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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陳溫予坐在書桌前，身側是非挨着她坐的夏汐。

她手裏捧着手機，面前擺放着本次月考的一系列試卷。眼前手機內電子試卷上血紅的大字刺激了她的大腦神經，陳溫予輕嘆一聲，将手機放下，兩手前伸，臉貼着桌面。

書桌是木料材質，被室內的空調吹了一天，涼飕飕的。

陳溫予只允許自己小小地自閉一會兒，小半分鐘過去，她稍稍冷靜，再次坐直身體，用兩手掌心在自己的臉頰處一下下地拍擊。

“清醒，清醒。”陳溫予碎碎念。

她從試卷堆中翻找出屬于數學的那兩張，對照着手機內老師的給分情況，先用紅色水筆在試卷上做了标記。

标的途中，陳溫予發現，錯了的這些題裏，有不少壓根就是自己擅長的類型。

很好，不該錯的做錯了，該做對的也沒做對。

該說不說，真不愧是自己。

她肉眼可見的消沉着，眼下不是插科打诨的好時候。

夏汐一時拿不準主意，不清楚該怎麽安慰她，便輕手輕腳地出了門，給她端了一杯熱可可回來。

她站起的瞬間，陳溫予有所察覺。

見她蹑手蹑腳的，陳溫予貼心地沒有出聲。

等她回來了，陳溫予盯着她手頭的水杯瞧。

夏汐将熱可可遞到陳溫予的面前，她記得陳溫予曾對這玩意兒表現出過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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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溫予沒有辜負她的期待，她道了一聲謝，接過水杯抿了一小口，咽下後動作微頓。

她擡眼凝望夏汐，夏汐笑着抓撓自己的後腦勺，詢問她：“怎麽樣？”

陳溫予端着杯子，又喝了一口。

味道是真的熟悉。

陳溫予的舌頭很靈，味覺對應的記憶力較為出衆，品嘗過的東西若能讓她生出興趣，那将會被她記很久。

這熱可可她不久前才喝過，不至于現在就忘了。

“好喝嗎？”沒得到她的回答，夏汐又問了一遍。

“好喝的。”陳溫予給予肯定。

她很是理解夏汐那時候的想法，若這熱可可是夏汐親手泡的，那夏汐那時沒主動說，就是在情理之中了。

夏汐對于她的性格揣摩的倒是準确。

“謝謝。”陳溫予笑說。

這句道謝的目标對應的不止是面前的這杯熱可可。

“沒事哦。”夏汐笑回，兩人心照不宣。

既然夏汐主動冒了頭，陳溫予收拾收拾心情，她調整了一個坐姿，讓自己的正面完全正對夏汐。

她問：“考得怎麽樣？”

“就那樣啊。”夏汐解鎖手機，點開頁面，再将手機遞到陳溫予的面前。

陳溫予瞥一眼。

本次考試中，夏汐的情況與陳溫予的類似，同桌倆手拉手，在偏科這條不歸路上越走越遠。

就成績而言，兩人不分伯仲，各有各的離譜。态度上夏汐要灑脫得多，她拉開椅子坐好，接着捧過陳溫予置于桌面的手，歪頭壓在臉頰底下。整個人像是火爐中的棉花糖，被炙烤成軟綿綿的一灘了。

與陳溫予方才的模樣還有些像。

陳溫予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她這回是掌心向上，陳溫予動了動自己的指尖——夏汐的臉好軟。

“起來訂正試卷了。”陳溫予說着催促的話，語調是與之相反的不緊不慢。手指違背主人的意願，輕輕呼嚕夏汐的下巴。

一提學習，夏汐就犯困。她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學着冬日裏暖陽下的橘貓用臉去蹭主人的樣子，一邊蹭，一邊懶洋洋地來了句：“喵~”

陳溫予：“……”

她将腦袋別去一邊，長而卷翹的睫毛上上下下，嘴唇翕動，如玉的脖頸與耳垂快速充血變紅，反應真的很大。

“诶？”夏汐來了點興趣。

她抱着陳溫予的手，湊近陳溫予。

陳溫予不看她，留給夏汐一張精致的側臉。吸引陳溫予注意力的事情夏汐在行，只見她又一傾身，兩人間的距離近到陳溫予能察覺到夏汐的呼吸。

“你——”陳溫予不敢扭頭，擔心以兩人如今的姿勢，動一動會直接親上。

她想說你別鬧，夏汐比她早一步開腔：“溫予，你為什麽不看我呀~”

近，太近了。

陳溫予聞到了夏汐身上的洗發水與沐浴露的香氣，與她自己的糾纏在一起。

夏某人也不知道什麽毛病，明明有另外習慣用的洗漱用品品牌，偏偏要搶陳溫予的東西。陳溫予也由得她胡鬧，鬧到最後這股香氣鑽入陳溫予鼻腔，叫陳溫予分不清彼此。

陳溫予将空閑的那只手擡起，抵在夏汐的額頭處，用了點力往後推。

等她認為兩人預留的空隙足夠了，陳溫予再轉回腦袋。

屬于夏汐的那雙眼近在遲尺，一眨一眨，充滿了愉悅。

陳溫予要求：“松手。”

