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第 7 章

午飯時間，梁其琪下樓來找程諾，兩人手挽手慢悠悠地往食堂走。

程諾恍然發覺：“我們倆很久沒一起散步了。”

升入高三以後，梁其琪的生活就進入了倍速模式，兩人雖然每天還是一起上學放學，但她車上都是戴着耳機練聽力，一下車又是步履匆匆，跟程諾的交流約等于零。

梁其琪這一下也挺有感觸的：“看到你和你同桌跟連體嬰兒一樣，我還真有點吃醋呢。”

程諾切了一聲：“你一心讀聖賢書，眼裏有我才怪。”

她們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擁有梁其琛這樣出色的哥哥，但凡遇到什麽事，程諾依賴思想嚴重，都是第一時間去找哥哥解決的，正好梁其琛對她也是無所不應。

但哭鼻子、撒嬌這種事，不會出現在梁其琪這裏。

她只會冷靜地想“如果是哥哥遇到這件事，他會怎麽做”，揣摩好了，勇氣不夠，她會給自己打氣“哥哥能做到的，那我一定也可以，甚至能比他做得更好”。

成長一路，尤其在學習上，她都在試圖追趕哥哥，成為哥哥，超越哥哥。

梁其琛對她來說，與其說是親哥，不如說是标杆。

通往食堂的這條道路兩旁，行道樹裏點綴了幾棵銀杏。偶有風起，一片片金黃的葉子回旋着下落。

拐過一個轉角，濃郁的桂花香氣又迎面而來。

秋意濃濃，好友在側，梁其琪覺得此時此刻，頗有種歲月靜好的意味。

她問：“諾諾，你想好考什麽大學了嗎？”

她們曾聊過這個話題。那會兒高一，距離高考還太遠，程諾想起自己當時的答案，不禁自嘲年少不知深淺。如今實力擺上臺面了，即使能上一本，她的選擇也不會太多。

“離家不太遠的學校。”她笑盈盈地說，“或者幹脆離家很遠很遠的學校。”

梁其琪開玩笑：“那不如跟我私奔到北京吧。”

她的夢想一直沒變過，北大，也有自信能考上。

“行啊。到時找你蹭飯去，據說北大有9個食堂都很好吃。”

兩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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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航眯着眼睛，盯着前面人的背影，摩挲着下巴琢磨了一會兒，今天突然這麽積極，一下課就跑來排隊打飯，奇奇怪怪。

瞥見劉廷掏出兩張飯卡，等一下，兩張？

他出其不意地從劉廷手裏抽過飯卡：“是不是王書言讓你幫她……”

話音未落，他及時打住了。

呃，一張他自己的，另一張……程諾的？

兩張卡放在一起，俊男美女，養眼是養眼的。

但，為什麽這兩張卡會放在一起？

後知後覺地，楚航恍然大悟：“所以你中午跟我們一起學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劉廷把兩張飯卡拿回去，不置可否。

楚航捅他一胳膊，八卦兮兮地問：“喂，說說嘛，什麽情況？”

劉廷淡定反問：“你跟梁其琪什麽情況？”

“啊？”楚航愣住了，“我們哪有什麽情況？”

“那不就行了。”

劉廷轉過身去，正好輪到他了，他矮下身報了幾個菜名。

怎麽就行了？

楚航撓撓頭，他跟梁其琪，那是同桌一年半的交情了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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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四個人彙合，坐在一起吃飯時，楚航眼睛時不時在兩個人之間打轉。

平時他太話唠，今天突然這麽安靜，梁其琪有點莫名其妙，看了他好幾眼。

那邊，程諾輕輕地“哇”了一聲，趕緊雙手接過餐盤。

夫妻肺片、獅子頭、茭白炒肉絲、爛糊白菜肉絲，都是她愛吃的！

她擡頭朝劉廷道謝，杏眼含笑：“好人一生平安。”

