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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若拉……”黛薇雅念着名冊上的名字,看向了塞西索安。哪怕塞西索安跟她說過,不要再把外派任務給她,她還是要這麽做。

“給麗芙。”

“哦,這可不像你。”黛薇雅聳了聳肩。塞西索安鮮少推脫自己的工作,對神谕言聽計從。

“我問過麗芙了,祂說這個女孩善良可愛,在祂的名冊上至少還能活個五六十年,祂不會做。”

賞罰之神的權力高于其它神明。除了審判庭。

塞西索安沉默地轉身離開。黛薇雅知道,祂是接受這份工作了。

祂瞬間就鎖定了目标的位置,隐在虛空中,看着祂的目标,也看到了祂的心心念念。

女孩正在為躺在床上傷痕累累的白上藥。這間木屋萦繞着藥草苦味的清香。

塞西索安靜靜地看着,他本應該擡起手索命,可這一瞬間手緊握成拳。

上完藥,白虛弱地道了一聲謝謝。

他是被拉斯特算計,采集暮荷的時候被推進了湍急的河流裏,迎着殘石斷木的撞擊一路漂到下游,奄奄一息時被歐若拉發現了。

“沒關系。”歐若拉柔聲道,在胸口畫了個圓圈,“願生命之神保佑你。”

她退出了房間,下一刻,隐匿身形的塞西索安就顯露出來。

白扭頭看祂,想要伸手去碰祂,卻扯裂了傷口,疼得面色發白,冷汗岑岑。

神明的手指點在了他的眉心,清除了他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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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瞬間起身,可根本沒撈到塞西索安的一塊衣角。

他聽見了歐若拉的叫聲,跑出門去。看見地上的歐若拉,他的心一緊,抱住了女孩。

只是暈倒了。

白仰頭,看着罪魁禍首,他的創造者,塞西索安。

“您是來殺她的?”

“嗯。”

“她救了我。”白輕輕放下女孩起身,擡手,感受到呼應的劍迅速飛來,“您要是想殺她,就先殺了我。”

他做好了戰鬥姿态。

塞西索安則盯着白,那視線像要把白盯穿。

一臉緊張的人和一臉冷淡的神對峙許久,神才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你以為這樣舍命保護她,我就會吃醋?就會帶你回去嗎?”塞西索安走近了一步,劍抵在了祂的胸膛。

祂緩緩道,“呵……我的孩子,你的眼裏不同于你嘴裏的謝謝,沒有一點感激。我只看到了渴求。”

他是祂的造物,以祂為模板,他想些什麽,祂知道的一清二楚。

被揭穿,白面色冷淡地扔了劍,張開了雙臂,“殺了我吧,我的創造者,不要再這麽折磨我了。”

可這對塞西索安,又何嘗不是一種折磨呢。

疾風利刃般劃過,白被壓在了地上,卻沒有受傷。

這是一觸即燃的火苗,被一瞬催發成了熊熊烈火。于是渴水的物不停往濕潤的地方鑽,汲取一切水源。

這樣的索取太過兇殘,水源幾乎幹涸之時,理智才勉強及格,可補充未滿,僅一下暫歇,又瞬間狂風般貪婪吞噬。

河邊的月斑豹伸出舌頭一下一下卷着水入口,機警地耳朵豎起,瞳孔裏倒映着遠方交疊的人影。

交纏的花枝打結般難舍難分,花朵含羞,欲舒張開層層疊疊的花瓣。

“塞西……嗯……安……”白艱難模糊地吐出對方的名字來,企圖喚回祂的理智。

神依舊整潔,高高在上的冷靜姿态,受害者卻汗濕褴褛,顫抖着汲取空氣,寫滿狼狽。

手指擦過白的臉蛋是溫柔缱绻的,可手指主人的目光,足以吞下幾個他。

那是神不應該擁有的東西。

不,我潰不成軍的理智只展現給了白,我的造物,我的孩子,另一個我。

塞西索安抱着白起身,手指尖凝出了光,對向了昏迷的歐若拉。

白知道,塞西索安不會殺她。

“你是我創造的。”只能由我毀滅。塞西索安放下了白,話語未盡,擡手揉了揉白的腦袋。

祂就此消失。

“死了?”黛薇雅看着塞西索安回來,問着。

“嗯。”

什麽異常都沒有察覺,黛薇雅在名冊上畫了個勾。

而木屋裏,歐若拉漸漸蘇醒,也什麽異常都沒有察覺到。

“時間過的好快呀,你已經恢複好了。”她出門,看見了坐在石頭上磨劍的白,笑道。

“嗯……我要離開了。謝謝你。”謝禮是他從林中采集的藥材和一些獵物。

兩人萍水相逢,就此告別。

“啊,白!太好了你還活着!”到了懸賞的地方,看到熟悉的人影,溫蒂妮開心地揮手笑道。

“你小子,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卡索也忍不住笑了,為他們重逢而喜悅。

白腼腆笑着。

塞西索安不殺歐若拉,欺騙且違背了神谕。一次兩次還好,次數多了……白害怕起來。

顧及他的感受,塞西索安才沒有殺歐若拉。若是此後神谕針對他周圍親近的人,塞西索安會不會……

他不想祂為他陷入難以抉擇的困境。

白下定決心,在兩人遺憾的目光裏脫離了傭兵隊。他只能一個人,才不背負任何譴責。

而塞西索安說的沒錯,這顆心的活動都只因為祂,不會因為其它任何人。白做足了僞裝,才在臉上浮現高興愉快,難過悲傷,生氣憤懑……所以有時候,他會顯得呆呆的,像一個出戲的木偶。

