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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是是，你和他不一樣。”米爾德說着沖甄真做了個鬼臉。

盤盤說了一大通，說半天也沒有說明打電話來的意圖何在。米爾德心急火燎地等着，暗暗祈禱她可千萬別借錢。借得少還可以，要借得多可承擔不住。窮人又何苦為難窮人啊上帝！

盤盤顯然還沒有傾訴完，甄真見狀，就先回房去了。米爾德也進了自己的房間，把手機放桌上，打開外放，盤盤的聲音便彌漫了整個房間，“工作不順也就算了，最倒黴的是，一個殺千刀的高中同學，神不知鬼不覺地拿了我的身份證去貸款。等債主追上門來了我才知道這件事。剛報了案，真他喵的！養了一輩子的狗，反被狗咬了！”

米爾德對貸款啊、詐騙啊這類的事猶為敏感，她的注意力終于被吸引過來，緊張地問：“怎麽回事？”

“一個高中同學來上海玩，因為以前關系還挺好的嘛，就讓她在我這裏住了幾天，平時我上班，她自己逛，周末我就陪着她吃吃喝喝到處玩。沒想到啊沒想到，她趁我不在的時候找到我的身份證，去兩家信貸公司辦了貸款。吼吼！也真是‘難為’她了，我本來就一屁股債，銀行的征信記錄也沒那麽漂亮，她貸出來的錢不多，但兩家加起來也四萬塊了。她幹了這事後把身份證放回去了，所以我對此一無所知！現在好了，她還了第一個月的賬，第二個月的還不上，放貸公司全來找我了。”

這是米爾德萬萬沒想到的，關于安吉的惡劣回憶此時一下子湧現出來，她再也沒法忽視這件事，“那你認識她的家人嗎？”

“認識。我不敢和我爸媽說，就托高中同學聯系了她爸媽，哦，還有她哥哥。可她家人都說沒錢幫她還，天，這一家子都什麽人吶？”盤盤一激動，罵了一句“靠”後接着數落，“前幾天報警了，她也承認了，放貸公司也承諾将我的資料退給我。然而有什麽用？她沒錢還，她比我欠的錢都多！而且她是惡意的，我只是為了消費，我們的性質不一樣。”

“是，性質不一樣。”米爾德感慨，“她這已經是犯法了。”

盤盤終于傾訴完，米爾德卻在這邊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接話，她也不知道盤盤接下來會再說什麽。但有個事實是逃不掉的，盤盤一定是要求助，否則她完全可以在以前那個微信群裏發發牢騷，哭訴，那裏有不少人會附和她。

盤盤突然哭了，米爾德吓了一跳，連忙勸慰，“別哭了，哭有什麽用啊？”

“我怎麽這麽倒黴呢？哇……”盤盤的哭聲有些誇張。女人哭訴最多也就是“嗚嗚”抽泣，怎地還像小孩子一樣嚎起來？米爾德聽到這哭聲突然有些心煩意亂，剛才的感同身受都被盤盤這一嗓子嚎沒了。

盤盤的問題太棘手。米爾德想，且不說自己曾經欠了四五萬就慌成那樣，盤盤現在砸下的債務大坑肯定更是大的無法填補。盤盤是真的夠倒黴的，比安吉還倒黴幾倍，連找個工作都接二連三撞鬼。若在以前，還有雜志社的工資可以供她拆東補西，現在的她更是左支右绌，就差跳黃浦江了。

“行了，別哭了，這麽大的人了。”米爾德皺眉，“先想想怎麽辦吧。”

“我的倒黴事還不只這些呢！哇……”盤盤哭得更響了。聲音太過渾厚嘹亮，使人懷疑她最近夥食其實應該還不錯。“我租的房子一年期限到了，房東又要漲房租，又是一交三個月的，我交不出來啊，哇……”

此時，米爾德無奈地看看天花板，聽着盤盤的嚎啕，少氣無力地說：“還有什麽不順的一起說了吧，省得我連連受驚吓。”

“米爾德，小米米，你前幾天在群裏說要找室友，找到了嗎？”還沒等米爾德回答，盤盤便趕緊說明來意，省得被拒絕了就沒機會說了，“我正好要找房子，幹脆先搬你那裏去住，可以嗎？”

米爾德沒有馬上回答。其實她剛剛一直在心裏盤算，以自己的能力到底能借給盤盤多少錢。聽到對方這麽慘，不借心裏也過意不去。哎，自己怎麽盡是認識這些窮朋友啊！一個兩個的都要過來借錢，都虎視眈眈地盯着這個小房子。米爾德自己還為房子發愁呢！

噫？等等，盤盤不是交不出房租嗎？

“小米米，你在聽嗎？”

“我在聽。”

“我可以和你合租嗎？”盤盤收住了哭泣，“你現在不是正急着找人合租嗎？讓房子空着多不好，對吧？我要找不到房子就只能流落街頭了。”盤盤又一次打開了眼淚開關，“我現在就和電影裏演的那樣，房東一敲門我就大氣也不敢吭，出個門都得用太陽帽和墨鏡把自己遮起來，有次去銀行差點被……”

“好啦好啦！”米爾德忍不住打斷了她。和盤盤兩年同事，多少還是了解她的，她有時說話太有舞臺效果了。“我還有一個室友，我要征取人家同意的。坦白講這段時間好多人來看過房子，我們倆都覺得不太合适，畢竟是要在一起生活的嘛，氣場得差不多才行。要不，我先去和她說一下情況？”

“那你別挂電話！”盤盤要求道：“我怕你挂了就再也不打過來了……”

“好吧……”米爾德哭笑不得，轉念一想，還是理解了她。“窮”這個可怕的小妖精曾經攫取了自己，讓她天天神經病一樣反複地默念那幾張賬單，人前自信內心自卑，活得緊繃繃，時刻像只警覺的小兔子。只不過她及時走了出來，而盤盤還被這不見天日的窮困籠罩着。她比自己更慘，至少自己當時只是幫安吉擋債，而盤盤，直接就被人算計了。

甄真這時正好敲門進來，見米爾德打電話，便把聲音壓到了最低，看起來像是只有嘴唇在動，“有人剛打電話說想過來看房子……”話沒說完，見米爾德苦着一張臉搖了搖頭，便疑惑地問：“怎麽啦？”

米爾德指指手裏的電話，也用極低的聲音說：“找到房客了。”她短促地苦笑一下，又馬上收回，使這個笑看起來十分滑稽，“只不過，她很有可能付不起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