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26.以身相許

以身相許

沈芍兮有點懵。

她對面坐着的師哥全心全意地盯着上上來的菜——絕對不是因為餓得不顧形象了的原因，沈芍兮能夠很明顯的分辨出來……他這是在觀察。

觀察菜品的質量、外觀，和可能會有的口感上的缺陷。

總之……一點也不像會問出來那種有點八卦的問題的人。但這問題偏生是顧清岚問出來的。

她總不能不回答吧？對面的也算是她唯一的一個親人了，沈芍兮有點苦惱。

她下意識地坐直，想了一想才認真回複到：“結婚這種事情——怎麽說呢，從一開始就沒在我的規劃裏去。”

沈芍兮很難想象自己會結婚，她一直相信婚姻是墳墓的這樣的說法，覺得那會是一道禁锢。

“當然……如果遇見對的人，結婚這種事情興許會提上日程吧？”沈芍兮說。

“嗯。”師哥顧清岚冷硬的應了一聲。

他和沈芍兮兩個人經了一段短暫的尴尬的沉默時間以後，顧清岚才複又開口：“師傅以前曾将你托付給我。”

“嗯？”沈芍兮輕嗯了一聲。

“所以，你若是交了朋友，我會給你認真把關……”顧清岚又道，“對那種很随便的，時常在你面前甜言蜜語的人上點心，不然你就很容易被那種大灰狼給騙走。”

沈芍兮聽着顧清岚的話，心底浮現出一絲微妙的感覺。

她怎麽覺得，師哥的話字字都藏着深意呢？

很随便的、甜言蜜語的人——住到她家裏，很黏她的晏昕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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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芍兮針對師哥的這似乎別有深意的話想到的對應的第一個人，就是晏昕蘭。

師哥該不會是撞到了她和晏昕蘭拉着手走的樣子，跟時美一樣誤會了兩人之間的關系吧？！

沈芍兮越想越覺得可能，她揣摩了一下，接着顧清岚的話回複：“師哥不用擔心，我沒那麽容易被騙。我可不是兔子呢。”

就真是兔子，她也是長了尖牙，腿蹬倒一片的兔子。

顧清岚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心裏想……你不是兔子，阿芍你是軟乎乎的小羊羔子才對。

他嘆了一口氣，目光沉沉。

“保護好你自己。”顧清岚這樣說，然後他将這事揭了過去，“就這樣吧……來，阿芍吃菜。”

顧清岚這麽說，卻反倒叫沈芍兮篤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在心裏低低慘嚎着，這叫什麽事啊……她就把昕蘭當做妹妹，怎麽一個兩個親密的人都覺得自己和她有一腿？

師哥的這一回請客，也是基于這種擔心的吧。

沈芍兮尴尬地吃菜了一陣，然後一件重要的事情從她的記憶中浮了上來。

沈芍兮擱下筷子，掙紮了一下才道：“師哥，樹大招風，小心一點……同行【】”

這沒頭沒尾的話卻讓顧清岚神色嚴肅起來，他問沈芍兮：“阿芍，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麽？”

當晚，沈芍兮頭一回違了對晏昕蘭許下的約。

她也才知道師哥并不是對競争對手可能采取的報複等手段一無所知，他只是沒有想到，那些同行竟然已經瘋狂到了這種地步。

沈芍兮也只是淺談即止。

她在預知夢中并未參與到這件事情當中去，多說多錯，她能做的也只不過是叫師哥警惕之心更進一步。

她在暗暗夜幕下戳着手機發亮的屏幕，手指凍僵了，她就艱難的一個一個戳字。

晏昕蘭是會用微信，q。q這些通訊的，沈芍兮此刻就盡量快的打字過去道歉。

一直沒有得到回複，沈芍兮猜想她可能是睡了。

沈芍兮一路搓着手，哈着冷氣回了家，果然看到晏昕蘭已經睡熟了。

“怎麽衣服都不換？”

沈芍兮沒有開燈，只借着窗外投過來的一點微弱的光亮看見晏昕蘭還穿着厚厚的羽絨服，裏三層外三層的裹着，她心道這麽睡可不行。

她輕輕拍打着晏昕蘭側過去的背部，喊她：“昕蘭，醒醒，脫了衣服再睡，這樣睡會着涼。”

拍了幾下，都沒拍醒。

睡覺會睡這麽沉嗎？

沈芍兮把燈給打開，她似乎嗅到了一種甜甜的味道，只是窗外漏過的冷風一經拂過，那股氣味很快消散了。

沈芍兮下意識湊過去摸晏昕蘭的額頭，該不是發燒。

她現在覺得晏昕蘭就是個脆弱的陶瓷人兒，臉白白的，一度帶着一種柔弱的病感，就好像冰上生出來的美人。

是故不得已花費更多心思，就好像照料寵物一樣的貼心和耐心。

晏昕蘭在睡夢中模模糊糊拽住沈芍兮的袖口，沈芍兮聽見她說——

“謝謝……沈老大。”

“以、以身相許也不是不可以……”

沈老大！一道驚雷劈中了沈芍兮，猛地一點靈光從她記憶深處迸發出來。

——

沈芍兮在高中的時候，就是一匹無人拘束得了的野馬。

她講義氣，又很會打架，是故在自己上的那個野雞高中裏名聲頗大，還成立了一個小團體。

認識她的人都叫她沈老大。

沈老大那時候口頭總喜歡挂着一兩句騷話，她自己都不記得自個兒是從哪兒學來的這爛習慣。不過這習慣在後來被強行扭正了，這個習慣就随着那個蒙上灰的沈老大稱呼一起埋沒在了滾滾長河中去。

一兩句騷話的其中之一，頗受沈老大喜愛，常在“打抱不平”後拖出來溜溜。

“大恩不言謝——不如，以身相許～？”

她們那個野雞高中，喜歡抱團，不合群的就容易被欺負。沈老大看不慣，所以她這匹奔騰的野馬總是撸袖子欺負那些霸淩者。

他們怎麽欺負人家的，沈老大就怎麽欺負他們。

天……回憶暫時中斷，沈芍兮縮回一半的手僵在空中，那種若有若無的熟悉感又湧了上來。

她那高中時期的以身相許“名言”是個衆人皆知的開的玩笑話，給誰都能說上一句。

偏生——

有一天一個傻子信了。

沈老大那天做着日常巡邏領地這樣中二舉動的時候，就在一個角落找到了兩個欺負人的孬。種。

一男一女，去欺負個瘦瘦小小，頭發遮住眼睛的女孩子，看這身量和稚嫩的模樣還都是高一的新生。

“高一啊，”沈老大做了個很霸氣果斷的手勢，示意自己的姐妹們把人給制住，“才高一怎麽就不學好，專學些歪門邪道的事情？”

“就不知道好好讀書嗎？”

這話她自己說出來其實沒一點說服力，不學無術說的就是這時候的沈芍兮。

然後，沈老大看向旁邊那個被欺負的新生女孩子，帶笑說出那以身相許論。

結果那女孩子輕輕道：“以、以身相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我現在又瘦又小，可以養養再來嗎？”

一雙烏黑的眸子看着沈老大，那些記憶這一回簌簌地掉落了灰塵，那雙眼睛、眼形，與晏昕蘭的……

慢慢重合在了一起。

沈老大沒聽完那個女孩子說的話，她火燒屁股似的，像個猴兒一樣被吓跑了。

“怎麽……走了。”女孩子失落地低頭，捏了捏自己瘦瘦的，帶上點淤青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