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酒

酒

聽見聲音，我下意識地擡頭，看見是聞筱筱之後，我随手扯了紙巾擦了擦眼淚，詫異道：“……你怎麽還沒有下班？”

“喬總，”聞筱筱一臉擔心地看着我，“您還好吧？”

我這才反應過來她的意思。我在聞筱筱面前，甚至是所有人面前，一直都保持着高冷寡言的形象。除了工作，我和其他人基本不會多說一句話，因此沒什麽人會和我關系比較近，這也養成了這些年除了學業和工作，我不會去想其他多餘的事情——包括感情。

更別提我在別人面前會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所以，當我意識到聞筱筱問的是關于我為何哭的時候，我其實是有一絲的不知所措的。

“……哦，沒事……”我尴尬地笑了笑，“你是有什麽事要找我嗎？”

見我沒有要解釋的意思，作為下屬的她應該也不太敢貿然問了。她很快反應過來，上前把另一份文件夾放在我的桌子上，攤開指給我說道：“喬總，這是下班前財務部送過來的關于昨天商務酒會的賬務文件，請您簽字。”

我大致掃了兩眼，然後拿起筆利落地簽字。

“謝謝喬總，你看起來氣色不太好，早點下班回去休息吧。”聞筱筱微微颔首，将文件夾拿走了。

我盯着她的背影，腦中突然出現一個想法，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要不要提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出聲了。

“聞筱筱——”我叫住了她，“一會晚上我帶你一起吃個飯，可以嗎？”

聞筱筱轉過身來，看了看我，表情有點奇怪，像是驚訝又像是開心，點了點頭說好。

“喬總……”聞筱筱問道，“我們要去哪裏吃呀？”

“我也不知道，要不你來定吧。你想吃什麽？”

我随口答應着，腦子裏此時早已是亂糟糟的一片。剛才下班前，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突然就想找聞筱筱一起吃飯，或者更準确地說，是我想找個人陪我吃飯。可是我真的沒有什麽親近的朋友，只有聞筱筱是最合适的了。

自從Frank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我的身體各處關于她的全部記憶似乎都被喚醒了，卻又像是墜入一個讓人莫名煩擾的漩渦中，旋轉、纏繞、生結……沒完沒了。整個腦子裏充斥着有關她的一切，讓我根本無法有十足的精神去完成各項工作。我想找一個傾訴口，哪怕對方不說話，只是陪陪我，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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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這個人是誰，我根本沒有特意選擇，只是下意識地就選了聞筱筱。

“那……要不去吃蝦吧？”聞筱筱似乎很開心，說話的語氣和平時在公司完全不一樣，充滿了輕快，“喬總，我聽同事說，曼谷百麗宮步行街那邊新開了一家餐廳，他家的河蝦是一絕呢……”

我不由得扭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歡快地沖我笑着。她白皙的皮膚上鑲嵌着兩個小酒窩，眼尾彎彎的像月牙，露出的皓齒整齊又可愛，臉頰微紅，笑起來很好看。

我又不禁馬上把頭轉了過去。只因我清楚地記得，Frank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也是這樣開心地對我笑着。而且——Frank最喜歡吃的食物就是河蝦。

見我不說話，聞筱筱怕我不同意，又開口斟酌道：“那……換一家也可以……”

“不用了，就去你說的那一家吧。”我打斷了她。我想，六年前既然已經選擇了和Frank分開，那如今再見面也只是老朋友敘舊，或者學姐學妹聊天，那我還總是回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幹什麽？不如就這樣罷，把她當成一個正常與公司項目合作的泰國藝人，與她只有合作的關系，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于是，接下來，我努力讓自己放松，盡量和聞筱筱聊天。沒想到，聞筱筱在工作之外還挺能聊的，說話也很幽默，一路上我竟然被她逗笑好幾次。不得不說，和聞筱筱第一次私下約着一起吃飯，我感覺還不錯。

點完菜了，在等待上菜的過程中，我們倆倒是別扭起來了，全然沒有剛才在車上聊天的那種輕松氛圍了。

我注意到聞筱筱的視線很奇怪，總是看着別處，不經意地看到我了然後又迅速移開，就……很不自然。我覺着有些怪怪的，卻又說不出來哪裏奇怪。

“聞筱筱，你不用這樣拘謹，現在不是在公司上班，剛才你不是挺能聊的嗎？”我笑着寬慰她。

“我知道……”聞筱筱幽幽地說道，“那喬總……我私下裏可以不叫你喬總嗎？”

“可以啊。”

“那我可以叫你……喬姐姐嗎？”

“姐姐”這個稱呼突然讓我愣了一下。之前剛認識Frank的時候，我天天在她後面喊她學姐，後來熟了就喊P'Frank，也是姐姐的意思，沒想到有一天我也會被人稱作“姐姐”。

可能是不習慣吧，我只是稍微笑了笑，還是同意了：“可以。”

不知道是不是姐姐這個稱呼的原因，接下來聞筱筱對我說話都格外俏皮活潑了些，有那麽點妹妹依賴姐姐的意思，然後我也漸漸把她當成妹妹關心。你還別說，這樣的稱呼确實能讓人之間的距離更近一些，要不然私底下還是員工和上司的稱呼，我可能也不會這麽放松了。

菜上齊了，看着賣相和都挺不錯，我不禁給聞筱筱豎了個大拇指。

“看着挺不錯的呀。”

“你喜歡就好……”說着她就上手主動給我剝蝦，“我剝一個給你嘗嘗。”

我笑着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我在泰國也算是留學過，這種蝦以前我和Frank一起沒少吃，所以很快就弄好了一只蝦。我蘸了蘸醬料，邊吃邊點頭道：“很不錯呢。”