“喔。”夏汐很聽話。

陳溫予被圈住的手得以自由，她手回縮，手臂自然下垂，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她的另一只手還抵着夏汐，夏汐張開雙臂，乳燕投林一般，将自己塞進陳溫予的懷裏。

她臉的這個高度，就很微妙。

陳溫予的臉更紅了，她一字一頓：“夏、汐。”

“不生氣不生氣。”這次純屬意外，夏汐沒想占她的這個便宜。

夏汐主動坐直身體，沖陳溫予讨好地笑：“我不是故意的。”

對于陳溫予，她一貫沒什麽節操。夏汐轉動腦筋，想出了一個不算是辦法的解決辦法：“要不，我讓溫予你貼回來？”

說着不給陳溫予拒絕的機會，夏汐五指攤開，扣住陳溫予的後腦勺。

她的五指骨節分明，修長漂亮，又白又嫩，瞧着真真是蔥段似的。只有被她扣住後腦勺的陳溫予知道這雙手的威力，夏汐看似随意，實則完全沒給陳溫予反抗的機會，這種被完全掌控的感覺令陳溫予脊背發麻，近乎本能的生出幾分怯懦來。

這幾分的怯懦，終止于柔軟的觸感中。

陳溫予瞳孔放大，腦內一片空白，不清楚事情怎麽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她想開口呵止夏汐的胡鬧，喉嚨口像是堵着東西，什麽話也說不出來，廢棄十年沒抹過潤滑油的老舊機器人都沒她僵硬。

“是不是不生氣啦？”夏汐笑嘻嘻。

被放開的陳溫予唇線崩得很緊：“晚上吃胡蘿蔔炒苦瓜。”

“诶！”夏汐不甘心。

她還想梅開二度，被早有防備的陳溫予急急躲開。

陳溫予閃得太快，椅子差點翻到，好在有怪力少女夏汐在。夏汐一手摟着人腰，另一手去扶搖擺的凳子，将人穩定在原處。

夏汐并不是真的情商低，偶爾的得寸進尺罷了。

為了小同桌的安全考慮，夏汐舉起三根手指，保證：“我不鬧了，溫予你小心點。”

“你也知道自己是在胡鬧啊。”陳溫予很難描述目前她的心情，她深吸一口氣，兩手分別掐住夏汐的兩頰軟肉，往兩邊扯，報複的意味很明顯。

“窩搓惹。”夏汐含含糊糊地給她道歉。

知錯能改就是好孩子。

陳溫予發洩過了，将手松開。

眼見着夏汐委屈巴巴地揉自己的臉，揉一揉還要用小餘光偷瞟她，陳溫予的心又不合時宜的軟了。

她別別扭扭撥開夏汐的手：“我看看，紅了嗎？”

夏汐的臉白，倒襯得那一咩咩的紅有了些許存在感。陳溫予替她揉了揉，教訓她：“下次還胡鬧嗎？”

夏汐不說話，只歪着腦袋笑。

若陳溫予再了解她一點，便能從她的肢體語言中看出隐含的答案：錯了錯了，下次還敢。

夏汐太坦然了。

坦然到好像方才埋胸及被埋胸的人沒有她一樣。

陳溫予在下嘴唇處咬了一下，腦袋垂着，不是那麽高興：“你經常和人玩這個？”

“怎麽可能！”夏汐開始不淡定了，她甚至為此重複了好幾次：“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陳溫予郁悶了許久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多雲轉晴。

心情好了，再扭頭看那些試卷，試卷也沒那麽面目可憎了。

學習是最好的冷靜神器，還有什麽比打開一張試卷，更能快速清空人的大腦的呢？

陳溫予強行将氣氛往正道的光方向引，她手指在試卷處輕點幾下：“今天必須要把這幾張試卷訂正完。”

夏汐沒吭聲，她手捂着胸口，活像表情包內剛丢了孩子的可雲，整個人疑神疑鬼神經兮兮，腦門上還頂着她之前碎碎念的那幾個大字：“怎麽可能！”

陳溫予終于笑了。

人類的情感是最為奇妙，也最為複雜的造物，陳溫予放棄解讀自己的情緒變化，她不走心地安撫着夏汐。

夏汐耷拉着眉眼望她，不滿被陳溫予強勢鎮壓。

兩人開始訂正試卷，不清楚是否是巧合，兩人錯誤的題目各不相同，很少有重疊的區域。

互相給對方講題成了順理成章，陳溫予提出這個提議時，夏汐收好自己浮誇的表演，隐隐擔心。

她對自己的講題水平心裏有數。

她試着講給陳溫予，用了自己認為最親民的描述手法，将題目掰開了揉碎了分析給陳溫予聽。

小同桌果然沒聽懂，大眼睛眨巴眨巴，臉上的表情寫着專注，眼底全是迷茫，那副兒找不着北的可憐小模樣——

怪可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