而後，端着手機給餐盤拍照，低頭編輯消息。

劉廷卻是一頓，他想起那句“一笑坐生春”。

程諾把午餐照片發到群裏，幹媽像是正等着她報備，幾乎是秒回。

高敬：【不是轉發同學的吧？】

程諾：“……”

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呢。

梁其琪也在看群裏，噗嗤一笑，幾乎要噴飯，老媽也太逗了。

她放下筷子，端起手機，沖着程諾：“諾寶，看我。”

程諾應聲回頭，她掐了一張照片，發到群裏。

出庭作證：【媽媽放心吧，今天諾寶是幹飯人。】

高敬：【就應該好好吃飯，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

程諾：“……”

又被批了。

劉廷觀察着對面某只小動物的進食情況，夫妻肺片吃完了，獅子頭吃了大半個，兩個小炒裏的肉絲吃完了，茭白和白菜有吃但不多，米飯幾乎沒動。

暗暗記在觀察日記上，以便統計她最愛吃的菜色排行榜。

一頓飯工夫，楚航憑他引以為傲的敏銳觀察力，基本摸清楚了情況。

劉廷雖然沒找人聊天，但是時不時暗戳戳地看人一眼，不是有意思，是什麽？

反觀人家女生一直專心幹飯，只偶爾跟梁其琪說兩句話。

所以，是單向箭頭？

楚航為自己的發現所震驚，這是由劉廷出發的一個向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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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把餐盤送到回收處，楚航勾着劉廷的肩膀，低聲說：“我還以為你喜歡王書言這樣的才女，沒想到，原來你也顏控這麽膚淺啊。”

他這句話屬實沒什麽惡意，畢竟他們班的女生都很厲害，尤其王書言，是能把他擠出清華的存在。

而程諾，除了高挑漂亮，成績別說跟他們班的女生比，在平行班裏也确實不太起眼。

劉廷側過頭，冷厲地看了他一眼，眼神暗含警告。

楚航讷讷地解釋：“我的意思是，程諾确實長得挺漂亮……”

“劉廷！”

他的話被打斷，兩人齊刷刷回過身，程諾小跑兩步上前來。

她問道：“你剛刷我的卡了嗎？”

劉廷：“……”

看他拒絕回答的樣子，程諾肯定他沒刷。

她想了想，伸出手心：“卡給我吧。”

劉廷低頭看着她：“放我這兒吧。”

程諾：“我先去趟小超市。”

想到幾乎沒動的米飯，劉廷下意識問：“沒吃飽？”

程諾搖頭：“請你喝飲料。”

劉廷嘴角微揚，低聲道：“不用。”

楚航在一邊暗暗撫額，培養感情講究的不是這麽一來二去嘛，結果這個鋼鐵直男，這麽油鹽不進。

梁其琪一把拉走程諾：“別操心啦，我們的老幹部班長，只喝白開水的。”

程諾：“……”

那她說好的請客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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欠了人情還不回去的感覺，有點抓肝撓心的。

晚上，她寫了半張卷子，還是沒忍住，跟梁其琛略講了經過，虛心請教：“哥哥，你說，要不我買本書送給他？”

梁其琛正在修改課件，更改了一些知識點的串聯順序，方便她理解記憶。

此時見她注意力遲遲不能集中，他也停下了鼠标。

中午他看到群裏的對話後，給老媽打了個電話，才知道這家夥天天吃泡面的事。既然老媽已經督促改正了，本來他打算揭過不提的，誰知她自己又撞到槍口上來。

梁其琛坐了坐正，雙手交握放在桌上，一副認真談談的架勢。

他略一沉吟：“諾諾，下午我把所有課件都過了一遍。

“先說物理必修的三冊，一共13章，共計60小節。假設我們每天能夠順利梳理2個小節，那麽梳理完成也至少需要一個月。

“考慮到高難章節所需的時間更多，還有不排除像昨晚的情況，再加上我這邊可能有應酬安排，我預估實際需要一個半月以上。

“這還僅僅是物理必修的三冊。”

