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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陳溫予這房子上一任的主人是她外婆，她們那個年代的人講究阖家團圓，卧室可以小，客廳一定要夠大，最好要能擺下幾張桌子，方便年末初春親戚來走動時都能有位置坐着吃飯。

這個房間布局正好方便了來給陳溫予慶生的她們。

要站十幾二十個人呢，客廳裏那些暫時用不上的小擺件小家具都得清走，同學們在夏汐的指揮下搬東西。鄒荔則帶着仨人去敲阿婆家的門，去時拎了一袋子水果點心，粘了一身貓毛回來。

一群人圍着貓貓喵喵叫半天，沒有一聲是貓叫的。

夏汐要是不催，她們能在那兒耗一天。

“就來了就來了。”應付完夏汐，鄒荔對阿婆：“謝謝阿婆，阿婆，那這些我們就先借走啦？”

“沒事，你們拿去。”知道她們是要給隔壁家的陳溫予過生日，阿婆笑呵呵的，關心：“我看你們來的人比一開始溫予和我說的要多啊，這些夠坐吧？”

要是不夠，她再幫着找找。

“所以——這就是你們借回來把寶寶椅的理由？”夏汐拎着椅子，被她們氣樂了。

瞧瞧，粉嫩嫩的，還是花朵造型，上面畫了個夏汐認不出來的卡通人物，人物邊上是她的自述語：我會自己吃飯飯！

“人家阿婆熱心借的呢。”

“那待會兒你坐這上面吃。”

“我可不要。”

這椅子這麽點兒高，用這個坐在桌子前，整個人只能露個腦袋出來，要吃什麽都夾不到，這下真成了個需要人照顧的小寶寶了。

吃火鍋不靠搶！那還吃什麽火鍋！

“你不是負責蛋糕嘛？做得怎麽樣了？”聶佳禾将人往廚房裏推：“現在這個點，溫予她倆肯定已經在路上了，你蛋糕可以從冰箱裏扛出來擺盤了。我知道——冰淇淋蛋糕嘛，吃飯之前不得先拍個集體照啊？拍完馬上給你放回冰箱，耽誤不了你。”

“你把她打發進廚房幹什麽？”

“擺椅子呗。”

見她們呆呆的還不明白，聶佳禾無奈：“我說你們傻啊，我們擺的時候把寶寶椅放C位，給溫予坐啊，你們難道不想試一下投喂溫予什麽感覺嗎？”

投喂陳溫予？

“好，這事算我一份，那你擺椅子我幹嘛？我負責攔着夏汐？”

“攔她幹嘛？不打自招啊？這樣，海底撈都吃過吧，我們排成一排，一打開門就開始拍掌喊歡迎光臨，直接給人領到座位上去。”

“這不好吧。”

“怎麽能這麽幹呢？”

“我們要不要也搞一塊LED顯示屏。”

好好好，全員惡人。

聶佳禾憋着笑，出馊主意：“你們不是都DIY了小蛋糕嘛？一人一個字，連起來是生日祝福的那個，我們這樣站，溫予光顧着看祝福了，肯定不會注意別的。”

“損還是你小子損。”

她們一半人忙着布置場地，另一半捧着小蛋糕進行分發，康璇主動拿了畫着句號的那一塊，站在距離大門最遠處淡定吃瓜。

搬桌椅進屋後門沒關緊，樓道裏隐約傳來陳溫予與林窈的對話聲。

同學們手忙腳亂地開始列陣，蛋糕脆弱，捧着它時不能劇烈運動，還得注意把控相互間距，以免嗨上頭後，把奶油塗到了人家身上去。

門是陳溫予開的。

家裏養了小動物的人對門有沒有關好比較敏感，門輕輕一推便開了，陳溫予下意識想去找Cat現在在哪裏。

客廳裏沒有Cat，她只看見了一堆動來動去的腿——有人位置站反，正臨時調整呢。

陳溫予視野沿着她們的校服褲擡起，她們手上捧着東西，拍不了掌就拍旁邊人，你拍我，那我也拍你，誰也不讓着誰。現場亂成一團，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明媚至極的笑容，七嘴八舌地喊她的名字。

“溫予！看這裏看這裏！我是‘祝’！”

“溫予！生日快樂！歡迎光臨！”

“溫予，#￥#%￥%#……”

後面的林窈與康璇視線對上，康璇左手朝她擡起蛋糕，右手避着衆人，直指寶寶椅。

哦↑↓。

“看蛋糕看蛋糕。”林窈提醒陳溫予。

她處在陳溫予的身後，林窈兩手握住陳溫予的兩邊肩膀，這屆大部隊真是嗨都還不明白，林窈給她們起頭：“和！所！有！的！煩！惱！說！拜！拜！”

“和！所！有！的！快！樂！說！嗨！嗨！”

