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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桌桌。”夏汐喊她,試圖朝她靠近。
“嗯。”小同桌強顏歡笑。
夏汐是很愛看小同桌笑的,小同桌氣質幹淨,完美符合夏汐對‘溫柔’的所有想象。
莞爾時是甜度正好的小糕點,不齁不膩;低低的輕笑聲像夜裏渴醒時床邊擺着的溫水,你會眼前一亮,并真心誠意地為它的存在感到慶幸;偶爾的偷笑又如夏日運動後的清爽果茶,握在手裏晃一晃,還能聽見冰塊碰撞的聲音。
以上這些她都喜歡,唯獨不可能包括小同桌此刻臉上那個。
達咩!
強顏歡笑達咩!
小同桌努力展示笑容的模樣,看得夏汐整顆心都跟着不舒服。
她在其餘好友面前也不是沒翻過車,唯獨這次叫她手足無措。夏汐重新邁開腿,剛剛往前走一步,五點多的視力再度告訴她:小同桌小幅度哆嗦了一下。
夏汐停住腳步,與陳溫予隔着三米距離,遙遙對視。
不止是夏汐,陳溫予心裏也不好受。
人的情感與理智,在很多時候是割裂的。陳溫予的中樞神經明确告訴她:夏汐這一架是為她而打,夏汐絕對不會傷害她。
骨骼與肌肉:老大,要不我們還是跑吧。
跑是不可能跑的。
陳溫予覺得自己還能搶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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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她剛說了一個字,突然,夏汐将刀往旁邊一扔,整個人癱軟在地。
陳溫予的視線下意識跟着她的動作向下,呆愣愣看着她,第二次想開口:“你……”
跪坐在地的夏汐嗷地一嗓子哭了出來。
“嗚哇哇哇哇——”
“……”
局面急轉直下,陳溫予人都傻了,她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看着夏汐坐在地上哭。
夏汐哭得滿臉是淚,哭一下,身體大幅度抽動一下,她用兩手去抹眼邊的眼淚,越抹眼淚卻掉得越兇,沒被揩掉的淚珠子啪嗒啪嗒砸在地上,炸起了一小片區域的灰塵,也在陳溫予的心裏投下了一顆炸.彈。
如果說陳溫予有什麽特別明顯的軟肋,那絕對是心軟。
她對完全不熟的夏汐都沒有辦法,相處一天下來,夏汐的眼淚威力更大。
夏汐在揩眼淚的間隙偷看陳溫予,見她有所松動,表演得更加賣力。
她嘴裏亂七八糟喊陳溫予桌桌,嗚嗚咽咽:“嗚嗚嗚桌桌我手好疼,嗚嗚嗚好可怕好可怕,嗚嗚嗚他有刀啊!他居然有刀嗚嗚嗚,嗚嗚嗚桌桌我好害怕。”
這回她往陳溫予這裏探身,呆住了的陳溫予毫無反應。
夏汐心滿意足,嚎一聲就往陳溫予那邊挪一點,手腳并用,一點甜系美女的思想包袱都沒有,連滾帶爬地就到了陳溫予面前。
等到距離足夠近,夏汐一把抱住陳溫予的腰,将人摟得死緊。
小同桌的腰果然和她想象中得一樣細,用兩只手緊緊将她圈住懷裏,會感覺小同桌只有小小的一只。
兩個人的體溫透過薄薄的夏裝校服互相傳遞,夏汐将腦袋拱進陳溫予懷裏,鼻尖萦繞着小同桌身上特有的溫潤香氣。
夏汐還在嗚哇亂哭,腦袋在陳溫予懷裏一拱一拱,淚水在她腰腹暈了一大片,活脫脫一個遇到險情英勇無敵,敵人跑了才後知後覺害怕的小可憐。
她哭得太真了,真到哪怕你親眼看着她大殺四方,依舊無法懷疑她的恐懼。
她哭得也太慘了,慘到讓人想害怕都害怕不起來。
陳溫予回想起從前,那時候爸媽還沒離婚,她們一家三口同住一個屋檐下。
陳溫予怕蟑螂是從小開始的,那會兒她害怕了只用拉着媽媽的手,指着到處亂竄的蟑螂說:“嗚嗚媽媽我害怕。”陳母就會替她處理好。
後來爸媽争吵、離異、再婚,陳溫予一個人搬來了安城。
搬來安城的第一個夜晚,好不容易将房子打掃幹淨的陳溫予癱坐在客廳沙發上,餘光隐約在角落裏看見兩個黑影,她定睛一看,好家夥——
兩只!會飛的!南方!大!蟑螂!
那蟑螂一點沒有外來客的自覺,耀武揚威地在滿客廳裏亂竄,時不時還要從你眼前掠一下。
這次沒有人可以擋在她前面了,恐懼但是無法接受和蟑螂共處一室的陳溫予抄起鞋底,一邊紅着眼眶,一邊慌亂地用鞋底去拍蟑螂。
拍完一只,陳溫予盯着地上馬賽克的一坨,膈應的同時,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是這麽兇殘的人,又想哭,又得鼓起勇氣去得追着另一只打。
夏汐……也是一樣的吧。
陳溫予忽略了夏汐揍人時的鬼畜表現,心想:她肯定是吓壞了。
被那男人吓壞了,也被她自己吓壞了。
在心底為夏汐做出解釋的陳溫予沒有推開夏汐,縱容她将眼淚往自己懷裏糊。
她甚至擡起受驚過度變得僵硬的手,将其落在夏汐的頭頂,輕輕地揉動了幾下。一張嘴,才發現有哭腔,她努力安慰夏汐:“沒事了,沒事了。”
你別怕,都過去了。
事後,警方根據陳溫予發送的預設報警信息,快速趕到了現場。
彼時夏汐抱着陳溫予,眼淚珠子噼裏啪啦砸了她一手,哭到打嗝。
她的眼淚安撫了陳溫予,卻吓慘了警察叔叔。
“沒事吧?”老警察問完,年輕警察不放心:“真沒事吧?”
