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15.彼此之親

彼此之親

沈芍兮只用了一點時間調整對陳叔的态度。

沒過多久，她的面上就複又挂起了笑容，就好像剛剛那冷淡的模樣只是因為別的什麽事遷怒過來而造成的一樣。

沈芍兮現在面上的笑容，很假，可陳叔毫無所覺。

他從一開始就将沈芍兮的定位放到了買家上，這也就決定了陳叔從未認真的好好看過沈芍兮。

沈芍兮面對着沒有察覺出自己任何異常的陳冠舒，心裏頭只有點果然如此的感覺。

晏昕蘭偏頭用食指勾了勾沈芍兮的小指，眼神裏帶着一些淺淺的波動，仿佛在詢問着沈芍兮發生了什麽。

你看吧。

沈芍兮在心底嗤笑一聲，心智只有小孩程度的昕蘭都能感覺到自己的異常，而陳叔……您呢？

陳叔這個稱呼，終究是在沈芍兮的口中流失了所有的暖情，只剩下兩個冰冷的字符。

“就買這麽多？”陳叔看了一眼沈芍兮這一回選中的數量，疑惑的問。

“足夠了。”沈芍兮說，“多了放久了就會不新鮮了。”

她嘴上這樣說，心底已在籌劃着重新找一處貨源了。

……唔，師哥那裏也許有合适的途徑，但就是不知道他歡不歡迎自己去了。

“那慢走。”陳叔挂着笑送別沈芍兮。沈芍兮背對着他輕輕嗯了一聲，她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沾水的泥地上背對着陳叔走遠，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晏昕蘭剛想自請幫沈芍兮提袋子，剛偏過頭來就忍不住啊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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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沈芍兮聽見晏昕蘭的聲音傳來，她明明靠自己很近，可她的聲音就好像是從遙遠的虛空飄過來的，帶着種不真切的感覺。

沈芍兮眨了眨眼睛，将欲落的淚水給憋了回去：“沒什麽，只是想老爺子了。”

她家老爺子還在的時候，沈芍兮最常做的就是給他添麻煩。氣得他吹胡子瞪眼，偏生又奈何不得她……

沈芍兮曾經嫌老爺子多嘴、讨人嫌，又固執得不讨人喜歡。

可在沈芍兮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卻總是貪戀着他還在的時候。回想起過去，沈芍兮會有種那時自己才是被愛着的感覺。

她的閨蜜王時美也很好，可閨蜜到底不算家人，不可能時時刻刻陪着她，時美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有自己的妹子要泡。

沈芍兮想着要是老爺子還在，依着老爺子那個暴脾氣，要是曉得承了自己恩惠的陳叔落井下石，怕是第一反應就是抓了把菜刀去當頭質問。

沈芍兮是不會這樣處理的，就算陳叔那黑瘦的一個全然不會是年輕的她的對手。

她有一段時間非常崇尚暴力，以為那是種充滿“美感”的、無往不前的東西。那是沈芍兮記憶中她最桀骜不羁的時期，現在想想，滿滿的黑歷史。

沈芍兮不是拒絕繼續掌握“力”，她只是将其隐藏起來，用在刀刃上。

譬如自保、無可奈何之際。

陳叔沒有那個資格……叫她動手。沈芍兮眉上挑了一下，她的眉宇間隐隐可見曾經那個狂傲的少女的影子。

“老爺子？”晏昕蘭發現了沈芍兮一瞬間的失落，她嘗試着轉移話題，“是芍兮的爺爺還是外公？”

“外公。”

沈芍兮稍稍展顏：“我外公…很固執的一個不服老的老頭子，以前我總喜歡跟他對着幹，看他吹胡子瞪眼，總覺得好玩。”

“哎？是老頑童那種嗎？”

“不是。”沈芍兮此刻臉上的陰霾已經完全被驅散了，她想到了關于自己的外公的一切一切，連眼神都仿佛亮了起來，“他總是溫溫吞吞的，可挨着我的事情的時候，就會特別激動……”

“我很想念他。”她說。

沈芍兮說這話時，沒有悲傷……她的外公是年歲到了，自然死去的，去世時并未有遺憾。

她的外公希望她能夠高興一點，所以沈芍兮只會懷念他還在的時候，而不是将悲傷塗滿過去的記憶。

親人……晏昕蘭的心被微微觸動了。

一種古怪的情緒湧上她的心頭，芍兮懷念她的親人，這叫晏昕蘭也情不自禁想要從一片空白的記憶中掏出自己親人的身影。

但是……自心底而生的抗拒，叫晏昕蘭好似被高壓的水給壓得喘不過氣。

她有親人的。

可是晏昕蘭的潛意識從一開始就排斥着自己的親人的存在。

晏昕蘭咬了一下唇，淡淡的鐵鏽味充斥在她口腔裏。她的唇沒被咬破，心倒是像破了一個巨大的口子。

“你又在不高興個什麽勁兒？”沈芍兮的手挨上了晏昕蘭的額頭，溫柔地用自己的溫度觸碰着晏昕蘭的溫度，“難不成是想起來什麽了？”

晏昕蘭搖頭。

“那就別想這麽多。”沈芍兮倒反過來安撫她了，“想得越多越痛苦，倒不如順其自然……你總可以想起來的。”

“嗯。”晏昕蘭拉拉沈芍兮的手指。

她低頭看着沈芍兮淡粉色的指甲和白玉一樣的指頭，有點喜歡，就又忍不住拉了一陣。

“小孩子嗎你？”沈芍兮沒好氣地說她。話音剛落才想起這陣的晏昕蘭說是小孩子也沒錯。

就寬容的任由晏昕蘭繼續拉着自己的手指。

回到店裏後，沈芍兮忙活了好一陣。晏昕蘭也不是全然沒做，她就像個随侍的一樣，猜測着沈芍兮興許有些累了，就從旁遞過來一條沾熱水的帕子給她擦臉。

沈芍兮手沒閑着，晏昕蘭手也沒閑着。

她像是生怕沈芍兮累着似的，遞帕子的頻率高得很。沈芍兮揩了幾次臉，終于忍不住叫停，晏昕蘭就很失落的站在那裏。看得沈芍兮“老毛病”又犯了，忙給她又重新安排了一碼子事。

澆花。

那天被沈芍兮澆過的芍藥花有點焉，估摸着是接受了那麽充足的水分補充有點吃不消。

晏昕蘭蹲下去撥撥芍藥花的花瓣，蹲着給它澆水。

澆着澆着，她的注意力就情不自禁彙聚到沈芍兮身上了，壺嘴毫無節制地流出來水，幾乎又來了個水漫金山。

食語飯店重新開業後的第一對客人來了。

是一對母女，做孩子的小姑娘跌跌撞撞走在前頭，她目光左右偏移，最後定在晏昕蘭澆的那盆花上，稚聲稚氣地叫：

“花花，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