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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爾德把所的網絡貸款APP全部卸載了，信用卡只保留了一張，其他的統統都注銷掉。她怕了，她自認為是個沒什麽管控力的人，只能用這種笨辦法來阻止再次負債累累。

此時，她正看着在歡天喜地收拾行李的盤盤，一時竟想不起上前去幫她。

“你這屋子真不錯！”盤盤坐在滿地的行李之中，身邊的箱子、尼龍袋、大包、紙袋子堆得像座小山丘，快要将她淹沒了一樣。

“你東西怎麽會這麽多？”米爾德跨過一個碩大的尼龍袋，感覺到軟軟的像被子一樣，便問：“這都是床品吧？”

盤盤神秘地笑笑，原地挪屁股挪到袋子前，拉開拉鏈，一個巨大的毛絨玩具便彈出來，是一只粉粉的豬仔。兩人齊心把它拽出尼龍袋，紅藍相間的袋子便軟啪啪輕飄飄地攤在地上。盤盤把它疊成一小塊，用外賣捆盒子的那種皮筋将它固定，說：“留着下次用，我們都是流動人口，得備着。怎麽樣，我會過日子吧？”

“請求你，再也不要說自己‘會過日子’了。”

大粉豬被盤盤放在地板上，長度居然和一個雙人沙發差不多。

“這個，NIKI的大豬仔，名牌玩具，限量的哦！”盤盤拍拍豬豬的背，“你躺上面試試。它的背就像一張小床，特別舒服！”

看着眼前盤盤滿面紅光的樣子，米爾德死活和那天嚎啕大哭的她聯系不起來，就好像一夜之間盤盤的困擾全解決了似的。佩服心态啊！盤盤一個勁地催她往豬背上躺，米爾德死活不樂意，最後，盤盤自己躺上去了。

“好舒服啊！”

“盤盤，你……”米爾德剛張張嘴，收住，“算了。”

“小米米，你想問什麽？”

“恩，我是想問，你為什麽不求助于家裏？”米爾德終于還是說了出來，“欠的債越多，利息越滾越大，你就算找到工作，一個月的工資都不夠還利息的，而債永遠也還不完。”

“這麽大的人了，哪好意思啃老？”

“吼吼！你這會兒倒是自尊起來了，我還記得你在編輯部時說過什麽‘大不了讓父母幫忙’的話呢！”米爾德站在這一地箱包袋裏，對着躺豬身上的盤盤說：“那你又不想用家裏的錢，自己又不想辦法去掙，這麽多債怎麽辦？哎，起來，別把豬豬壓壞了。”

“我這不是在找工作嗎？”盤盤起來了，繼續去收拾那攤行李。

“那你要好好找，我怎麽看你一點也不着急。反正，房租可以先緩一個多月，我先幫你墊上，但下個月底必須交上來。我和甄真也都是上班族，我們也墊不起的。”米爾德大步跨過那只軟綿綿的豬，朝自己房間走去，“你自己收拾吧，不管你了。”

“等一下。”盤盤叫住她，死皮賴臉地，“我聽小宓說有個男同事追你，還送你好貴的包呢，最後怎麽分手了呀？”

米爾德哭笑不得，小宓可真是大嘴巴啊。她不想追其究竟，調皮地瞪了盤盤一眼，“你要喜歡，改天介紹給你好了。”

“好啊，好啊，他要是也送我個好包，我就賣了換錢！”盤盤賤賤地笑了。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崩口人忌崩口碗。米爾德本來就心煩，當然是因為那個陰魂不散的查磊。自從分手後，他每天都要給米爾德發許多條問候的信息，倒是不談過往，不說抱歉，也不允諾未來，可字裏行間的不知所雲，一樣讓米爾德毛骨悚然——

米，今天過得開不開心啊？

米，天氣很熱，但不能亂喝冷飲，切記。

米，聽說你今天又被甲方虐了？別放在心上，你是最優秀的文案！

米，我出差在武漢。這邊天天下雨，上海下雨了嗎？

米，我好難過，可能失去了我最愛的人。

米……

米你奶奶個腿兒！

再也不談辦公室戀愛了！米爾德咬牙發誓。分手了都無路可逃，再見尴尬，每天去上班心情都和探險一樣。慶幸的是查磊倒沒有在工作上給她制造麻煩，表面上一切如昨，甚至還有些恭恭敬敬的。太恭敬了，又和之前的熱情強烈反差，這讓極其敏感的市場部同事們嗅到了不同以往的氣息。

比如方凝，就曾對米爾德說：“爾德，我覺得吧，唯有愛情不用着急。”

這邊，盤盤本還想與米爾德好好敘敘舊，或打聽一下這個送包的男人，可見對方要回房間了，就止住了話題，一屁股坐起來，把東西一件一件往自己卧室裏搬。

“小米米，還沒對你說‘謝謝’呢！”

“不客氣。記得下個月底之前交房租！”米爾德關門時沖她笑笑，“對了盤盤，我可以把你的被騙經歷寫成貼子發在網上以警示世人嗎？放心，我不會寫你的真實名字。”

“寫真實名字也無所謂，如果能讓大家提高警覺心那我也是功德無量了。不過，盡量把我寫的美一點，也不要寫的那麽蠢，當然，也可以有小蠢，因為蠢一點會比較可愛，但……”

“又不是寫偶像劇！”米爾德“嘁”了她一聲，關上了門。

米爾德坐在桌前，打開電腦。今天有素材有靈感，她寫的很快，手指在電腦上“噼裏啪啦”地敲打着，很快就寫到了結尾部分——

“有的人是真窮，有的人只是有‘窮的感覺’。聽說，如果一個人的欲望比實際能力多一點點，就會産生‘窮的感覺’。小A（盤盤化名）是真窮，可她頂多只是‘好吃’但沒有‘懶做’，至少我看到的她是個很認真工作的女孩，只是運氣總是與她的欲望成反比，反比的有些失了控。

對了，她讓我把她寫的美一點。是的，她很好看，性格很好，且單身。

去年此時，我也在為債務發愁，為了還債我嚴格控制了消費，在心裏狠狠批判了過度的消費欲，覺得口紅是陰謀，包包是陰謀，網紅店是陰謀，一切都是陰謀。可我心裏明白消費本身并沒有錯，虛榮心也沒有什麽可批判的，但我那時必須強迫自己不高消費。現在，我的債全部還清了，一分錢也不欠。我承認目前的開心要比以前的開心純粹很多。

為什麽會有那麽多‘窮富貴’的人呢？我也想不出什麽道理來，誰能用經濟學或社會學理論來解釋一下？

我們公司有個副總，在中環內有140多平的房子，開着40多萬的車，孩子在一年15萬學費的國際小學讀書，全家每年都會出國旅行一次。我們都知道這個級別的消費在上海并不過分。我本以為他是小富則安的、讓我們羨慕的那種人，可有一次在銀行碰到他，他正在辦小額貸款，不是車貸和房貸，就是貸款，他也窮。他看見我以後很不好意思。

我們副總是個工作狂，不能不說他不努力，我想他比大多數人都努力些。他給我們的印象就是積極上進，開朗又有才華的。可他依然會去貸款。是不是他把車換成便宜的、房子換成外環外的、孩子送到個普通的小學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呢？我知道很多人會這麽說。但他有選擇嗎？我不知道。

以後的我盡量只做記錄，不做評判，評價還是留給諸位吧！”

寫完後，修改，校對，排版，找了一張圖片修了修。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