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章

第 6 章

回到三樓領地的第一件事，把課件發送到梁其琛的郵箱，等待超大附件上傳的時候，程諾掏出今天的作業鋪到書桌上。

今天任課老師幾乎人均布置了一張卷子。白天課間她已經抓緊把擅長的英語和化學做完了，然而此刻鋪陳在面前的to do list，依舊令人頭禿。

今晚注定跟之前的每個晚上一樣，有做不完的題和寫不完的字。

但又有哪裏不一樣。

可能是她的心情，一則以喜，一則以懼。

程諾把馬尾辮散開，起身去衛生間拿了氣墊梳，一面數着次數梳頭皮放松，一面吃石榴不吐石榴籽兒。

附件上傳完畢，她點了發送。

确保梳了不少于50下，她才放下梳子，然後推開石榴碗，手機切成勿擾模式，打開計時器，沉下心做生物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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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其琛坐在後排，助理周震坐在副駕駛，轉身跟他确認明天的行程。

他們剛下飛機，北京之行出乎意料地順利，提前一天回了上海。明天暫時還沒安排，他手裏有幾件懸而未決的事正好請示。

周震：“梁總，源興的喬總約了幾次，想跟您聚聚。”

源興是高遠集團旗下建瓴房地産開發公司的幾大供應商之一，梁其琛現在分管房地産業務，自上個月他在調研建瓴時提出要建立合格供應商名錄，源興的喬總就一直試圖約他會面。

知道對方的來意，但他之所以引入供應商考核機制，本就意在借助良性市場競争，讓建瓴從幾個頭部供應商的掣肘中脫開手腳。

如果這時候答應喬總的會面，無疑會給底下的人一個錯誤的信號：又是雷聲大雨點小的一個新政策罷了。

周震到底還年輕，以為畢竟跟源興合作多年，揣度他是不是會給喬總幾分面子。

梁其琛：“跟他說，年底源興進入合格名錄，我請他吃飯。”

周震才反應過來，懂了boss整頓供應商的決心。

而後他欲言又止。

梁其琛看向他，眼神裏略有不耐。

周震只好硬着頭皮說：“高太太問您明晚的時間，她打算約陳小姐……”

羅茵潔幾次聯系他，他都以開會為借口沒接，沒想到她把電話到周震那裏去了。

梁其琛打斷：“我自己給舅媽回電話。”

又補充道，“下次，你就回已經轉達，不必跟我說。”

“好的。”周震轉回身去，長出一口氣。

他們梁總也不過25歲的年紀，高太太卻急得不行，恨不得在他一周日程上排滿相親。他作為助理，在工作上逐漸游刃有餘，但應對集團老板娘還是心有戚戚。

車裏恢複安靜，梁其琛處理了幾個工作郵件後，收到了程諾的新郵件。

他擡頭交代：“明天下午空出來，我自己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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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物卷子最後一道大題，是遺傳大題。

程諾耐心地分析完基因的排列組合，收筆時正好用時45分鐘，她十分滿意自己的答題速度。

已經19點50了，端着石榴碗，準備去小客廳的沙發上躺着歇上十分鐘。

還剩數學和物理，打算等梁其琛上線再做。

她正準備葛大爺躺，梁其琛發來微信，是視頻會議的鏈接。

擺爛途中驚坐起，趿着拖鞋奔回書房開電腦。

去年高敬為了保護姐妹倆的視力，特地買了兩個網紅大路燈。

結果進入會議室，視頻接通後，程諾就見到自己黑發淩亂，一張臉被大路燈充足的光線映照得慘白慘白。

程諾：“……”

趕緊關了攝像頭，拿起氣墊梳梳了兩下，又關掉大路燈，開了桌上的小臺燈。一邊挪動小臺燈位置，一邊用手機前置攝像頭确認打光是不是合适。

梁其琛解了袖扣，坐到書桌前，只聽見對方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沒開視頻，只有個小蘿莉撒落葉的頭像。

“人呢？”他問。

程諾捋了下劉海，才點開攝像頭：“在呢。”

梁其琛給筆記本外接了一個顯示器，用來打開視頻會議的窗口，這樣他即使需要處理其他事，也可以擡頭就看到她，不用切來切去。

“還有多少作業？”

程諾揚了揚兩張卷子：“一張數學，一張物理。”

“抓緊做吧。我先看會兒郵件。”

這是程諾第一次直觀地見到工作狀态中的梁其琛。

鏡頭前的他面無表情，冷峻的臉部線條加上銳利的眼神，帶着一種上位者殺伐決斷的氣勢。

在市一中流傳的版本裏，梁學長其人是帶着一股子“少年人的傲氣”的，人設是不愛廢話的拽爺，面會對別人的長篇大論多數會表現出不耐。

——倒是大差不差。

以程諾對他的了解，梁其琛的人生信條就是“不與傻瓜論短長”，說白了就是厭蠢。

梁其琛隐隐皺了皺眉，程諾猜應該是下屬的報告過于長篇累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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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寫兩道選擇題，就擡頭瞄他一眼。

幾次之後，梁其琛感受到她的視線，他擡眸：“是不是我打字吵到你了？我把麥克風先關了。”

程諾搖頭：“不用不用，白噪音，不影響的。”

那為什麽不專心？

他過問答題進度，程諾說剛做完數學的選擇題。

梁其琛看了眼時間，靈魂發問：“諾諾，你這個做題速度，我們12點前能睡覺嗎？”

程諾：“……”

她此刻能與高遠的員工們狠狠共情。

什麽叫來自boss的死亡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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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其琛處理完工作郵件，開始解壓課件的壓縮包。

他靠到椅背上，習慣性地摸過煙盒，看看屏幕，又拉開抽屜把煙盒扔進去，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解壓進度條還在緩慢爬行。

