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7.神秘來人

神秘來人

有哪裏不一樣了，沈芍兮猛地意識到。

先前她所看見的晏昕蘭表露在外的一些委屈和別的負面情緒，都是首先由晏昕蘭的眼淚知曉的。

人們總認為流眼淚是情緒表達的非常有效的一種方式，沈芍兮也不盡然——她看見晏昕蘭哭，就毫不懷疑她非常傷心。

可這一回，當晏昕蘭硬邦邦的抛下那我不想去的五個字以後，沈芍兮卻在她身上感覺到了更加內斂，也更加戳心的抗拒情緒。

晏昕蘭直直站在沈芍兮，眼裏一點淚意都沒有。只是她瞳孔緊縮，臉色發白，兩只貼緊身側的胳膊小幅度地顫動着。

晏昕蘭身上那種湧動的負面情緒，鋪天蓋地地襲來，幾乎要将沈芍兮這個大堤給沖垮。

沈芍兮察覺到一些不對的地方，但她現而今沒有心力去計較那些。

沈芍兮注視着晏昕蘭，整個視野都被她所注視着的人給填滿了。這種情緒她何嘗不熟悉？将晏昕蘭此刻所表現出來的狀态再往上疊加幾層負面的東西上去，就構成了……

預知夢中，那個到最後一無所有，孑身一人的沈芍兮所感知到的那樣的情緒。

沈芍兮感同身受，她這一刻毫不懷疑自己戳中了晏昕蘭的痛腳。

“你不想去醫院？”沈芍兮緩緩說出來，她竟覺得自己的嗓子有點啞，喉嚨悶悶的。

晏昕蘭只是靜靜瞥了她一眼，而後低下了頭，表示默認了沈芍兮的這個問題。

可是為了晏昕蘭的安全、以及找尋到她有關身份信息的東西着想，晏昕蘭必須得去醫院。

沈芍兮想了一會兒，想出了一個萬全之策。她走近晏昕蘭，晏昕蘭愣愣看她一眼，沒有躲開她的接近。

“閉眼。”沈芍兮對晏昕蘭說，晏昕蘭非常順從地閉上了眼睛。沈芍兮的希望她都會盡量的滿足，就算失去記憶，晏昕蘭也能夠憑着自己的潛意識确定沈芍兮對她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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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晏昕蘭身體騰空，像是一只鳥兒騰躍而上，她被一雙柔軟的手臂托起了身體。

沈芍兮将晏昕蘭公主抱了起來。

“昕蘭，你必須得去醫院，如果你不願意的話，那就閉着眼睛，由我帶你去醫院。”

“看不到，感受不到，就不會這麽痛苦了吧？”

“……嗯。”晏昕蘭悶悶地答了一聲，她順着沈芍兮的想法去想，自己看不到、感受不到醫院的存在……那醫院的存在确實就好像沒有那麽可怕了。

晏昕蘭其實并沒有那麽的害怕醫院，她的身體記憶告訴她邁過這個小小的關卡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可神經卻在聽到醫院這個字眼的瞬間被撥動了一根敏感的弦。

她所表露出來的失控上所附着的情感，像是屬于很久很久以前殘餘下來的印記。

曾經的晏昕蘭害怕醫院，可她想辦法克服了這種心理。現在的失憶的晏昕蘭心智的縮小，導致她又陷入那種低迷的情緒中。

這才是一切失控的來源。

沈芍兮呼出一口氣，晏昕蘭看着像是一顆細長細長的楊柳樹，腰肢也纖細柔軟，可初見時沈芍兮所碰觸到的馬甲線叫她對晏昕蘭的體重有了初步估計。

這麽上手一試，确實晏昕蘭看着輕，實際上她的骨骼密度應該很高，沈芍兮有一段時間疏于鍛煉，結果現下承擔起晏昕蘭的體重都感覺有一點吃力了。

沈芍兮引晏昕蘭抓住她的手臂以維持平衡，然後就推開沒了鎖的玻璃門大步走了出去，腳往後以巧力的方式關上了那扇玻璃門。

小飯店今天照例關門，暫停營業的公告還挂在那裏。沈芍兮沒抱着晏昕蘭走出幾步路就撞上了正看着暫停營業公告惋惜的小飯店的一個常客。

沈芍兮露出了禮貌的笑容，沖這位數次回頭的客人笑了一下。

這常客是個與沈芍兮年齡相仿的小夥子，他一頭板寸，穿着身輕薄的暗藍色羽絨服，整個人都顯得很清爽。

王彥希朝自己頗有好感的老板娘點點頭打招呼，非常惋惜的問她：“老板娘，怎麽昨天和今天都不開店？”

他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被沈芍兮親昵抱着的晏昕蘭身上。

“這位是……？”王彥希問出來了這個問題。

在他眼中，沈芍兮與晏昕蘭兩人之間湧動的氛圍莫名的暧昧，老板娘神情溫柔，被沈芍兮抱着的女子用手拽住她的袖子，毫無保留地依靠着沈芍兮，閉着眼睛的面頰上神色平靜還帶有一絲若有若無的依戀的感覺。