“沒事。”陳溫予拍拍夏汐的後背,和她一起坐上警車。夏汐哭到後頭沒眼淚了,就把腦袋往陳溫予懷裏縮。
陳溫予抱着個人,手腳都不知道該往那兒擺了,想推開夏汐,又看她哭聲好不容易止住了,肩膀還在一抽一抽。
陳溫予到底下不去手,想想也就随她去了。
等到了派出所,所裏的民警同志了解完情況,一看兩人都未成年,說這得聯系家長。
夏汐情緒起伏過大,夏爸夏媽的電話由夏汐提供,再經由民警小姐姐撥打。
民警小姐姐邏輯清晰,三兩句交代了事情的起因經過,誇了一波兩個小同學的表現後,适當闡述了家長的重要性,喊他和夏媽來派出所接小孩。
順便起一個鎮場子的作用。
夏爸欣然應允,叫上剛把家裏小祖宗哄睡着的夏媽,兩個人驅車前往派出所。
夏媽一開車門,很無語:“你拿個藤條幹什麽?我告訴你,你可別想揍我女兒。”
“瞧你這說的,你女兒不就是我女兒嗎?這一次她見義勇為,我沒想揍她。”
距離夏媽拿駕照不滿兩個月,這會兒正是新鮮的時候,夏爸自覺往副駕駛走,邊走邊說:“我要揍的是那個變态。”
“那人抓着了?”
“還沒有,和夏汐一起的那個小姑娘趁亂拍了視頻,應該很快就能抓到人了。”
“那你現在拿藤條過去幹嘛?”
“萬一呢?”
揍變态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沒準那變态點夠背的,一出門就碰上他們了呢?
夏媽無語:“車前頭挂的小彌勒佛,你要不要先拜拜?”
“不拜。”
“嚯,給個理由。”
夏爸不高興:“這玩意兒你女兒送的,要保佑也肯定是保佑她自己。她哪是助人為樂的性子,這回都跟人進警察局了,那人真要是先給她碰上了,我怕我倆還得高價請個律師為她辯護。”
“她下手有分寸的。”夏媽說着,想象了下兩人碰面的場景。
真慘,慘到很難不讓人笑出聲,夏媽:“希望人沒事。”
那頭,派出所詢問陳溫予:“需要我為你撥打電話嗎?”
“不用了,謝謝。”陳溫予回。
陳溫予母親在國外,父親這兩日去了外地出差,阿姨倒是在海城,上次從前的鄰居有事給她打電話,挂斷前提了一嘴,說她最近人好像不太舒服。
以上幾個,陳溫予哪個都靠不上,最後冒着打擾了的心情,給班主任發了信息。
班主任在看到信息的第一時間就給陳溫予回了電話,說她人不在市區,陪家裏小孩去了她外婆家,驅車趕來大概需要一個小時。
班主任語氣嚴肅,強調說:“這一個小時內,你就待在警察局,哪裏都別去,別怕,等着老師過來接。”
陳溫予沒問她會不會太麻煩您了,因為就算是真的麻煩,班主任也會過來接。
她做出保證:“好的,在您來之前我哪裏都不去,夜裏您開車慢一點,我在派出所很安全。”
電話剛挂斷,陳溫予察覺左側手臂有一個拉力。
夏汐小松鼠屯堅果似的,抱着陳溫予的手,一點一點往自己這邊拖,等拖到了一個她滿意的程度,夏汐兩手将小同桌的胳膊環住。
她的腦袋還搭在陳溫予肩膀上,沒精打采,說話聲奄奄的:“桌桌。”
“嗯?”
“你要和老師回家住嘛?我沒有說老師家不好的意思啦,我剛剛都聽到了哦,老師趕過來很遠的吧。”夏汐小小聲:“我也沒有說桌桌麻煩的意思哦,我也是為桌桌好嘛……桌桌,我家蠻大的,歡迎你來我家玩。”
玩累了就睡覺,哇完全沒問題的。
陳溫予兩廂糾結。
班主任與她作為師生,有長輩與晚輩的關系存在,陳溫予出事了最先想到的就是她。而夏汐作為她的同桌,今天的事情,陳溫予已經覺得很麻煩她了,再跑去人家家裏住……
總感覺很不好意思。
有的人體內水含量6、70%,掐胳膊擰大腿都擠不出一地眼淚,有的人同樣水占比6、70%,金豆豆說掉就掉。
夏汐一計不成,故技重施,她抱着小同桌的胳膊,坐着比人家都高,非喜歡彎着腰搞擡頭看人的那套。
“桌桌。”
夏汐聲音委屈屈,哭腔重重:“你別扔下我。”
只是在考慮去哪借住的陳溫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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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