他安靜地打量着視頻中的女孩。

做題順利的時候，瑩白的一張小臉舒展着，下筆的時候從容不迫，睥睨一切的神情。

不順的時候，左手托着下巴，右手轉着筆，蹙着眉頭，不自覺地咬着下嘴唇。

梁其琛嘴角微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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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一堂補習課，沒來得及開始就告終。

程諾寫完兩張卷子，梁其琛給她講完不會的題目，就已經十一點半了……

梁其琛對此表示驚訝，他印象裏高中從來沒有因為作業熬過夜。

而且她還沒洗澡，等洗完澡再磨蹭一會兒，睡覺豈不是要12點多了？

梁其琛蹙眉：“每天都睡這麽晚？”

程諾搖頭：“也不是，我周末都十點睡的。”

梁其琛：“……先去洗澡。明天再說。”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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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束。

程諾趴到桌上，放空了幾秒，手機振動。

梁其琛：【別磨蹭。】

程諾倏地直起身子看向電腦，确認自己已經退出會議室了。

……被人看透了也不好。

她乖乖起身去浴室。

洗完澡出來，從烘幹機裏把貝兒們抱出來，在枕頭上擺了一排，然後跪坐着給她們梳理毛毛、整理着裝。

等女明星們恢複光鮮亮麗，給她們拍了一個大合影，又覺得不太夠，于是她抱起最大的貝兒，靠在床頭，和她們自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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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副總今天碰到棘手的一個問題，孩子做作業太慢怎麽辦。

你說她磨洋工吧，一直在奮筆疾書。

你說她沒用心吧，正确率也還可以。

歸根結底還是很多知識點沒理解透徹，審題速度太慢。

但按這種節奏，寫完作業都半夜了，哪有時間再回頭梳理？

對梁副總來說，提高孩子寫作業的效率，顯然比提高企業的經營效率挑戰更大。

而其中最大一個的難點是，孩子學習效率低，孩子自己還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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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其琛端了杯水走回卧室，打開微信。

諾諾：【瞧我這潑天的富貴！】

配圖：左擁右抱的少女。

慢臉笑盈盈，還給比個心。

梁其琛：“……”

查看原圖點了保存，回她信息：【再不睡，我把wifi關了。】

程諾：“……”

他能遠程控制，他說了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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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出早操的時候，梁其琪抽空看了眼手機，發現哥哥一早發來了信息。

梁其琛：【你每天回家作業有多少？】

梁其琪雖然奇怪他突然關心這個，還是如實回答：【四五張卷子吧。】

梁其琛幾乎秒回：【多久做完？】

梁其琪：【沒算過，課間抽空做做就做完了。】

梁其琛：“……”

他沒再回，因為發現自己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忽略了對比論證時需要注意的可比性原則。

周助理站在一邊，看boss捏了捏眉心，心裏打鼓。

他剛進來準備彙報工作，梁總正好要回信息，就請他等一下。Boss不算情緒外露的人，很少見他這犯愁的樣子。

回想最近的要緊工作，莫非是傅總那裏又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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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習老師急，但孩子本人是真的不急。

此刻程諾，正在聚精會神地聽8班那位女生給她們通風報信。

“周末補完課，在電梯裏我聽到丁浩之請教旁邊的男生，怎麽暗戳戳地跟喜歡的女生表示好感又不會捅破窗戶紙，反正就是他怕打草驚蛇……”

程諾撫額，難怪補習語文ing。

“然後那男生給他出主意說，可以先打聽下女生最愛吃的早飯是什麽……”

戰術有點過于迂回，程諾和沈筠表示沒聽太懂。

女生那天也就聽了兩耳朵，電梯就到了，所以再多的也不知道了。

“哎呀，我的意思是，要是丁浩之來問你喜歡吃什麽早飯，那不就實錘了麽？”

沈筠：“……怎麽就實錘了？”

“破案了呀，他暗戀的女生就是你！”

女生看熱鬧不嫌事大：“但你還是得假裝不知道吧，要是被打動了，也別太早答應他，暧昧期才最好嗑嘛！”

沈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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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手拉手上好洗手間，回到教室，就聽到一個男生在吆喝。

“以後早上浩哥給帶富成商樓的蟹黃湯包啊！代購費只要一塊錢，童叟無欺啊！提前一天接受約定，先款後貨！每天限量供應5份，先到先得，恕不加號啊！”

程諾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拿胳膊肘捅捅旁邊的人。

沈筠：“……”

班上同學響應度極高，明日份的5個名額很快就預定滿了。

丁浩之放了一本空白本子在桌上，讓預定的人自己寫好要幾籠，加不加辣，加不加醋。負責吆喝的男生，又幫忙收錢，已經付款的，名字後面打個對勾。

代購生意如火如荼，丁浩之等閑視之。

他表面雲淡風輕，實則餘光關注着某個人的動向。

第一天，目标客戶沒有購買産品。

他心裏默念，才第一天，不要急。

沈筠故作淡定地走回自己的位子。

友軍作戰計劃，程諾參詳不透：“……所以他準備怎麽讓你get到？允許你單獨開通VIP連續包月？”

……直男就算不打直球，也不是一定要搞這麽複雜的加密系統吧。

沈筠瞪她：“本地top1的網紅湯包，就我愛吃？”

你看這一籠扔出去，不是已經砸到5個湯包腦袋了。

程諾連連稱是，拿了一張用過的紙巾，起身去牆角丢垃圾桶。

路過丁浩之身邊時，她壯似無意地揚聲問道：“筠筠，你快問問有沒有同學代購你最愛吃的爐記香酥雞燒餅啊？加兩塊錢也可以的呀！”

丁浩之虎軀一震。

目标客戶調研數據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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