痛，越想和物理死磕越靜不下心。

不想放棄的陳溫予奮筆疾書，決定先将黑板上的板書全部抄到了卷子上，等晚點兒有空再看。

多虧班裏同學們的熱情，其中某道題陳溫予抄完板書，同學們還沒讨論完。

陳溫予得空放空大腦，坐看他們表演。餘光驀然留意到夏汐，同桌低着頭，沒看清時陳溫予還以為她又在打瞌睡。

結果居然不是。

夏汐垂着腦袋，在試卷上寫寫畫畫，時而表情糾結，時而自我懷疑，滿臉的苦大仇深。将一個學渣做不出題演繹得淋漓盡致，堪稱刷題版的陳溫予分予。

陳溫予看着看着，無故覺出幾分安慰——

原來一頭紮進學霸堆裏的不止自己一個。

陳溫予：沒有用的安慰與快樂增加了.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