然後，聞筱筱卻把她剛剝好的蝦放進了我的碗裏。“喬……姐姐，我剝蝦不是很熟練……”

我無奈地笑了笑：“我之前在泰國留學的時候經常吃，你不用管我的。”

聞筱筱不好意思地笑着，重新拿一只蝦繼續剝。

吃了一小會，我問聞筱筱：“你能喝酒嗎？”

“可以。”她點頭。

然後我就讓服務員上了兩瓶紅酒，我迫不及待先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喬姐姐，你慢點喝……”

“沒事……”我笑着給她倒了一杯。

不一會兒，一瓶紅酒讓我迅速炫完，我又叫了兩瓶。

“喬姐姐……你別喝這麽多酒……”聞筱筱皺着眉勸我。

此時我酒勁有點上來了，略迷離的眼神盯着聞筱筱，不知道為什麽，我忽然又有些傷感，忍不住道：“筱筱，你也跟着做我這麽久的助理了，你是不是一直覺得我從畢業開始，一路做到這個位置很順遂？”

“我……”聞筱筱被我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她縮了縮腦袋，才又道，“每個人肯定都有她生活不如意的地方……不過，我一直都把喬姐姐當成我前進的動力、學習的目标。我想象着有朝一日也能像你這樣成為公司不可或缺的中堅力量……”

“不要學我，千萬不要學我……”我嘆了一口氣，又喝了一口酒，道：“你可知我做到如今這個位置，失去的，遠比我得到的，要多得多——

我失去了我的愛人……我和她，永遠也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許是被酒沖昏了頭腦，又或許是因為酒精讓我喪失了基本的警惕，我竟然把我和Frank那些過往一股腦都告訴給了聞筱筱。

“……所以，酒會上那個泰國藝人Frank·Lin，是喬姐姐的……前女友？”聞筱筱瞪大了眼睛。

兩瓶紅酒下去，我頭腦已經有些發暈，但是思維還是清晰的。既然已經說出來了，索性我也就不再掩飾：“沒錯，我喜歡女人。她……是我的前女友。”

“可是……我覺得，你們倆真的不應該就這樣錯過了啊！”聞筱筱驚訝過後，又幫我分析着，“剛才你說，你們倆分手明明不是你們自己的問題。你為了她的演藝事業故意劈腿讓她看見逼她分手，而她因為你母親的阻撓本來也打算要和你分手，所以她不僅沒怪你，還特意來支持你的公司在泰國的發展，我怎麽看都覺得你們還有複合的可能……”

“不可能了……”我搖搖頭，“已經過去六年了，我們早就失去了與對方的默契，感情也已消磨殆盡。更何況，不管怎麽說，當年是我劈腿的，過錯方在我，即使她不知道是假的，也不可能了。你不知道，酒會上她和我說話，就像是陌生人似的……”

“那就讓她知道啊！”聞筱筱突然道。

“讓她知道……什麽”我被她的想法吓一跳。

“讓她知道當年的真相啊。我覺得吧，如果Frank姐姐知道你當年劈腿的理由，即使你們不能複合，但是也能改善你們倆的關系啊。而且，我認為，Frank姐姐有權利知道真相。”

“真的嗎？”我愣愣地看着聞筱筱，猛然發現這小姑娘很有想法，或許她将來真的能幹出一番事業，甚至比我還要厲害。

“是。喬姐姐，等回頭找個機會，你們倆好好談談吧，聽我的沒錯，”聞筱筱順勢拉起我的手，“咱們回去吧，喬姐姐，你已經喝了很多了。”

我回握住她的手，釋然地笑了，“好。”

這些事情壓在我心裏很多年了，現在說出來了，反而讓我心裏好受很多。我覺得聞筱筱說得對，Frank有權利知道真相。不管她的态度是什麽，我都接受，只要能把這件事告訴她——也算是對我們倆這一段感情有了圓滿的交代。

因為我們喝了酒，沒法開車，所以用代駕回的家。

回去的時候我喝的有些暈，聞筱筱不放心我，打算把我扶上樓再回家。

她剛把我扶上床躺着，我看着她幫我忙前忙後，頭腦一熱竟把她也拉到床上迫使她躺在我旁邊。

“喬總，你……”聞筱筱不小心碰到我的身體，立刻像觸電般躲得遠遠的，說話也吞吞吐吐的。

我拽住她的胳膊，把她将要背對我的身子又轉了過來，笑着打量着她縮得像鴕鳥的腦袋，圓溜溜，毛絨絨，又帶了點粉色的羞。我故意逗她：“剛才不是叫我喬姐姐嗎？怎麽又叫喬總了？”

“喬……姐姐，你好好休息，我先……”說着她就準備逃跑，可是她力氣沒有我大，一下子沒有掙脫我的力道。

我拽她一使勁，沒想到把我們的距離拉到了最近——兩人被迫對視，僅隔了一個鼻尖，呼吸可聞。

“啊！喬姐姐……”

我感受到她明顯灼熱的氣息，“你為什麽呼吸這麽急促？”

“我……”聞筱筱一直向後躲，我一直向她靠近，最後把她逼到了床的邊緣。

“喬總……”聞筱筱可憐兮兮地叫着我，聲音小的像奶貓哼哼，我反應過來她快掉下去了，于是一把把她拉過來。然後——

她就滾到了我的懷裏。

女孩的身體很軟，她的身上也有股香味，不過不是Frank身上那種馨香，而是另外一種香氣，很清新，似乎一下子就沖散了我身上沉重的酒味。

我發現……我居然有點不想松開她。

是很久沒有溫香軟玉在懷了嗎？

聞筱筱被我抱着，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亂動。我看着她通紅的臉和不敢直視我的眼睛，一沖動，我低頭，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