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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歌饒有興致地等着亦蕾的回答。

“不是,一個朋友。”蔣亦蕾倉促地回應過後,頓時後悔。想起安歌平日裏酷愛對身邊的朋友們品頭論足、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個性,略有些慌,便補充道:“當然,我朋友也是幫別人來咨詢的。”

“這地方不錯。”安歌沒有接亦蕾的話茬,而是煞有介事地四處看看,“談業務,恩,倒是挺合适的。”

“地方是我選的。”這時,青年才俊不合時宜地插嘴了,“女孩子們都喜歡這樣的地方。”

蔣亦蕾絕望地閉上眼睛,暗自咬牙切齒;安歌心照不宣,笑容頗玩味;才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若無其事的表情。在這片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昧氣氛中,米爾德的電話如約而至。

蔣亦蕾故意讓電話響了半天才接,并故意讓別人看到屏幕上的“潘律師”三個字。

“不好意思啊,事務所的電話。”蔣亦蕾微笑着,拿起手機走到遠處,對着電話胡扯了一通有緊急工作的內容,随後急急回來,對才俊說:“有點事情需要回去,很不好意思。”

蔣亦蕾叫服務員過來結賬,被才俊攔下,“我們第一次見面,怎麽可以讓女孩子花錢?”他伸手向服務員打了一個漂亮的手勢,并說:“等我們下次見面,我會選個更特別的地方。蔣小姐,我好像還沒有加你的微信……”

不用看安歌,蔣亦蕾都能猜到他此刻臉上是什麽笑臉。

蔣亦蕾假裝沒有聽到才俊的要求,向另外兩人送上笑容與歉意,拎起包揚長而去。

為什麽偏偏遇上的是安歌?如果是別人,大概都不用這麽擔心。

心煩意亂的蔣亦蕾拔通了米爾德的電話。

“這下好了,和黎承業的關系好不容易才緩和一點……”蔣亦蕾欲哭無淚,輕嘆一聲,“算了,我也不找我媽算賬了,我改變不了她的想法。現在只希望那個多嘴的安歌不要多事兒。不過,據我對他的了解,這事遲早要捅到黎承業那裏去。”

“而且也不能去找他求情,會顯得你更心虛。”

“恩,我知道。”蔣亦蕾才不會去找安歌,對好事者來說,不用親自送上新聞。電話裏,幾聲汽車喇叭聲傳了過來,亦蕾才意識到此刻是上班時間,米爾德怎麽在外面?“親愛的,你在外面采訪嗎?”

“不是,我躲出來了,正想找個安靜地方坐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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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躲?”蔣亦蕾摸不着頭腦,“躲什麽?”

米爾德便告訴亦蕾,她所在的集團這幾天有大事發生。經偵科的人來過好幾波,調查公司的一項對外理財項目,已經請幾個頭頭去“喝過咖啡”了。消息傳得很快,在這裏買過理財産品的用戶紛紛趕來一探究竟,将寫字樓圍得裏三層外三層,客服的電話席被打爆。

集團要危機公關,要在報紙上、官網上、公衆號上連續發布安撫文章,這個任務自然落到了編輯部的頭上,說要選幾個能力強的編輯成立一個專門的小組,24小時在公司輪流候命,實時更新集團動态,以度過這次信任危機。

米爾德思前想後,總覺得集團的确是出了問題。關于那個理財産品的質疑之聲最近在網上越來越烈,每次有意無意看到,讀下去都需要很大的勇氣。如果違心地寫了那些新聞稿,她怎麽也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可如果誤會了公司呢?米爾德想,那就誤會吧,反正也要走人了。

所以在主編叫她和另外三個同事去辦公室商量的節骨眼上,米爾德一秒做了決定。她謊稱爸媽來上海了,下午要去機場接,接下來的幾天也需要請假,無法勝任這麽高強度的工作。主編也沒強求,問了幾句,便重新選了個人代替了她。

此時,米爾德正在離公司較遠的地方閑逛,正準備回家,亦蕾的電話及時就打了過來。聽了米爾德的講述,亦蕾說:“我也不想回事務所了,幹脆一起坐坐,就上次你兼職的附近那個小書店就不錯。可以嗎?”

亦蕾說的是“坐标”。因為離蕭乾的工作室很近,米爾德稍稍有些猶豫,轉而又覺自己太過敏感,便一口答應下來:“沒問題。”她也好久沒有過去那間書店了。

那時米爾德沒有料到的是,接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與“坐标”書店形影不離,不是整日在那裏泡着,就是搬幾本書窩在家裏看,而且能很快還回去,洗刷了她以往借書總是逾期還的黑歷史。那個春夏之季,米爾德意外看了很多書。

那天,米爾德離開公司時十分急,移動電源也沒有帶,等見到亦蕾時手機電量已快要耗盡。亦蕾在車裏搜羅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充電線,便取笑她說,這樣也好,你可以與你們編輯部徹底失聯了。

蔣亦蕾的話一語成谶,米爾德請的三天假期還沒有休,他們編輯部連同整個集團一夜之間成為了歷史。經偵科在米爾德休假的第一天便将集團大樓全部封鎖,所有員工在警察及保安的護送下離開公司。事情來得太快,時間緊湊,每個人只帶着随身攜帶的包和手機出來,大部分私人物品都留在了公司。

沒有經偵科的批準,任何人不能再進公司一步!

編輯部的微信群裏炸開了鍋,每個人都在講述那段驚心動魄的經歷,來得太突然了,讓人猝不及防;也有人說并不突然,公司早就苗頭不對,只是大家心存僥幸,不願意把結果往壞處想;還有人說以前也發生過類似的調查,金融公司嘛,多調查一下也是應該的,不出幾天就會一切照舊。可大多數的人都對此持懷疑态度,人的感覺是敏銳的,這麽大動幹戈,恐怕沒事都很難。

米爾德恰巧那時不在,沒有親歷過這場公司變故,但從同事們的描述中也大概聽明白了。正和她想的那樣,公司真的有問題,而她也以這樣一種想不到的方式結事了自己的編輯生涯。這場風波過後每個人都心有餘悸,群裏幾天沒有冷下來,各方消息輪番轟炸,時而帶來希望,時而又讓每個人心情跌入谷底。有對工資的擔憂,有人惦記自己的編輯證,更多的人在反複念叨着放在公司的東西,不知還能不能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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