他沒有任務,買了票去劇場看歌舞劇了。因為講得是少女祈求懲罰之神,懲罰之神斬殺惡徒的故事。

“嗯……那是塞西索安?”白不确定地指着臺上的演員。

臺上的演員和卡索一樣健壯,像一頭熊。

他不太清楚歌舞劇演員的選拔會不會有外貌這一項目,但……這也差太多了吧。

“是啊,多雄壯啊。哐哐哐幾下就懲罰了惡人。”身邊的觀衆道,“那你覺得應該什麽樣子?”

白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我這樣?”

周圍瞬間爆發出了笑聲。

“就你這小菜雞樣?哈哈哈——”

“哈哈哈——”

“可我見過祂,祂肯定不長那樣。”

“喲,小夥子可勁兒吹。就算你看見了,神到底長什麽樣,還能讓我們人類看見不成?”有人反駁他。

白鬧了個臉紅,不說話了。可等他興致缺缺再去看舞臺,那個肥壯的男人陡然變成了塞西索安的模樣。

白揉了揉眼睛。

那是徒勞的,塞西索安直接欺騙了他的神經。

一人一神對視,舞臺上的人笑了笑。

無辜可憐的少女正跪在地上,祈求着塞西索安可以懲罰害死她全家,甚至想要将她占為己有的惡人。

不開心嗎,我的孩子?只有你知道我長什麽樣,而且我把我的模樣賦予了你。白看着塞西索安的嘴唇開合,讀到了這句話,大腦一片空白。

他有些無措地低頭,搓揉着左手無名指的根部。

塞西索安有時候喜歡咬這裏。至于咬這裏是什麽意思,白也是來到人間後才知道的。

這裏是戴婚戒的地方。

可是他的神明不是人類,說不準不是這個意思。

白沒有心情看歌舞劇了,他提前離場,在人群看見了他熟悉的身影,追了過去。

他不管不顧,一路追到了一條陰森的小巷子裏,瞬間被扣住雙手按在了牆上。

“啊,又來?”白沮喪地擡眸,鼻子被輕輕刮了一下。

“好玩嗎?”塞西索安問着他。

“不好玩。”白低頭,嘟囔着,“我想見您。”你的本體,而不是你的分神。

“有區別嗎?”塞西索安小幅度歪了下頭,陰影裏走出來兩個分神。

“你們四個我都喜歡,聽起來很像海王。”白撇了撇嘴。

“可我們都是塞西索安,你的創造者。”

“這不一樣。按照道理來說,塞西索安,那個本體,也是你們的創造者。”

如果塞西索安害怕孤獨,那祂可以創造很多個分神陪祂。可是最後祂選擇創造了白。

因為再多的祂,都是客觀理性毫無感情的超我的存在。

“你不喜歡我嗎?”塞西索安問出了幼稚的問題,将白圍住。

“因為我喜歡您,才那麽貪心想要見您……的本體。”

“貪心是要付出代價的,我的孩子。”重重疊疊的聲音響着,白無處可逃。

“您……太……可惡了……”

白斷斷續續說着,“我以為您把我扔在人間,不會再管我了。可……我需要您……渴求您……追逐着您……我什麽時候才能夠到您的衣角?”

我又何嘗不是呢,我的孩子?

塞西索安溫柔地含住白的無名指,在指根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別貪心。”

“我做不到,您知道的。”白別開了臉。他本身就是因為神的貪心而存在的,他永遠遵循着自己的本心。

——

——

作者有話:嗯……大概科普一下下?

“本我,自我,超我”是弗洛伊德的理論。

本我指的是最原始的我,是天然、自然之我,是生而有我之我。這種"本我"是追尋快樂避免痛苦的,是無意識、無計劃的。比如,嬰兒生而會哭泣、飲食。

自我,是人類特有的自我探尋的開始。自我遵循的是“現實原則”,如道德和法律。它是意識結構部分。

超我,指的是泛道德、倫理角度的"我"。

如果将本我概括為"我想要",那麽自我就是"我能要",而超我則是"我應該要"。

超我和本我是對立的。

本我是追尋快樂,本能性的沖動或者滿足願望,超我是追求完美的,有時候它的要求過于嚴格,不近情理,不切實際。

可以看出來白是一直朝着我想要和塞西索安在一起這個願望和本能走的w。

而塞西索安在各方面是很自律(?)的,但因為白出現了裂痕而且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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