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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德無法挪動腳步了。
查磊的聲音依舊是得意的,米爾德仿佛能看到他那張不再掩飾的小人得志臉。不知手機那一邊的人是誰,大概是他的哥們兒,他在向哥們兒炫耀着自己輝煌的追女人戰績。
“女人是可以标價的,你知道嗎?”查磊吹噓着“獵女”經驗,人一飄,音量就收不住了,“我第一次看到她的電腦桌面是一個名牌包之後,就知道該怎麽追了。我觀察過,她平常用的也都是半上不下的牌子,有的還是高仿的,以為旁人看不出來麽,哈哈哈!這類型的女人啊,你帶她去幾次高級餐廳,送她個貴點的禮物,一下就追到手了。”
電話那端的人不知說了些什麽,大約是恭維的話,又一次逗得查磊哈哈大笑。這笑聲聽在米爾德耳朵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惡心。等他笑夠了,意猶未盡地繼續剛才的話題,“其實她算是難追的了,畢竟她也是見過好東西的,而且家庭情況應該還不錯。欸,你記得以前那一個小前臺吧?天天背假貨,知道的牌子也就那幾個,可是張口閉口都是品牌。跟你講,追那樣的更不需要大手筆,一千八百塊買了個錢包就到手啦!我不是說過麽,每個女人都是可以标價的,就和汽車一樣,有的是勞斯萊斯,有的只是五菱宏光。也好,女人啊,放不下那點物質,男人才永遠有空子可以鑽啊!”
米爾德站在樓梯旁,哼出一個冷笑。
她已不想再聽下去,轉身走向鐵皮門,輕輕推動它,怕驚動了查磊。可在這寂靜的空間裏鐵皮門還是發出“吱啞”的聲音。米爾德顧不上查磊是否能見了,一個閃身進了門這邊,将門緩緩掩上。她沒有看物流中心同事異樣的眼光,低着頭三步并兩步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這時,她才終于有時間回味剛才查磊的話,每字每句都像夏天的蒼蠅和風中的塑料袋,讓人聽着膈應看着反胃。
給女人标價?呵呵,米爾德笑了,你他麽敢給我标價?
查磊,可真是渣咧!
米爾德覺得自己簡直瘋了,被一個自以為是又不懂得尊敬女性的僞君子損了好半天,居然沒那麽生氣,相反還有一種解脫的暢快感。就好像一個女人為了漂亮穿了一條緊得像自殺一樣的裹腹帶,痛苦地過上一整天,到了晚上終于脫下它後的那種暢快。人前漂亮,自己受罪,通常每個女人在繃幾次之後,就再也不要那條該死的帶子了。
米爾德就像被釘在椅子上一樣,一動不動,只剩下表情。
方凝看出了她的異樣,問她怎麽了?米爾德說,“剛才被蒼蠅叮了一下。”方凝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又問候了一句,便忙去了。
查磊打完電話回來了,遠遠地向米爾德抛來一汪秋波。剛才的貶低似乎與他無關,他熟練地馬上切換到正人君子的模樣,在微信上問米爾德要不要幫她定一杯咖啡。
米爾德盯着電腦發了一會兒呆,然後回複了他:我很貴的,要喝最貴的咖啡,而且市場部十二個人都要喝。你知道的,只我一個人喝不太好。
查磊第一次見米爾德說這樣的話,頗為意外,這回輪到他對着電腦發呆了。當然,他沒有為市場部的人點咖啡,他已經意識到大概發生了什麽事。
整個下午查磊都在試探,小心翼翼的像個做錯事的孩子。同時,他在心裏飛快地算了一筆賬,心想如果米爾德和他分手,送出的東西是否還能要回來?吃過的大餐就算了,可他送的那些禮物呢?真該死,真是得意忘形了!早知如此,就不該心急火燎地去給兄弟回那個電話。他還沒有享受夠愛情的甜蜜呢,就差一點,他就能與這個漂亮的女人突破最後一道防線了。查磊一直的計劃都是:與米爾德同居。
他不能就這麽白白投資了啊!
這邊,米爾德将她與查磊這場牽強的愛情回憶了好幾遍,終于理出頭緒,她想好了接下來該怎麽做。而查磊在這個下午卻十分煎熬,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仍抱着一絲希望,希望米爾德只是鬧小性子,而不是聽到他剛才的那通電話诳語。如果聽到了,他該繼續求她原諒,還是做個止損的決定?
查磊很快就沮喪起來:她怎麽可能是在鬧小性子?她從來都只跟他客客氣氣的。
他一直朝米爾德這邊張望,看她還能如常地與同事們談笑風生,心中的希望便大了幾分,覺得再哄哄她,她一定會像以前一樣乖乖聽話的。
總算挨到了下班,查磊提出要送她回家。米爾德說:“算了,晚上要和閨蜜去高級餐廳消費。閨蜜請客,這便宜我得占。”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沒給查磊留一絲回話的餘地。
有同事經過,查磊獨自立在原地,朝同事們尴尬地笑着。
那晚直到睡覺前,米爾德的手機上已經有查磊的十幾條留言和十幾通未接電話。她把手機靜音,而那些留言,她一個字都不想看。
第二天,米爾德早早地到了公司。大廳裏光線暗淡,只有一兩個早到的,正如她第一次發現查磊秘密的那個上午。她提着Celine的紙袋子,又在包包裏塞了3000塊現金,一起放到了查磊的寫字桌下面。
當查磊發現米爾德退回的東西後,與其說産生了失戀的痛苦,不如說是松了一口氣。可他仍然要做出一些深情的模樣,在微信上狂轟濫炸了米爾德一整天——
“男人嘛,就喜歡吹牛,你不用當真。”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我錯了,你無價,你值得所有的好東西。”
慢慢地,這些話就變了風格,變成了哭訴——
“你是不是喜歡上別人了?你一直不願意公開我們的關系,是不是他也是我們公司的?對不起,我不是想懷疑,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歡我,你連吃醋都不會,也不讓我碰你……”
查磊的這番話讓米爾德有些難過,她承認,是沒有真正地喜歡過他。這場戀愛開始的太糊塗也太随便了,她連堅定地拒絕對方的勇氣都沒有。查磊不對,可她自己也有錯。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自己态度一點也不明朗,才讓對方總覺得有機會。
“對不起。”米爾德說,“包包一次也沒用過,完好無缺,你把它留給更值得的人吧。包裏面還有一些錢,如果不夠,我再給你,這些日子你為我花了不少錢。還有,查磊,有件事你可能弄錯了,我用的東西也許不高級,但我沒有背過高仿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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