王彥希本身對小飯店老板娘是有那麽一分心動的，這時候也就情不自禁關注了更多。

沈芍兮一看就知道這位常客多半是誤會了她和晏昕蘭的關系。她斟酌了一下，用善意的謊言來打消常客的腦補。

“家妹肚子痛，我送她去醫院看看。”

“嗯……”王彥希嗯了一聲，雖然心裏依舊有不對味的地方，不過老板娘既然這麽說，那她懷中的就該是她的親妹了。

王彥希不動聲色地注視着沈芍兮，眼神中隐隐的殷切又回了來。

他頓了一下，真心實意地誇獎沈芍兮：“老板娘，你們的姐妹裝很好看。”

沈芍兮與晏昕蘭出門的時候都穿着恐龍睡衣，這衣服可以睡衣、休閑服兩用，沈芍兮也就沒廢時間再換一件衣服。

“謝謝。”沈芍兮笑了笑，坦然接受了王彥希的贊揚。

她也就只将王彥希當做店裏的常客而已，且又知道他并不是因為對自己有所好感才數次關顧店中——沈芍兮對自己的廚藝還是有幾分信心的，是故她接下王彥希的贊賞這麽坦然自若。

晏昕蘭卻猛地加大了力度去攥沈芍兮的袖子，綠恐龍衣服上邊軟軟的紅色“骨刺”被她一把拽住。

排排骨刺彎了下去，沈芍兮也注意到晏昕蘭的失态，忙匆匆朝常客笑了一下，道：

“家妹身體不适，我先去醫院了。食語飯店大概從明日開始就能夠重新開始營業，屆時将會推出優惠活動，您可以明天再來！”

王彥希被沈芍兮的笑容晃了一下，從晃神中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的眼前早沒了沈芍兮的身影。

“那是姐姐的客人……等等，我在說什麽。”

沈芍兮下意識就說了出來，她意識到自己有點入戲後，要不是有晏昕蘭這美人在懷，她就很想要扶額來掩飾自己的尴尬了。

她懷中晏昕蘭這回不拽她袖子了，改擡頭，迎着沈芍兮的目光軟軟地叫了一聲：“姐姐。”

真的犯規……雖然晏昕蘭從頭到尾都有很聽沈芍兮的話沒有睜開眼睛，但沈芍兮完全可以想象，喊着姐姐的晏昕蘭的眸子該有多漂亮。

她就是個顏控，無可救藥了。

哎，妹妹就妹妹吧。多可愛。沈芍兮頓了一下，心想。

下意識撩了沈芍兮一把的晏昕蘭不知道，往後的她會因為這一聲姐姐走多少彎路。

——我只把你當妹妹看。

這句話總是發好人卡，拒絕對方對自己的深切感情的正當理由。

沈芍兮叫了個出租車，司機是一個穿着非常時髦的靓姐。靓姐往後視鏡裏瞄了一眼，吐出口中最後一口煙，然後把煙頭杵在車內放置的煙灰缸裏，熄滅了。

“去哪兒？”

“得愛醫院。”

靓姐哈了一口氣，在踩油門之前随口說了一句：“熱戀期的小夫妻？”

“……不、不是。”沈芍兮道。

“那還摟這麽緊？”靓姐踩下油門，開玩笑的說，“還好這時間段沒有交警巡查，不然你們怕是要被掃。黃了哈。”

沈芍兮沉默了一會兒，視野盯着座椅背看，然後用剛才用過了的回答說：“這是我妹妹，肚子痛走路不穩。”

“親妹妹？”靓姐意味深長地道，她問完這一句，就通過後視鏡看見了沈芍兮微微泛紅的耳朵。她了然地一笑，再之後并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害羞了嘛，情理之中。

出租車把沈芍兮和晏昕蘭丢在得愛醫院門口後，放了一長串汽車尾氣就轉彎走了。

出租車沒有再次搭乘乘客，靓姐将黃色的暫停牌子打出來，又點燃一支煙，吐出一圈一圈的煙氣。

出租車最終停在了一個小區下面。

靓姐熄火拔鑰匙一氣呵成，她與要見的人接上了頭。她依靠着出租車，慢條斯理的對來人說：“你要找的那個姑娘過得挺好的，交了個女朋友，她兩個甜甜蜜蜜，我看着都膩歪得很。”

來人的臉色冷了下去。

沈芍兮莫名身上一冷，她公主抱着沈芍兮，問她：“現在到醫院裏了。昕蘭現在還覺得像之前一樣難受嗎？”

晏昕蘭回答：“……不難受。”

“那睜開眼睛了？”沈芍兮完全把晏昕蘭當小孩子哄，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把自己的位置端正到了姐姐上邊，情不自禁地就有點感情“泛濫”的後遺症出現了。

“可以睜開眼睛了。”

于是晏昕蘭睜開了眼睛，閉着眼睛久了忽然睜開，其實會有一種視野白茫茫的不适感覺。

可是晏昕蘭全然沒有感覺到不适，她第一眼看見的只有沈芍兮。

只有這一個，仿佛是晏昕蘭全世界的沈芍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