程諾直起身子，原本還對小有所得沾沾自喜，此時不由地緊張起來。

他看到她無措的表情，放緩了語氣：“社交确實是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但高三的時間寶貴，我想你需要把控一下精力的分配，多關注學習。”

他點到為止，又說回正題：“另外，下午我還跟幾門主課老師通了電話。語文英語和化學，是你的強項，以後這三門的練習卷，你可以只做最後兩道大題。”

程諾一愣：“啊？那其他的空着？”

梁其琛：“這個學期，重點在于查漏補缺。這時候花大量的時間精力反複練習已經掌握的內容，是沒意義的。”

他一錘定音：“其他題目你可以參考其他同學的答案。每天九點前把數學、物理、生物做完，剩下時間我們複習。”

“你繼續。”他起身，“我去打個電話。”

剛剛就像參加了誓師大會，他篤定的樣子感染力太強，激起了她的信心與幹勁。沒再分心考慮其他的事，沉下心做卷子。

雖然最後還是沒有完成每晚2個小節的目标，但總算開了個好頭。

講完第一個小節，已經十一點半，梁其琛結束授課。

他确認：“這樣的講解方式可以嗎？”

程諾點點頭，比竺老師講得簡單易懂很多。

他說好，臨關視頻，又說道：“學校對面有家私房菜，老板是我朋友，我聯系好了，明天開始，你們去他那裏吃中飯。”

程諾錯愕地擡頭。

“我把地址和老板電話發到群裏。”他又補充道，“老媽那裏，我已經說過了。”

高敬擔心外面的食物不幹淨，但兒子說是拜托的發小，她才點頭同意。畢竟她也有社交生活，每天中午送飯确實不太現實。

之前梁其琛有想過學校食堂可能不合胃口，轉念一想正好治治程諾挑食的毛病，誰知道她幹脆連飯都不吃了。

這次他特地交代了朋友，每頓兩葷兩素一湯，其中一個微辣菜，其他少油少鹽，別太重口味。

梁其琪接到消息後：【那我們可以點菜嗎？】

梁其琛：【我拉個群，你們直接跟老板說。】

梁其琪：【明天我想吃火鍋。】

梁其琛沒搭理她，他站在窗邊，想抽支煙又忍住了，站在高層俯瞰，會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錯覺。但誰能把一切都掌握在手裏呢。

他編輯信息發出去：【明天可以邀請那兩位男生一起，就當答謝他們。】

程諾覺得這是個好辦法！畢竟之前劉廷寧可吃“殘羹冷炙”，說明他也不喜歡去排隊。

她從善如流地在努力學文化群裏發出邀請：【我們哥哥在學校對面的晴空裏訂了餐，以後一起去那邊吃呀。】

梁其琪附和：【想吃什麽任點的那種哦。】

楚航：【！！！這潑天的富貴終于輪到我了嗎？】

劉廷正在看一本書，講述了中國互聯網産業蕩氣回腸的發展歷程。手機振動，看到群裏的消息，他一頓。

程諾艾特劉廷：【劉廷，你明天想吃什麽？】

楚航：【你怎麽不問問我？】

程諾：【那你想吃什麽？】

梁其琪：【他想吃蒸雙臭，但這是我的黑名單。（微笑）】

他們聊得熱鬧，劉廷盯着桌上的飯卡。

照片上的她比現在稚氣得多，應該是高一剛進校時拍的。齊劉海，對着鏡頭微揚嘴角，一雙杏眼特意睜得更圓一些。

那時候他還沒注意到她，他的注意力都在學習上，進了競賽班後就專注于競賽拿獎。

現在不免是有些遺憾的。

高三，他不敢輕舉妄動，怕打擾到她。

這好不容易有個靠近的契機……

他回消息：【好。我不挑。】

因為不再是分餐制，所以梁其琪說要協調下大家的口味。

剛剛程諾說喜歡吃川湘菜，楚航一見他出現，就來勁了：【劉廷最喜歡吃幹煸辣子雞、毛血旺、沸騰魚片、剁椒魚頭……】

劉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