《i人處刑曲》啊，這個她們熟。

同學們總算處在了同一個頻道上，林窈把門合上，這處隔音好，不用擔心擾民，她們扯着嗓子喊着唱，一邊唱，一邊打着拍子，林窈将人推着往前走。

陳溫予的笑容從進門後就沒從臉上下來過，被摁在寶寶椅上後，鄒荔眼疾手快地将早就準備好了的生日帽怼陳溫予頭上，林窈側身為她整理歪了的禮帽，再讓開，夏汐捧着生日蛋糕，出現在了陳溫予的面前。

“生日快樂。”在一衆鬼哭狼嚎中，夏汐提高音量：“我的溫予。”

請務必時刻幸福，時刻愉悅，所思所想皆得所願，請去愛而不去依附，請成長而無經痛苦，請允許我在你身邊。

陳溫予坐在寶寶椅上，她擡起頭，以仰視的角度看向夏汐，夏汐在她面前蹲下，陳溫予指腹搭着夏汐的側臉：“謝謝。”

謝謝你願意來到我的身邊。

“來來來，吹蠟燭吹蠟燭！許願許願！”同學們瞎起哄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視。

大好的日子這兩人怎麽還這麽黏黏糊糊，有那麽一瞬間她們還以為自己站這兒像是多餘。

她倆就是磁鐵的南北極，要想有留下旁人的空間，就不能讓她倆吸在一塊。

嘿，這夏汐，她們這一通折騰，倒是給她的出場做了嫁衣。

“有什麽悄悄話你倆晚上背着我們聊嗷。”

“就是，我們還沒找夏汐你要嫁衣錢呢。”

同學把夏汐從陳溫予面前擠開：“先把溫予借我們一下。”

将對面人想象成喜歡的人類幼崽，同學原地變身夾子精：“溫予，你要吃什麽呀？我給你下好不好？想先吃飯還是要先吹蠟燭？我們給你把蠟燭插上好不好呀？”

“？”陳溫予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先吃飯。夏汐你別杵這兒，領着你的蛋糕放回冰箱裏去，吃了這個待會該不正經吃飯了。”其餘同學也湊過來，她回憶着之前家長教訓自己的口吻，柔和，再柔和，說給陳溫予：“好孩子要好好吃飯知不知道？”

“謝謝，我可以自己來。”陳溫予想從這個位置上站起來。

鄒荔将人又摁了回去。

鄒荔一本正經：“你不知道嘛？在我們安城這邊，過生日都是要別人把飯端你跟前來的，你要入鄉随俗。”

她長輩也是安城人，她怎麽不知道還有這習俗？

因為本來就是現編出來的東西。

她們之前總看夏汐投喂陳溫予，陳溫予吃相斯文，吃東西時眼睛只盯着面前的食物看，一口一口吃得認真，腮幫子一鼓一鼓，小倉鼠似的，給她什麽她都接着，一看就知道小時候家長喂飯沒有一點壓力。

夏汐了解她的口味喜好，她們也不差。

她們長了嘴，她們可以問啊。

“讓我喂喂讓我喂喂。”同學牽起陳溫予的手搖，學着夏汐撒嬌：“求你了溫予，你要是覺得就你一個人矮半截很奇怪，我們可以一起蹲着吃飯。”

陳溫予被她描述的畫面整沉默了。

有椅子不坐，蹲地上吃飯，這都什麽奇奇怪怪的愛好？

放在幾個月以前剛開學那會兒，她們還會被陳溫予的沉默勸退，現在看她沉默就知道她是在遲疑，陳溫予最經不得人軟磨硬泡。

她們又不去她底線上蹦迪，只是夾筷子菜而已。

聶佳禾以退為進：“今天我們都忙活半天了，你真的不能讓讓我們嘛。”

讓，讓讓，讓還不行嗎。

衆人公筷舞得飛起，一人一兩筷子，熟得快些的無非那幾樣，陳溫予一碗的食物裏九成都是葷。同學們這次的鍋底調得好，蘸碟出自夏汐的手，很和陳溫予的胃口，火鍋的香味霸道地直往人心尖上鑽，主動說要投喂的是她們，盯着肉看的也是她們。

德行。

和她們相處，遠沒有還沒正式相處前認為的那麽需要小心。

“行了，都好好吃自己的，不用夾給我了。”陳溫予笑道。

不可能真要她整場都在寶寶椅上坐着，陳溫予站起來了沒人阻攔，她繼續：“電視遙控器在電視櫃裏，要看什麽自己調。都随便點，當自己家就行。”

類似的話陳溫予第一次說，以前有她媽媽，後來是她阿姨。

一個人搬到沒人認識的地方住時都不覺得，這句主動招呼來客的臺詞說出來，陳溫予稀裏糊塗間有種感嘆：自己好像一個大人哦。

“在笑什麽？”夏汐問。

“沒笑什麽。”陳溫予總結：“只是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挺好的。”

“現在好，以後好，以前也有好的。”剛剛整理客廳時，夏汐無意間發現了一本相冊，那相冊有些年頭了，上面用行楷寫着陳溫予的大名。出于隐私考慮，夏汐沒有翻開，說不心動那是假的，結合自己的那本一起，夏汐問她：“溫予，晚上要不要一起看看舊相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